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你弄個閨女就比芊芊大半歲多,你這是跟人家結了婚還有臉給我回信,葉勝偉,我還真是看錯了你,這些年我擱你們家做牛做馬,伺候老的照顧小的,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這日子還咋過下去?” 葉芊芊聽著好奇的看向那女孩,兩人長相不同,但都有跟葉勝偉相似的地方,葉芊芊眉毛與葉勝偉相似,這女孩的眼睛像生父,大約是因為長在鄉下,皮膚偏黃,頭發卻梳的整齊,一雙手生了凍瘡,還緊緊抱著懷里的包袱, 不止葉芊芊好奇,葉艷華也在悄悄打量她,以及她腳上那一雙紅皮鞋。 這是葉芊芊僅有的一雙紅皮鞋,化雪的時候穿棉鞋很容易浸濕。 倆大人仍在吵,張文秀瀕臨崩潰:“葉勝偉,你敢叫咱爸知道你這事兒不敢!你都不把咱爸放在眼里頭!” “不算你咋說,這是我閨女,我不能扔下她不管,你叫誰過來說都一樣!” 葉勝偉的態度出奇的強硬。 第2章 客廳里一片寂靜,張文秀被丈夫當著兩個女孩的面不留情面,當然覺得臉上無光,不敢置信的看了葉勝偉一眼,咬咬牙,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外走。 “媽——” 張文秀一把甩開葉芊芊的手,頭也不回的拉開門,回娘家去。 葉芊芊還想追出去,誰知道葉勝偉在身后說了一句:“你就讓她去!” 奇怪,葉勝偉平時對姥爺尊敬的很,就算有不滿也是放在心里頭,這會兒倒是不加掩飾了。 客廳里剩下姓葉的三個人,葉芊芊仍舊是懵逼狀態,葉勝偉稍稍緩和臉色,仔細跟她解釋:“芊芊,你jiejie以前過的很不容易,她mama生病去世了,現在無家可歸,爸爸平時對你那么好,你得幫爸爸的忙,以前都是你一個人上下學,都沒人作伴,以后讓艷華跟你一起上學,你要是聽話,等過年我給你買一身新衣裳。” 葉勝偉連哄帶騙也要將葉芊芊拉到自己的戰隊中來。 葉芊芊抿唇,沉默一瞬,說;“爸,我媽很傷心,咱們還是先去找她吧。” 葉勝偉頓時臉色陰沉,沒有言語。 葉艷華在一旁看著,也不覺得被冷落,自動自覺放下包袱,拿起來掃帚開始打掃客廳里的凌亂碎片,襯著乖巧的神情,倒真的很惹人憐惜。 “艷華很乖的,芊芊,以后有個jiejie照顧你不好嗎?” 葉勝偉心里覺得很對不起大女兒,當年他回城的時候剛跟李桂花結婚,臨行前騙李桂花說是回家探親,而后這么多年都沒回去,并不知道在他走后李桂花還毅然決然為他生下一個女兒,現在葉艷華那么大了,就算養在家里也花費不了多少,何況她那么乖巧。 “爸,我還是去找我媽吧。” 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葉芊芊不會松口,何況只知道表面的事情,葉勝偉的做法夠為人不齒的。 葉芊芊拉開門要出去,還沒邁出腳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姥姥劉金花的聲音。 “……這大冷天的他咋敢把你趕出去?真是給他臉了他?” “媽,你說我這該咋辦啊?” 姥姥家離自己家不遠,必定是有人聽見兩口子吵架,給劉金花通風報信,劉金花這是趕過來給閨女做主來了。 這不,劉金花剛走到門前就翻了個白眼:“芊芊,你媽出來你也不跟著,給家干啥?” 張文秀臉上猶帶淚痕,也見不得老娘訓斥自家閨女,低聲解釋:“是我不叫她跟出來的。” 門里的葉勝偉眉宇間nongnong的厭煩,要是來的人是岳父還好說,偏偏是時而講理時而不講理的岳母,她要是撒氣潑來,誰也拗不過她! “勝偉,咋,知道我來了還不出來?給你家里弄啥?” 劉金花不客氣的走進家門,瞟見正在打掃的葉艷華,嗤笑著問:“就是這個丫頭片子?是你的種不是你就往家里頭帶?別是她媽跟人家生的讓你花冤枉錢養孩子的吧?” “媽!” 葉勝偉臉上掛不住,他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劉金花哼了一聲:“你敢弄出來個閨女,還不敢叫人家說了?你這可真夠欺負人的,當年要不是你老丈人你能有今天?” 這已經是老調重彈了,葉芊芊扶著張文秀坐到沙發上,找到兩個完好的杯子倒茶。 葉艷華將垃圾掃成一堆,怯懦懦的站在角落里不敢抬頭。 家里沒人說話,就劉金花一人嘮叨,無非是說葉勝偉多么的沒良心,隱瞞鄉下有這么大的閨女是多么的不地道。 “當年想娶文秀的人排成長隊,文秀就記掛著你,但凡她能看上別人,能輪得上你?” 葉芊芊聽了一半就暗暗嘆氣,劉金花的話不輕不重,葉勝偉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要不是顧忌著孩子,文秀受恁多委屈早該跟你離婚了!你現在是想咋辦?” 離婚這詞一出叫幾人心頭一顫,葉芊芊半是期待半是懷疑的看向劉金花和張文秀。 張文秀悄悄捏一把親娘的腰,她可不想離婚,這剛升了領導,離婚惹人笑話不說,孩子咋辦?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她心里頭已經想好咋折騰她了。 劉金花不為所動,離婚當然就是隨口威脅的事兒,咋能真的離婚。 不過,那小丫頭片子她咋看咋不順眼! “勝偉,你倒是說句話,這事兒到底咋辦,你爸一會兒也過來。” 葉勝偉垂著眼眸看地面,這次是他非低頭不可了,但還不能當著孩子的面,沉吟片刻,吩咐道:“芊芊,你帶艷華去你屋里坐坐。” 葉芊芊看向張文秀,張文秀點了點頭。 “走吧。” 葉芊芊出奇的平靜,葉艷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進到這間小小的臥室里,房門被葉芊芊關上,但這年頭房屋隔音質量一般,關上門依然可以聽見客廳里的對話。 撲通一聲,是葉勝偉給劉金花跪下了。 “媽,我對不起文秀,可這孩子那么大了,我不能把她留在鄉下嫁人,她學習成績好,咱養著了就是咱家的孩子,老家那邊沒啥人了,她肯定會孝順你的。” 這是頭一次。 從小到大,葉芊芊跟葉勝偉接觸有限,他工作又不做家務看孩子,不會在外面沾花惹草,與張文秀是最平凡的夫妻,但給老婆丈母娘下跪,是舍本了。 就算為葉芊芊也做不到這地步,葉芊芊不由回頭看一眼葉艷華, 葉艷華目露謹慎,可等了一會兒,葉芊芊什么都沒說。 客廳里又來了一個人,是葉芊芊的姥爺張光鋒,當了一輩子領導,退休也喜歡拿腔拿調,見面就是斥責:“勝偉,你咋能干出這樣的事兒,你跟文秀之前要是結過婚我絕對不把她嫁給你!” “爸,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閨女,我當時就是想回城!” 葉勝偉避重就輕,說的實在可憐:“艷華是她媽跟她姥姥養活的,現在那倆死的死,老的老,實在沒辦法才托人聯系我,還給做了親子鑒定,就是我的閨女,爸,我就做過這一件對不起文秀的事兒,以后肯定不會這樣了,只要文秀愿意留下這孩子,叫我干啥我干啥。” 他邊說邊跪在地上,一副認打認罰的請罪心態。 劉金花滿意了,她要的不是別的,就是葉勝偉的態度而已。 張文秀可不想這么快放過葉勝偉,低著頭不說話,眼底滿是惱怒和恨意。 劉金花清清嗓子,給這件事下定義:“你們都恁大年紀了,離婚不合適,可以后也不能總欺負文秀,這家里有個芊芊,還有那個……再多一個人,你們兩口子錢能夠花?我可說明白,就算養了這閨女也只能拾芊芊剩下的東西,不能待她比芊芊好!” 葉勝偉掩飾著眸底的惱意,淡定自若的點頭:“媽,這是當然的,我肯定最疼芊芊。” 大家長張光鋒雖然不大滿意這么輕易解決,但眼前似乎想不到什么好辦法,他退休了,拿捏不住女婿多少,總不能慫恿閨女離婚,只能由劉金花出面當惡人,他意思意思的說了些打圓場的話。 葉芊芊一點不掩飾的扭頭觀察葉艷華聽到這些話的神情,不喜不怒的,仿佛話題中心不是她一樣。 好奇怪,這姑娘夠淡定的。 但客廳里,事情似乎就這么說定了。 劉金花和張光鋒還急著回家,沒在閨女家里久待,出了門被人問起閨女女婿吵架的事兒,劉金花輕描淡寫的解釋:“沒啥,就是兩口子拌句嘴,他們平常不咋吵架。” 家丑不可外揚,就算真吵架,也不能承認。 可葉家多了個鄉下來的閨女的事兒還是在家屬院里傳揚開來。 正主一家子還算淡然,葉勝偉將倆閨女叫出來,臉上帶著松一口氣的笑意,刻意囑咐道:“艷華,你在家里乖一點,等著我去找人給你上戶口,你聽你姨的話,芊芊是你親meimei,你當jiejie的可得照顧她一點,要不,你倆一塊兒睡吧?” 葉芊芊聽了嘟著嘴巴不樂意:“爸,咱們還有一間房呢。” 張文秀也冷哼:“叫她跟芊芊睡一塊兒怎么行,她身上的虼蚤蟣子收拾干凈沒有,別染到我們身上!” 葉家是兩室一廳的格局,一間主臥和一間小臥室,再多一間房都照不出來,不過陽臺和客廳之間隔出來了一間房,供葉勝偉爸媽偶爾來時住,葉艷華被安排到這間房里。 “去吧,芊芊你跟艷華說說話。” 葉勝偉推著葉芊芊向前,張文秀瞪他一眼回房去,他連忙追過去哄媳婦,隱約還能聽到諸如:‘媳婦你最心善’,‘這一回我對不起你,以后肯定好好伺候你。’ 誰也沒在乎葉芊芊的想法,不過葉芊芊平時就跟別的小孩兒不一樣,安靜乖巧,甚少反駁父母的決定,葉勝偉沒將她的反應放在心上,也不會覺得她會不接受葉艷華。 確實,葉芊芊阻擋不了葉勝偉生幾個孩子,尤其這個還是生在她之前的,但她懶得理睬,打算靜觀其變。 葉芊芊徑自去了廚房,鬧騰大半天她還沒吃午飯,冷鍋冷灶的,她燒點開水下一包方便面,打個雞蛋又從柜子里扒拉出來一根火腿腸,很快做好一碗飯,慢悠悠端到客廳吃起來。 葉艷華將包袱放到空蕩蕩的床板上,聽著客廳里的動靜,忍不住探頭看一眼,又暖又香的飯味直往鼻子里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時隔多年,她早已忘記前世來到這個家發生的事的細節,但這碗面的香味她記得很清楚。 只是,葉艷華素來摸不準葉芊芊的脾氣,此時也猶豫要不要上前。 咕嚕—— 肚子里的聲響不容忽視,葉艷華心想,她總要做出改變的,改變她前世的命運。 “meimei……” 葉芊芊咬一口香腸,眼皮都不抬一下:“廚房有方便面,你想吃自己去下。” 葉艷華哽了一下,葉芊芊一直是這樣冷情冷性的,但她不敢去廚房拿方便面,這方便面是張文秀買回來給葉芊芊應急吃的,張文秀正攢法子準備收拾她,她要是敢吃一包,那就是現成的理由。 葉艷華沒動,葉芊芊也不關心,她只是表面淡然而已,漫不經心的吃著飯,其實在琢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命運終于要凸顯出來她的不平凡了么? 那廂,葉勝偉終于將張文秀哄的松口,她連把葉艷華送到鄉下出錢養著的想法也打消了,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小丫頭片子想飛上枝頭當城里人,想得美! 第3章 趁著葉勝偉出門辦事的時間,葉芊芊去了主臥,推門進去,張文秀正默默垂淚,瞧見她進來連忙將眼淚抹掉。 “咋了,吃飯沒?” “我吃了快食面,媽,你想吃啥?” 閨女的眼睛里都是關切,張文秀欣慰的搖搖頭:“我不想吃飯,那誰呢?” 葉芊芊坐在張文秀身邊,自然明白她問的人是誰,據實相告:“她在房間里坐著呢吧,媽,你跟我爸會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