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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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一起抽煙的男生們哄堂大笑。 這時候陳荏進去了。 郜山立即止住了笑。 他有些忌憚陳荏,倒不是陳荏本人多厲害,而是林雁行對這個同桌太好。 林雁行一點不藏著掖著,對誰好,就好到上天,看著都有些rou麻。若非陳荏是個男孩兒,郜山簡直懷疑林雁行喜歡他。 陳荏很自然地走到便池旁,郁明亦步亦趨地跟著。 兩人出去后,有人說:“耗子精想什么呢?白天才被人整治過,晚上還敢跑來上廁所,以前初中時我們收拾人都在男廁所里。” 有人回:“人有三急,耗子也有三急,可不是尿憋的?!?/br> 郜山問:“誰白天整他了?” “就4班那伙?!蹦橙苏f,“a老師是4班趙盛的未來姐夫,原本上個月就該和他jiejie訂婚,結果一下骨折了,連酒席都沒法辦,他姐氣得在家哭呢!” 郜山罵道:“郁明這死耗子害人精!” 另外一人說:“可惜,要不是邊上有人,我嗞那姓郁的一身!” “你惡心不惡心?” “不惡心,耗子精才惡心?!?/br> 郜山踩滅煙蒂:“我就納悶陳荏干嘛和他混一起,他軍訓時把陳荏害多慘,你們都不知道!” “偶然碰上的?”別人問。 郜山說:“但愿吧。如果陳荏攔著,咱這滅鼠行動就進行得不順利了。” 其余人笑起來:“就那姓陳的小矮子?他敢!” ——他是小矮子,可有林雁行撐腰呢。郜山這話沒說出來。 陳荏和郁明出了廁所,到了無人處,陳荏問:“你看到了嗎?” 郁明點頭。 “你小心點兒吧,往后記得少落單,少出教室?!标愜笳f,“雖然在教室里也可能受氣,但老師的眼皮底下他們不敢太猖獗,到了外面可就不一樣了?!?/br> 提到老師,陳荏又說:“還有老師那邊該交的作業你要交,該上的課要上,別讓老師當眾訓斥你,會推波助瀾的?!?/br> 郁明委屈地說:“可我明明交作業了,但是也不知是誰給我扔了。我都發現好幾次了,就扔在教室紙簍里……” 陳荏冷冰冰一笑:“是么?” 他心想這幫死孩子果真只有這么幾招,過去自己的作業遭殃,現在是郁明的。 “那你親自交到老師手上?!?/br> 郁明驚道:“我……我不敢!” 陳荏瞪他一眼:“不敢也得敢。你得抵抗,不能忍著,別以為忍氣吞聲他們會放過你,你不想退學吧?” “他們要逼我退學?不至于吧!”郁明驚叫,“可……可a老師摔斷腿明明就是意外啊……” 陳荏不耐煩地打斷:“都什么時候了?別解釋!越描越黑,說實話連我都不信?!?/br> “既然不信,你為什么幫我?”郁明問。 “我不是幫你。”陳荏說。 他在幫自己,十五歲的自己。 他自認后半生還算堅強,對生活中的坎坷不說應付得游刃有余,至少也能咬牙扛過,沒怎么開口求過人。 他以為心夠硬了,結果還是見不得這些,少年時經歷的嘲笑和侮辱太刻骨銘心,讓他至今仍耿耿于懷。 雖然他長大后很少回憶校園生活,就算想起來也付之一笑,但那是因為脫離了學校的環境,旁觀者清。如今他不是又回來了么? 第二節自習課時他趴在座位上,情緒不高。林雁行等到帶課老師出去,就輕拍他的肩,他沒理。 林雁行便捏著他那細皮嫩rou的小瓜子臉強行轉過來。 “cao!”他小聲罵道,“我要是脖子稍微硬一點,就他媽被你拗斷了!” 林雁行也極小聲:“你和郁明去哪兒了?” “陪他上廁所?!标愜鬀]好氣。 “為什么?” 陳荏抬起身子看了一眼郜山方向,又伏低:“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郜山那幾個人在男廁所里等著呢,我要是不去郁明就慘了?!?/br> 林雁行問:“你干嘛為郁明出頭?軍訓那些事兒你不計較了?” 陳荏說:“這話你也說過——我要是不幫他,就沒人幫他了?!?/br> 林雁行擰著眉頭,眼睛里情緒很復雜,教室里煞白的燈光從上往下打著,在他高挺的鼻梁下堆出陰影,顯得分外嚴肅。 林雁行不太露出嚴肅的表情,他傻的時候居多。 “有些事兒我沒做過,但是我見過?!彼p聲說,“你別明著和大伙兒過不去?!?/br> 被霸凌的孩子之所以越發孤立,就是因為愿意施以援手的人也會被打入另冊,如果陳荏和郁明走得太近,不多久便會被波及。 “擔心我?”陳荏問,心想我這明星養成成功了啊,兒子知道心疼爹了。 “廢話,”林雁行說,“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惹禍上身啊?!?/br> 陳荏趴在胳膊上笑了,羽扇般的睫毛溫柔眨動著,他湊到林雁行耳邊問:“你知道我和郁明有哪兒不同嗎?” “哪兒?” 陳荏說:“我會炸刺兒?!?/br> 林雁行臉一板:“別胡鬧!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郜山一個人能打你三個!” “那就讓他放馬過來,”陳荏繼續笑,“想收拾我,沒那么容易?!?/br> “……” 林雁行突然又擰著他的臉蛋用力扭回去。 “我他媽不要看你了,不聽話看著來氣!”他怒道。 頓了一會兒。 “……陳荏你沒事吧?” “真脖子扭了?” “疼不疼?” “我手上這么大勁兒?” “要不要去醫務室?” “我爸認識一個正骨醫生,要不咱倆現在過去?” …… 第22章 林雁行炸刺兒 第二天郁明還是被化學老師當眾批評了,他沒交作業。 第三天亦然,第四天連班主任老劉都發話了,說:“郁明,今天的數學課你都站教室后面去,昨天課堂小測驗的試卷怎么不交?” 老劉對待好生和差生向來是兩幅面孔,像郁明這種家境中等偏下,成績又靠后的學生都是他的剔除對象,高二就會被剔除到文科班去。 十一中理科見長,對文科不太重視。 高三年級十三個班,只有一個文科班,其中有一部分尖子生,另外一部分是被各個班踢出來的后進分子。 郁明垂頭喪氣地往教室后邊走。 他當然交了考卷,但小組收卷時從后往前傳的過程中,不知道是誰把他的卷子抽掉了。 1班排座位是女生前,男生后,郁明坐在第六排,前面還有五個人,加上收卷的數學課代表,每個人都有作案可能。 郁明那狼狽樣子讓大家分外解氣,有男生甚至打了個呼哨。 “無聊人盡做些無聊事!”郜山說,“那空白卷子你偷他干嘛呀?我建議同學們以后都看好錢包,有些人連一張紙都不放過,看見錢還不得兩眼放光?” 有人接口:“哎喲,那些人碰過的錢我可不要花了,就算扶貧吧?!?/br>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小,老劉絕對聽見了,但沒管。 他如果是會管的那種教師,陳荏當年就不至于被逼到退學。陳荏沒有從他身上獲得一絲一毫的幫助,郁明也不會。 林雁行用余光看陳荏,見其臉上表情淡漠,仿佛與己無關,然而過了好久,突然對著老劉的方向翻出一個白眼來。 林雁行第一次發現有人能把白眼翻成這樣,那寒星似的的黑眼珠與眼白殘酷地一撞,轉瞬即逝。 “……” 因為還在上課,林雁行維持著頭看前方,把身子湊過去:“你不會把自己翻瞎么?” 陳荏從牙縫里說:“看黑板,別老看我。” 當天三節數學課,上午兩節,下午一節數學自習,外加化學課罰站,郁明從上午站到了下午。 晚上回宿舍后他哭了,沒幾個人受過這種委屈。 陳荏一邊泡腳一邊說:“你哭個屁啊,我讓你自己去交作業的呢?你要記住那高一1班的教室里坐的已經不是你同學了,都是你的仇敵,你眼前是刀山火海地雷陣,得硬著頭皮趟過去。” 郁明抽噎:“你是我同學嗎?” “我是啊。”陳荏擦腳。 “你為什么幫我?不怕被我連累嗎?”郁明說,“我軍訓的時候還……還誣賴過你?!?/br> 陳荏望著宿舍粉刷粗糙的天花板:“我那時候如果身邊有個同學說說話,就算是像你這樣廢的,我也不至于……” “哪……哪時候呀?”郁明問。 陳荏淺笑未答。 他說:“你要是不敢去教師辦公室,作業我幫你交,反正我都跑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