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鄧節(jié)打了火折子點燈,一盞一盞,屋子里漸漸有了光亮,但仍然昏黃,趙翊默默地看著她,她的身體消瘦,薄薄的,腰也是細的,不盈一握,而就在這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他的心口不由的一緊,繼而像是被千萬條蠕蟲啃食。 他覺得自己是出現(xiàn)了幻覺,可他卻沒有辦法保持清醒,心口的痛像是會蔓延的毒。 分明長得截然不同,怎會隱隱看出那人的影子來。 “大人” “大人” 她點上了燈,回頭只見他站在那里動也未動,半個身影都藏在黑暗中。 “大人” 他方才回過神,臉上平靜如常,只說:“你這里太冷清了?!?/br> 鄧節(jié)說:“方才劉縈jiejie也是這樣說的” 趙翊沒有說話,慢慢走到冰鑒旁邊,打開蓋子,只見里面鎮(zhèn)著冰葡萄,他隨手撿起一個放在嘴里吃了,若有所思,然后對她說:“明日讓付伯帶你去挑幾個順眼的奴婢?!?/br> 奴婢魚貫而入,進來送吃食,鄧節(jié)聽著漆盤擺上案的聲音,道:“大人不必麻煩了”又道:“妾喜歡清凈,以前在柴桑是也常只有自己一個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趙翊坐在案前,不著急取箸,一眼看破了她,道:“你是怕我在你身邊安插眼線。”他笑道:“哪里像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或沒有那些眼線,沒什么不同?!?/br> 鄧節(jié)辯白道:“妾不是這個意思?!?/br> “你同周蒙也是這么說話的嗎?”趙翊問到,話出了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他從來不關(guān)心妾室們和曾經(jīng)的丈夫如何,不關(guān)心,也懶得關(guān)心。 鄧節(jié)回答:“妾不懂大人的意思,自我與他成婚后,他便長期駐守壽春,我與他聚少離多,每每見面,說得都是些家長里短的瑣碎事?!?/br> 既然話已經(jīng)接了下去,趙翊便順著問道:“聚少離多,是能見幾次?” 鄧節(jié)皺眉細細思量,方回答道:“一年能見上兩次,三年前戰(zhàn)事吃緊,便不曾回來過,再回建康時,便只剩一具尸骨。” 趙翊似乎不欲繼續(xù)下去,笑了笑,換了話題,道:“快用吧,菜要涼了?!?/br> 鄧節(jié)點點頭,于是取過漆碗給趙翊呈了一碗羹湯。 用過晚膳后,趙翊并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鄧節(jié)問:“大人不回去嗎?” “不回去”趙翊笑道:“夫人不知道嗎?我在哪個妾室那里留膳,便就在哪個妾室那里過夜?!庇值溃骸安贿^孟瀾是個例外,她都是來我那里,也不過夜?!?/br> 鄧節(jié)并不太想留他過夜,白日里劉縈的話猶在耳旁,“可是,妾今日身體不太舒服,恐怕照顧不好大人。”她說。 “哪里不舒服?”趙翊笑望著她。 “頭”她略微有些窘迫,說:“妾今天頭痛得厲害?!?/br> “不礙事”趙翊淡淡地道,站在榻邊解衣裳。 鄧節(jié)說:“妾的肚子也不舒……”她剩下的話被趙翊用唇封了住,他輕輕吮吸著她的嘴唇,一直手臂環(huán)過她的身體,他的手指上因常年在馬上征戰(zhàn)而被磨得有些粗糙,忽然間,她皺起來了眉。 趙翊也松開了她,目光落在手指上的那一抹紅色,皺了皺眉頭,道:“還真是來葵水了?!庇忠娝菓K白的一張臉,興致索然,道:“罷了”他把沾了血的手放在銅盆里洗了洗,順便命人送水沐浴。 “大人今夜還要在這里過夜嗎?”鄧節(jié)問道。 趙翊“唔”了一聲,坐在榻上脫靴,道:“自然?!?/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8 22:13:45~20191130 09:3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璽玉玉、halig!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云天 10瓶;halig! 4瓶;桃小夭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清晨, 趙翊起身換朝服, 見鄧節(jié)睜開眼, 道:“你醒了” 鄧節(jié)“唔”了一聲, 揉了揉眼睛,看著他道:“大人這是要去上朝?” “嗯”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鄧節(jié)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聽趙翊道:“今日讓付伯帶人給你裁一身衣裳, 留著天子大婚時候穿。”又說:“你帶的首飾都是從江東帶來的, 正好今日讓付伯也給你打些?!?/br> 鄧節(jié)知道他定了的事, 便不會更改, 只道:“妾知道了” 趙翊穿好朝服, 便出門上朝去了。 不過一日的功夫,晚上的時候,整個穎都都傳開了, 說太尉的meimei要嫁給天子劉昭做皇后。 府中的奴婢也都在私下議論,說在朝堂上漢室如何極力反對,說天子的臉色如何難看,還說那個孔勤甚至還搬出了蔣貴妃。 “到底呢?”端著湯的奴婢問道。 另一個奴婢說:“天子到底還是應(yīng)下了唄, 咱們太尉大人是何等人物, 天子若是不應(yīng), 恐怕下一個廢得就是天子他自己?!?/br> 端湯的奴婢說:“可惜了咱們姑娘,才九歲,你說天子能善待她嗎?” “那誰知道,反正天子恨咱們大人恨得牙癢癢, 不過猜,天子也不能苛待咱們姑娘,頂多是冷落她罷了,而且天子大她十六歲,都快趕上姑娘的爹了?!?/br> 她們說著,忽得看見了鄧節(jié),嚇得手中的湯湯水水灑了一地,趕忙跪下:“夫人” 鄧節(jié)掃了她們一眼,道:“讓開” “諾” 見鄧節(jié)走了,兩個奴婢方才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打掃,道:“壞了壞了,這是送到孟夫人那里的?!?/br> “她一定會罵死咱們的?!?/br> 此刻,趙翊正在案幾前看竹簡,隨手拿起筆來寫著東西,孟瀾坐在他旁邊給他剝葡萄,見奴婢端著晚膳進來,方才責(zé)罵道:“怎么這么慢,不知道太尉大人在等著嗎?” 奴婢跪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奴婢方才送來的路上碰到了鄧夫人,湯不小心打了,回去令皰人又重新做了一份,方才端上來。” 孟瀾偷偷瞟了一眼趙翊,方才道:“行了,知道了,退下吧?!?/br> “諾”奴婢彎腰退下。 孟瀾將湯盛了出來,道:“大人,可以用了。”側(cè)了側(cè)身子,半靠在趙翊懷中,道:“拖了這么久,大人也餓了吧。” “嗯”趙翊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 恰好此時,司馬煜來了,道:“主公找屬下。” 趙翊只吃了一口,見司馬煜進來,放下了箸,道:“來得正好。”又道:“去給我查件事?!?/br> “什么事?”司馬煜問。 趙翊說:“去查查鄧節(jié)在江東的事” 司馬煜糊涂道:“什么事?” 趙翊道:“所有的一切” 司馬煜道:“諾”于是退下了。 孟瀾疑惑道:“大人要查鄧夫人什么?” 趙翊瞥她一眼,笑道:“沒你的事”說著將她從懷里推了出去。 孟瀾臉色變了,嗔道:“大人,妾錯了,妾沒有別的意思?!庇执怪酆煹溃骸版蛉盏却笕说攘四敲淳?,結(jié)果大人把妾丟在這里。” 趙翊冷冰冰地看著她,笑道:“那我是該給你賠不是嗎?” 孟瀾對上他的視線,連忙道:“妾不是這個意思,是妾失言了?!?/br> 趙翊揉揉鼻梁,道:“我今日乏了,你回去吧?!?/br> “諾”孟瀾一臉失落的起身,不等出門,只見付伯進來,道:“大人,劉夫人病了?!?/br> 是劉縈。 趙翊放下揉鼻梁的手,皺了皺眉:“病了就去請大夫?!?/br> 付伯說:“已經(jīng)請了,不過夫人病得急,那大夫也治不了?!?/br> 趙翊仍然在用膳,語氣略有不耐,道:“那就去宮里請?zhí)t(yī)?!?/br> 付伯察言觀色,見趙翊有些不耐煩,連忙道:“奴婢這就去請?!闭f罷退下了。 趙翊又用了兩口,覺得心煩意亂,扔下木箸,也起身離開了。 …… 劉縈的住處十分簡陋,窗上掛著的簾子都是素色的,此刻劉縈正躺在木榻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她的五官本就分明,如此一病,眼窩深陷,鼻骨突出,便顯得整個人瘦骨嶙峋。 屋子里也到處飄著nongnong的湯藥味。 “夫人”她輕聲道:“勞煩夫人專程來看我,回去吧,免得這病再傳染給夫人。” 鄧節(jié)將湯藥舀涼,輕輕吹了吹,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自嫁來穎都,一直受你照顧,這個時候又怎么能丟下你?!彼f著將劉縈攙扶起來,喂她喝藥。 鄧節(jié)此前沒注意,方才一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劉縈也是沒有貼身伺候的奴婢的。 鄧節(jié)喂她喝完湯藥,又取湯餅來給劉縈吃。 只聽劉縈氣若游絲道:“大人”聲音里略有幾分慌亂,幾分驚喜。 鄧節(jié)回身,看見不知何時進來的趙翊,略微頷首,道:“大人” 趙翊目光頓時落在了她的身上,瞥了一眼,道:“你怎么在這里?” 鄧節(jié)道:“劉縈生病了,妾閑來無事便來照顧她?!?/br> “你確實也真是夠閑”趙翊道,聲音聽不出喜怒,他走到榻前坐下,伸手要摸劉縈的額頭,不料劉縈竟向后稍稍一躲,道:“大人身體寶貴,莫要被妾傳染了病?!?/br> 趙翊不由分說,伸手一把摸到了劉縈的額頭,嘴上笑道:“贅閹遺丑,有什么寶貴的?!?/br> 鄧節(jié)的心堵了一下,心知他這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確實有些熱”趙翊道:“付伯已經(jīng)去宮里請?zhí)t(yī)了?!?/br> 劉縈垂頭道:“多謝大人惦念?!?/br> 趙翊說:“一會兒我會命奴婢準(zhǔn)備些合口的吃食給你送來,也會派兩個奴婢照顧你。”說著起身了,轉(zhuǎn)頭對鄧節(jié)道:“鄧家名門之后也懂得照顧人?”又淡淡地道:“走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打擾別人休息?!?/br> 劉縈也笑說:“有勞夫人了,時候也不早了,夫人還是早些同大人回去休息吧。” 鄧節(jié)于是微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br>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