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遙捧水洗了洗手，又往嘴上撲了點靈泉，花瓣似的唇鮮紅欲滴。等嘴唇不再那么火辣辣的，程遙遙才好意思抬起頭。

    小菜園最外邊種著香蔥、芫荽、水芹菜和姜蒜等香料，還有兩棵山里挖來的紫蘇。平時吃飯時隨摘隨吃，越掐長得越旺盛，相當(dāng)新鮮。

    程遙遙掐了一小把水靈靈的嫩芫荽和小蔥，洗干凈甩了甩水，拎著進(jìn)廚房：“奶奶，有什么菜還沒做的？”

    她穿著素白連衣裙，外罩一件鮮紅小開衫，嬌艷欲滴地站在門口，哪像塊干活的料？

    謝奶奶道：“才換的衣裳別弄上油煙。你來包餃子，奶奶把熱菜一炒就能吃了。”

    “哎！”程遙遙挽起袖子，走到桌子邊包餃子。

    張曉楓和韓茵已經(jīng)包了兩簾，元寶餃子草帽餃子和月牙餃子整整齊齊排列著。程遙遙一看果然好勝心起，顯擺道：“我來包個金魚餃子，你們看著啊！”

    韓茵羨慕地看著她身上衣服：“這開衫真好看！又是上海買的？”

    程遙遙道：“是小緋給我織的。”

    韓茵忙道：“那你問問小緋能不能給我也織一件？我一定重重謝她！”

    “好啊，等小緋回來我?guī)湍銌枂枴！背踢b遙包了個金魚餃子，忽然道：“說起來小緋怎么還沒回來？”

    謝奶奶也道：“是啊，昭哥兒今早不是進(jìn)城嗎？怎么沒把小緋接回來？”

    謝昭走進(jìn)廚房，道：“小緋早上要上工，我留了口信給她。她下工就會搭林家駿的車回來。”

    謝奶奶道：“那成，不等小緋了。我下餃子！”

    張曉楓和韓茵幫著把餃子端到灶邊，幫謝奶奶燒水，下餃子。一直趴在灶臺邊吃雞rou的犟犟立刻跳起來，邁著小短腿在她們腳邊繞來繞去，挨個蹭。

    張曉楓不知道它這纏人的毛病，嚇得抬腳：“別踩著你，當(dāng)心啊！”

    謝奶奶見怪不怪地笑：“它這兒賣乖呢，待會兒好討餃子吃。”

    村里的孩子也不能天天吃餃子的，犟犟簡直活得跟謝家的小孫子似的。

    韓茵直笑：“犟犟真乖，待會兒我偷偷給你個餃子吃，啊？”

    程遙遙涼涼地道：“犟犟可是在野地里待半個月沒洗澡的。”

    “！！！”張曉楓和韓茵同時遠(yuǎn)離了犟犟。

    顏色有些灰突突的橘白色小肥貓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還追著她們，洋氣小胖臉叫:“嗯！咪嗚~”

    程遙遙幸災(zāi)樂禍地壞笑，用抹布擦了擦桌上的面粉，拿出碗筷一一擺好。謝昭幫她擺碗筷，兩人手指不小心碰到，謝昭指尖帶著冰涼水漬，溫度卻燙人。

    背后謝奶奶道：“快讓讓，雞湯來啦！”

    程遙遙忙躲開老遠(yuǎn)，把手藏到了背后，還緊張地看了眼謝奶奶。謝奶奶用抹布墊著砂鍋放在桌上，樂呵呵道：“快坐下，吃飯，吃飯！”

    程遙遙這才悄悄松口氣。她招呼韓茵和張曉楓坐下來，一轉(zhuǎn)頭，卻見謝昭坐到了她對面去。

    一大鍋黃澄澄飄著油花的雞湯，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餃子，霧氣將謝昭冷峻輪廓都模糊了，可程遙遙就是能感覺到，他很郁悶，身后的大尾巴都耷拉下來了，埋著頭大口吃餃子，一句話都不說。

    哎，是個男人在這種事上被忽然打斷都不會太高興。程遙遙難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夾了一大塊帶皮的肥雞rou給謝昭。

    謝昭的筷子一頓，沒抬頭，夾起那塊雞rou撕下一大口咀嚼。

    韓茵吃吃地笑起來，跟張曉楓擠眉弄眼：“嘖嘖嘖~遙遙，你怎么從沒給我夾過菜啊？”

    程遙遙筷子沒停，又分別夾了兩塊雞腿rou放在她們碗里：“你們也有，別擠眉弄眼！”

    謝昭和程遙遙的關(guān)系早就公開了。韓茵壞笑道：“這味道可不一樣啊。”

    程遙遙一點不害羞：“當(dāng)然不一樣！”

    謝奶奶笑道：“你們幾個姑娘家家的，怎么一點不害臊！”

    程遙遙幾個都不好意思地偷笑起來。程遙遙偷偷看了眼謝昭，正對上他明亮又深邃的目光。

    眼底盡是笑意。

    這頓飯相當(dāng)豐盛。豬rou香菇餃子，一大鍋雞湯，一盆朝鮮拌雜菜和一盤蒜薹炒rou，程遙遙吃慣了不覺得，對張曉楓和韓茵而言簡直比過年還豐盛。

    知青們借住在別人家，糧食都交給那家一起煮。厚道些的人家會做二合飯和雜面饅頭，菜里偶爾能見到油星。要是遇到那不厚道吝嗇的主婦，吃飯可就太受罪了。不僅吃不飽，還得看人家臉色。張曉楓和韓茵住的那家人都不錯，饒是如此還得常常進(jìn)城去打牙祭，補(bǔ)油水，更別提其他人了。

    還好有程遙遙在，她們可以常常來謝家蹭飯吃。謝家的伙食是真好，謝奶奶和謝緋又真心熱情，謝昭話少，可每次她們來吃飯，謝昭都會割一大塊rou或弄條魚回來。

    在艱苦的知青生活里，這無疑是她們最快樂的時光。過了很多年以后，張曉楓和韓茵都常常會跟兒孫提起這座小宅院，和這善良又熱情的一家人。

    一大盤餃子又吃完，鍋里的餃子也煮熟了，雪白地翻騰著。謝奶奶端起盤子笑道：“我去撈！都這個點了，這小緋怎么還不回來？”

    張曉楓道：“是不是今天廠里加班？都這個點了，要回來早該到了。”

    程遙遙皺了皺眉，道：“不能吧。我早就交代小緋了，她說今天車間肯定放假的。”

    謝昭放下碗，站起身來：“我去村口看看。”

    第172章 蔓越莓黃油餅干

    程遙遙和張曉楓一塊兒把水磨米漿袋子解下來。打開布袋，只見雪白米漿凝固起來，像黏土一樣，揉起來相當(dāng)費勁。這年頭用的是石磨，磨出的糯米漿口感細(xì)膩柔韌，是后世電磨和糯米粉都不能比擬的。

    把米漿倒在干凈盆子里，三人都傻眼了：沒有清明菜。

    今早摘的好一籃子清明菜都丟在斜坡上了，這會兒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會兒出去摘也不行，下午太陽很大，清明菜被曬得失了水分，做出的青團(tuán)喇嗓子。

    程遙遙抱怨道：“你們怎么不把籃子提回來？”

    韓茵差點氣死：“我們都快被你嚇?biāo)懒耍l還有空管籃子。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

    程遙遙毫不猶豫：“我沒有心。”

    “你站住！”韓茵追著程遙遙，要掐她的臉。

    門口忽然傳來怯生生嗓音：“遙遙jiejie在家嗎？”

    程遙遙打開院門一看，小秋站在門口呢。小秋穿著件深藍(lán)色工裝改的罩衫，黃黃頭發(fā)梳成兩個小辮子，雖然還瘦巴巴，卻看得出是被精心照料的模樣。

    “小秋啊，你找我什么事？”

    小秋指著地上的籃子，怯生生笑道：“我jiejie讓我送來的。”

    程遙遙高興道：“這不是我的清明菜嗎？”

    張曉楓和韓茵聞言也湊過來，道：“我還以為被人撿走了！”

    小秋點點頭：“jiejie看見你把籃子落坡上了，就提回家了。吃完飯就讓我趕緊給你們送來。”

    程遙遙笑道：“你怎么不早點送來，我家中午可吃餃子呢。”

    小秋一板一眼道：“我jiejie說今天家里過節(jié)，有好飯好菜，讓我回去吃。”

    韓茵奇道：“你奶奶讓你吃嗎？”

    小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著認(rèn)真：“我jiejie說，我們也是奶奶的孫女兒，家里的飯少不了我們一口。爺爺說我jiejie說得對。我奶說她犯頭疼不想吃，爺爺就把她那份餃子也給我們了。”

    程遙遙和韓茵對視一眼，強(qiáng)忍著笑。光聽小秋的幾句話，就能想象林婆子被林然然氣得有多慘。

    小秋又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程遙遙：“jiejie，我jiejie送給你的。”

    那油紙包透著點心的香味兒。程遙遙忙道：“哎！這點心你們自己留著吃吧。你跟弟弟吃。”

    小秋搖搖頭：“jiejie說一定要送給你，謝謝你之前幫過我們。”

    韓茵道：“你jiejie哪兒弄來的點心啊？你們自己留著吃吧，多浪費錢！”

    謝奶奶也聽說過林然然姐弟的事兒，瞧見小秋瘦巴巴的，忙拉著她進(jìn)屋吃餃子。誰知小秋這孩子年紀(jì)小，卻很有主意，怎么勸都直搖頭。

    謝奶奶便用油紙包了十幾個蒸餃來：“那這餃子你帶回家去，跟你jiejie弟弟一塊兒吃！”

    小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還是猛搖頭：“我……我要回家了。”

    “等等！”程遙遙一把拽住她，笑道：“來jiejie家一趟，你不肯吃餃子，那喝杯糖水潤潤嘴吧。”

    小秋這回猶豫了下，jiejie沒說不能喝糖水？

    程遙遙道：“你連水都不肯喝，我也不要你的點心了！”

    小秋忙接過杯子喝了。溫開水里化著□□糖，蔗糖的味道甘甜清潤，一口喝下去小秋的眼睛都亮了，仰頭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了，沒化盡的冰糖落在舌頭上，甜得小秋彎起眼。

    謝奶奶還道：“來把餃子拿上。”

    小秋后退兩步，道了聲：“謝奶奶再見，知青jiejie們再見。”說完鞠了一躬，撒丫子跑了。

    謝奶奶急得直叫：“別跑，慢點兒！這孩子心臟不是不好嗎？怎么跑得飛快。”

    張曉楓也道：“是啊，這陣子看她臉色好多了，經(jīng)常跟林然然去倉庫撿茶葉。”

    韓茵又露出了無所不知的八卦臉：“林婆子暫時沒心思磋磨林然然三姐弟了唄。你們不知道，林武興家這陣子鬧騰得很。聽說林然然父親單位來人了，要調(diào)查林然然父親撫恤金的下落，還有她父親工作繼承的事兒。林然然還沒表態(tài)，二房三房都快打破頭了。還有林丹丹林萍萍和程諾諾，這三個不知咋地鬧崩了，鬧得是雞飛狗跳。”

    謝奶奶啐了一口：“喪德行的一家子！”

    謝奶奶回屋去歇晌了，留她們?nèi)齻€在院子里做青團(tuán)。

    程遙遙掂著手里的油紙包，聞了聞：“好香啊，是曲奇餅。你們吃不吃？”

    張曉楓嚴(yán)肅道：“遙遙你太饞了，不該收人家孩子的點心。林然然姐弟三個多可憐！她挑茶葉一個月賺的錢才夠買這包點心的。”

    誰不知道林然然三個孤兒在林家的遭遇，林婆子是連親孫女都要賣的人物，林然然一房的行李全都被她搬走，錢也收走了，三個孩子不知道哪里弄來一包點心，還要送給程遙遙，真是知恩圖報得讓人心疼。

    被說嘴饞的程遙遙：”？？？”她那一杯靈泉還不值得一包餅干了？

    程遙遙噘著嘴打開油紙包，里頭竟是蔓越莓曲奇。一顆顆紅色蔓越莓鑲嵌在嫩黃餅干上，看著分外誘人，奶香味撲鼻。

    果然穿了。

    程遙遙拿起一塊餅干咬下，酥脆香甜，入口即化。論做菜手藝林然然自然沒法跟她比，可林然然有烤箱！

    林然然的隨身空間才是年代文最有用的金手指。既能收納萬物，又能保鮮食材。原書里她繼承父親的工作，當(dāng)了供銷社的采購員，天南海北地倒騰貨物，很是賺錢，別人還抓不住她的把柄。

    不像她的小荷葉，什么智障金手指，完全就是r文配置！不然她何至于總被謝昭欺負(fù)！程遙遙流下了檸檬精的淚水。

    想到這兒，程遙遙又忿忿地吃了塊餅干。純正的黃油奶香味濃郁，低筋面粉烘焙出的餅干格外疏松香脆，又招呼韓茵和張曉楓：“真好吃，你們吃不吃啊？”

    韓茵立刻被誘惑了，張曉楓卻忙著把一籃子清明菜倒進(jìn)木盆，加水準(zhǔn)備洗。

    程遙遙懶洋洋地道：“別忙活了，先過來吃餅干吧，那清明菜是干凈的，不用洗，泡一泡就行。”

    張曉楓這才擦擦手走過來，拿了塊餅干。

    韓茵夸獎道：“這餅干還真香！這不是縣城供銷社最近賣得很俏的那款嗎？每回一上貨就被搶光了，沒點關(guān)系還買不著呢！黑市上要這個數(shù)一包。”

    韓茵比劃了一個五。這個價格其實不算貴了，計劃經(jīng)濟(jì)年代是賣方市場，多的是有錢也買不著糧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