他還有幾年吶，誰都不知道。

    她放不下，無數(shù)次想逃離蔣家，揚(yáng)起翅膀飛不了多遠(yuǎn)又折返。即使躲到申城讀大學(xué)，可他還在這里，于是她最終還是只能回來。

    “我不逼你。”蔣奉林哪里會不知道，嘆了嘆氣，撫摸她的腦袋，聲音沉緩地說，“你好好考慮……好好考慮。”

    從蔣奉林那回去，蘇答心情低落地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房間，腦子渾渾噩噩，想了很多事。

    一點(diǎn)多，徐霖打來電話。

    比起賀原，他們聯(lián)系的次數(shù)似乎還要更多。蘇答看著熟悉的來電，停了好久才摁下接聽。

    “蘇小姐。”徐霖在那邊抱歉幾句，“實(shí)在是對不住，昨晚賀總臨時有事，沒能過來。我們現(xiàn)在正準(zhǔn)備回國。”

    蘇答默了默，問：“賀原在哪？”

    徐霖說他們正在鄰國首都，瀚城。

    從北城飛過去，大概要兩個小時左右。

    “賀總一直沒休息，現(xiàn)在還在處理事情，他讓我聯(lián)系您和您說一聲。”他道，“我訂了下一班飛機(jī)，您晚上有空嗎？我現(xiàn)在安排餐廳，賀總大概五點(diǎn)多到。”

    蘇答好半天沒說話。

    “蘇小姐？”

    蘇答沉了沉氣，沒明確回答，緩緩說：“到了打我電話。”

    沒和徐霖多言，那邊得了這個算是答復(fù)的回應(yīng)，也不啰嗦，利落地掛了。

    傍晚時分，快六點(diǎn)，司機(jī)開車到樓下接她。

    徐霖在西城區(qū)訂了餐廳，蘇答比他們先一步到，侍應(yīng)引她坐下，沒幾分鐘，賀原匆匆趕來。

    他臉上略有疲憊之色，雖穿著精神抖擻的正裝，仍然遮掩不住眉心郁氣。

    侍應(yīng)生不覺將態(tài)度放得更低，十分小心。

    點(diǎn)好菜，餐前酒上來，蘇答一言不發(fā)，端著酒杯淺淺抿了兩口。她微垂著眼，視線不是落在桌上就是看向旁邊，掃至賀原身上，也很快就移開。

    賀原端著酒杯打量她片刻，緩緩放回原位。

    “抱歉。”他說，“昨晚我弟弟出了點(diǎn)事，我不得不趕過去。”

    這是為放她鴿子作解釋。

    蘇答落坐半天，終于正眼看他，“你弟弟？”

    “嗯。表弟。”

    蘇答眼神閃了一下，低低應(yīng)道：“哦。”沒多問。

    賀原見她神色仍不甚明朗，默了默，又道：“去機(jī)場的路上，我給你打了電話。后來飛機(jī)落地，急著處理事情，一直忙到天亮。”

    她一頓，抬起頭，“……我沒接到。”

    “暫時無法接通。打了幾個都是。”賀原叉起一小塊rou，送到口中，微微擰眉。

    他給她打了電話？

    懷明山頂信號確實(shí)不太好，蘇答繃緊的肩線，不由地放松了幾分。表情稍稍柔和，雖然心里隱約還是有點(diǎn)不是滋味，但已褪去些許冷然。

    “你昨晚等了很久？”賀原問。

    “沒有。”蘇答不看他，默不作聲吃東西。

    賀原沒能好好休息，眉眼硬朗線條一時仿佛也因疲意變得模糊。

    他知道蘇答心里介懷，不管怎么說，到底是他放了她鴿子。

    賀原態(tài)度難得的好，溫言保證：“下次再有活動，我一定出席。”

    蘇答抿唇不語。

    賀原盯著她，放柔聲音問：“畫展差不多快要準(zhǔn)備好了？”

    “是吧……”

    “等開展那天，我陪你去。”他說，“你喜歡什么樣的禮服？我讓徐霖提早準(zhǔn)備。”

    蘇答沒回答，沉默幾秒，問：“這頓飯是賠罪嗎？”

    她看向賀原，突然間有些好奇。

    多少次了？

    總是這樣，她總是因?yàn)樗叩角榫w懸崖，被狠狠推落到底，摔成一片片一塊塊之后，又被拼起來。她就這么一顆心，被來回碾壓，等到扔進(jìn)酸水里泡得發(fā)脹以后，又撈出來，又瀝干。

    每一次他放低姿態(tài)，軟言軟語，都是因?yàn)樘澢坊騼?nèi)疚。

    起初她也曾感到高興，至少有那么一刻他是在意她的，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疲憊。

    蘇答莫名失去胃口，正想起身去洗手間。

    桌對面賀原伸手，一下握住她的手指，“生氣了？”

    “我知道你不高興，昨晚我并非有意讓你空等。下次……下次我盡量不會讓這種事再發(fā)生。”他捏了捏她的手，盯著她似問似哄，“嗯？”

    蘇答沒動，賀原將她的手整個握住，青蔥五指細(xì)嫩纖長，她的手小小一個，被他的大掌包著。

    他的指腹在她手上摩挲，眼神殷殷，懇切地問：“畫展首日發(fā)布會，請李律亭先生去怎么樣？他雖然是畫國畫的，在美術(shù)圈子里好像很受尊敬。你喜歡他嗎？要是不喜歡也可以換別人……”

    喉嚨里卡著一口氣。

    她試著掙了掙，他握得極緊。他掌心的熱意一脈一脈透過皮膚傳達(dá)，她僵硬的五指被捂了許久，在他比平時多得多的溫言細(xì)語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融化松泛。

    蘇答無聲呵出熱氣，最終還是沒有從他掌中收回手。

    畫展籌備進(jìn)入最后階段，周洲把擬邀嘉賓名單發(fā)來給她一看，蘇答便知賀原求和的那些話并非只是說說而已。

    包括國畫大師李律亭，還有好幾個在國內(nèi)美術(shù)界名號響亮地位尊崇的大家，都被請了來。

    除此之外，周洲和整個團(tuán)隊(duì)準(zhǔn)備了進(jìn)一步的公關(guān)方案，旨在為她打響名聲，繼而好進(jìn)一步讓她在圈里站穩(wěn)。

    策劃案周密詳細(xì)，沒有半點(diǎn)紕漏，方方面面可謂是專業(yè)至極，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關(guān)掉和周洲的對話框，蘇答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早在她第一次準(zhǔn)備畫展時，佟貝貝就和周洲見過，互相加了好友。從周洲朋友圈得知消息，佟貝貝立刻跑來向她道賀。

    貝貝：聽說你畫展請的幾位嘉賓老師全是超厲害的人物，牛啊姐妹！

    貝貝：看來賀原這次上心了，可喜可賀！！

    “……”蘇答垂下眼，長睫默然顫了顫。

    單以她現(xiàn)如今的成就地位，絕對不可能請動那些大師，如此這般“紆尊降貴”，無非是看在賀原的面子上。

    他說要給她提前選禮服，也真的早早就派徐霖去準(zhǔn)備了。這幾天一件件給她過目，沒有一件低于百萬。

    女明星費(fèi)力游說才能借去參加活動的衣服，他隨隨便便就擺出來讓她看著喜歡的選，宛如她的衣柜。

    這個時候，她若是開口說要摘星星，他怕是也會想方設(shè)法給她辦。

    蘇答和佟貝貝閑聊幾句，長抒一口氣，坐到畫板前。

    正要完成那副畫到三分之二的畫，手機(jī)推送新的訂閱新聞。

    蘇答理好心情，一邊調(diào)顏料一邊隨手點(diǎn)開新聞。顏料堪堪化了一半，她的視線朝屏幕一瞥，驀地怔住。

    她略微滯頓的目光，定格在屏幕上——

    「新生代華人畫家倪棠受邀出席瀚城藝術(shù)展」

    碩大的新聞標(biāo)題下，是正文小字：

    ‘第23屆瀚城藝術(shù)展歷時四天，華人畫家倪棠全程坐鎮(zhèn)，今日圓滿閉幕。’

    她攪動顏料的手，像是被什么東西侵襲，停住不動。

    倪棠在瀚城藝術(shù)展待了四天。

    ——瀚城。

    蘇答看著那幾行字，心突地窒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分手。

    順便通知一下，明天（下章）入v。下章留評送紅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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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5章

    畫仍然沒能完成，寥寥幾筆都未添上，顏料板和畫板、畫筆，被蘇答扔在窗邊，定格在戛然中斷的瞬間。

    蘇答在床上躺了一整夜，盯著天花板，幾乎沒有闔眼。

    周洲的消息一直不停，密切跟進(jìn)著畫展事宜，為了貼合她的喜好，能由她拿主意的，樣樣都問到她面前讓她自己做選擇。

    她關(guān)掉微信，一個字沒回。

    和遲鈍的困意一起來襲的，是何伯的電話。蔣家內(nèi)外大小事情都由他聯(lián)絡(luò)處理，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知是蔣涵德有話傳來。

    的確是蔣涵德找她。何伯在那邊問了句安，便道：“今天若是有空，不拘中午或晚上，還請小姐回來吃個飯。”

    蘇答想起在望康山病房蔣奉林和她說的話，老爺子已經(jīng)松口，準(zhǔn)許她出去留學(xué)，這個時候要她回去……？

    她試探地問：“爺爺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