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鄧節覺得無處可躲,不敢抬眼望著他,她與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但她卻像是中了邪,連最初的平靜都做不到了,他彎下腰吻了吻她的額頭,吻了吻她的鼻尖,又吻了吻她的臉側,下頜,偏偏的就是不肯親吻她的嘴唇。他的身體也離她越來越近,卻又不觸碰到她。 “會有人”她道。 “不會有人”趙翊的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地笑道:“這里除了我便就只有天子能來。” 他說:“總不會這么巧,你我在這里還能碰到天子吧。”他說著從背后環抱住了她的身體,從后面輕輕地吻著她的脖頸…… 冷冷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似乎一直照到了心里,風吹過肌膚,冰冰涼涼的,溫泉的水又是熱的,恍惚之間鄧節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更像是一條游魚,被他捏在了掌中,沒有辦法逃離,漸漸地,便也就迷失在其中,無法醒來了。 …… 第二天一早,鄧節醒來的時候,趙翊正站在榻邊穿鎧甲,邊系著護腕,邊道:“醒了?” 鄧節點點頭,道:“醒了”她身上還酸得厲害,人也沒什么精神。 “昨夜受涼了?”趙翊走過來伸手摸她的額頭,她對上他的眼睛,忽然就想起昨夜的事,有些不自在,卻也沒有躲開。 “沒有發熱”趙翊道,起身又繼續系著護腕。“能自己穿衣裳嗎?”他淡淡地問道。 鄧節立刻回答:“能”便起身穿衣裳。 趙翊瞥了一眼她雪白的臉蛋,道:“今日拔營,你再忍受幾日就到穎都了。” 鄧節“嗯”了一聲,低頭系衣裳。 趙翊帶好護腕,取過佩劍,忽然一頓,又道:“昨日天子還真去了熱泉。” 鄧節覺得頭暈目眩,心口發沉,但卻沒有說什么。 趙翊又道:“不過被外面的守衛攔住了。” 鄧節默了一會兒,說:“劉昭是個好天子。”抿了抿嘴,道:“大人,您多少應該給他一些天子應有的禮節。” 趙翊笑道:“好天子?”目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似要說什么,最后卻只道了一句:“罷了” 鄧節見他往帳外去,忍不住沖著他背影道:“大人” 趙翊回身道:“還有事?” 鄧節凝視著他,驀地,道:“他是個好天子,卻又不適合做天子。” 趙翊一怔,似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掀簾子離開了。 鄧節坐上了回穎都的馬車,打開窗子看著窗外的景色,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明明只過了三個月,卻像是過了三年,來時她的車上還有小奴婢金兒,回時車上只剩下她自己。 鄧節靠在枕上休息,時睡時醒。 …… 十日后,他們終于回到了穎都。 回到穎都這日,天氣陡然炎熱起來,太陽炙烤著大地,馬車里更是蒸籠一般。 鄧節受趙翊的命令,先一步回太尉府,馬車行駛到一半時,鄧節實在熱得受不了了,叫停了車夫,下了馬車步行。 穿過一處小街市的時候,她從胡商那里買了幾盒胭脂水粉,她許久都沒有這樣逛集市了,忍不住又買了幾包蜜餞,不想出門時撞到了一個俏麗美艷的婦人,蜜餞大半都被撞散在地。 “怎么走路的!”不等婦人開口,她身后的奴婢率先叫嚷道:“你把我們夫人的衣服都撞臟了。” 鄧節目光一冷,什么話都沒說。 “快道歉啊!我們夫人可是當朝太尉大人最寵愛的姬妾。”奴婢叫喚道。 “算了,依兒,沒有時間多當誤,太尉大人就要回來了,還是快點買點合太尉大人口的食物吧。”婦人摸了摸自己的珍珠耳環,懶洋洋地道。 “是,夫人。”奴婢道 兩人繞過她,徑直往里面走去,邊走邊交談。 “太尉大人回來了可真。”是奴婢的聲音。 “好什么,那個女人不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倒也是”奴婢不滿地叫道:“都怪那女人,自己死了弟弟,連累整個太尉府還要跟著掛了三個月的白幡,晦氣死了。” 聲音越來越遠,再就聽不到了。 趙翊的大多妾室,鄧節都是見過的,唯獨有一個名為孟瀾的,她從沒有見過,她與趙翊大婚時,那個孟瀾正在兗州,回來后也不曾來拜見她,據說是趙翊所有妾室中最得寵的,人也有些傲慢。 受趙翊影響,府中妾室多衣著簡單,從方才那夫人的穿著打扮看,得寵是真,傲慢也是真。 鄧節看著掉落在地的蜜餞,笑了笑,一時竟然也不覺得有嫉妒,更或什么醋意。 掉了的蜜餞她不會再撿了,手里的蜜餞此刻也覺得索然無味,恰好一幫小孩子過來,她隨手送給了他們,回府了。 遠遠的,鄧節果真看到了太尉府懸掛的白幡,不由得想起了鄧盛,心里一陣發酸。 “鄧夫人!” 劉縈驚呼一聲,遠遠地就迎了過來,笑道:“鄧夫人可算是回來了,明明比太尉大人先走一步,怎么反倒落在了太尉大人的后面。” 鄧節詫異道:“太尉大人已經回府了?” 劉縈拉著她往府里走,笑說:“太尉大人都回來有一會兒了。” 繞過后院的時候碰到了趙翊,他已經換上一身粗布常服,他見到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劉縈笑盈盈地道:“大人,妾方到門口就遇到了鄧夫人。”又笑說:“天太熱了,瞧鄧夫人穿的這么多出了一頭的汗。” 趙翊冷聲道:“怎么回來這么晚?” 鄧節回答:“方才路過街市的時候下去走了走,當誤了時辰。”又淡淡地道:“太尉大人,門外的白幡命人撤了吧,我的二弟也已經離開三月有余。”默了默,有垂頭行了一禮,道:“妾替鄧家謝過大人。” 不等趙翊開口,從院子那頭有快步走來一個婦人,正是不久前鄧節撞到的那個俏麗美艷的婦人孟瀾。 此刻孟瀾臉上沒有半點傲慢,小步到趙翊身邊,似嗔似怒道:“方才妾去街市買了點新鮮的吃食,沒想到大人這便就回來了,也沒人來知會妾一聲。” 目光稍一流轉,落在鄧節身上,稍微一驚,道:“你……” 劉縈立刻道:“這是鄧夫人,孟瀾meimei從兗州回來后就一直稱病,還沒見過鄧夫人吧。” 孟瀾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行了一禮,道:“原來是夫人。”起身又拉住了趙翊的手,半靠在他的懷里,嬌嗔道:“大人,您說多巧,方才在街市上,妾還碰到了夫人呢,夫人當時手里還有一包蜜餞。” 趙翊嘴角上揚,眼睛還是一貫冰冷鋒利,道:“是很巧” 孟瀾瞧了一眼鄧節的手,道:“咦,夫人的蜜餞都吃沒了嗎?” 鄧節說:“路上遇到了幾個孩子,給他們分了。”又微笑道:“大人,妾還沒有換衣服,先回房間換身干凈的衣裳了。”說完,也不待趙翊開口同意,轉身就離開了。 隱隱約約的聽見孟瀾嘀咕道:“夫人這樣也太失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6 09:16:17~20191128 22:1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865298、1230馨怡、3841155367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delta 30瓶;26588402 10瓶;32525522 6瓶;niki 5瓶;周棋洛的小可愛、容大佬、莫忘舊人曾婀娜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自從回府, 鄧節已經十多日沒有見過趙翊她, 天氣轉熱, 她整日在屋子里面避暑, 剛好兩日前趙翊命人送來尊青銅冰鑒,她便鎮些果子吃。 正午剛過,劉縈就來了,身著白色曲裾長裙, 頭上只插了支白玉簪子。 “劉縈”鄧節親切地道, 開門請劉縈進來。 劉縈進了屋子, 頓時感到一陣涼爽, 目光落在那尊青銅冰鑒上, 稍微一暗,轉而又笑盈盈地道:“夫人的那個小奴婢呢?怎么這么冷清?” 鄧節怔了怔,臉色也變得不太好了, 慢慢地坐在案幾旁。 劉縈似乎是猜到了,道:“難道是……” 鄧節點了點頭,何止是金兒那個奴婢呢,就連她也差點叫趙翊借刀殺人給暗害了, 若非是劉昭。 一想起劉昭, 鄧節立刻回過心神, 道:“今日來實則是有事要問,我二弟的事想來無需贅述,自那以后,你可曾再和江東聯系過?” 劉縈輕輕搖頭, 道:“我來見夫人就是為了此事。”她輕嘆一聲,給自己斟了杯茶,道:“自三個多月前主公被許貢的舊部殺害,沒多久,我與江東聯系的線人就斷了。” 劉縈道:“我想,應該是主公死后,少主年幼,主和派的大臣掌控了朝政。”她略施一笑,道:“鄧夫人,江東的時局我想夫人比我更清楚。” 鄧節默了默,道:“確是如此,除了我二弟鄧盛,江東眾臣多不主張和趙翊為敵,彼時天子雖在趙翊手中,但趙弱呂強,趙翊兗州潁川二郡實則為我江東北面之屏障,避免直面呂復短兵相接,唇亡齒寒,趙翊若亡,我江東必與呂復刀兵相向,屆時,呂復一統北方,擁兵百萬,刀鋒所向,無以為敵。” 劉縈道:“而如今太尉大人勝了,避其鋒芒,江東更不會戰,何況先主已逝。” 鄧節看著水杯中的淺淺漣漪,驀地,嘆息道:“官渡一戰,呂度與趙翊二軍呈膠著之勢,倘若按照此先計劃,江東能和漢室聯合,內外夾擊,定能大獲全勝,并將兗州潁川二郡以南收為疆土。”她一笑,道:“只是可惜,上天助他趙翊,不助我的弟弟。” 劉縈也笑笑,嘆道:“如今,江東已經不打算再與天子合作,聯絡的信使也都撤走了,我這等被送來太尉大人身邊的線人,如今已都成了廢子。” 兩人俱沉默了一會兒,太陽又西斜了一些,從窗外照射進來,鄧節不自覺的伸手遮擋,劉縈突然說:“鄧夫人想回江東去嗎?” 鄧節微怔,苦笑道:“我如今就是想回去又能回得去嗎?”她說著從冰鑒里取出一罐青梅汁來。 劉縈接過,笑道:“夫人若是想回去,還是能回得去的,少主畢竟是夫人的三弟,就是不知道少主性子如何?” 鄧節略略回想,笑道:“他啊,自小就主意正,鬼主意多,也很聰明,只是……”她臉上的笑容褪去,只是鄧紀是不會接她回去的,他沒有能力讓趙翊放她回去,更沒有理由,有什么理由呢?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只要他不想休妻,她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回去。 況且就算她回去了,面對的不還是母親那張不咸不淡地臉嗎,她已經丟盡了鄧家的顏面,如今再被趙翊休回去,她的母親定厭惡透了她,她去哪里?去柴桑繼續給周蒙守靈嗎? 她不愿意去想,越想就越煩躁,轉而問道:“這幾日怎么沒見到太尉大人呢?” 劉縈喝了一口青梅汁,雖然添了甘蔗汁,卻還是異常澀口,皺了皺眉頭,道:“太尉大人這幾日啊,都是在孟夫人哪里。” “孟瀾”鄧節喃喃道。 劉縈道:“是的,大人從回來就日夜留宿在那里。”又笑道:“夫人沒來前,也是她最得太尉的喜愛。” 鄧節只覺得劉縈臉上略有落寞,忍不住輕聲道:“劉縈” 劉縈一愣,連忙笑道:“怎么了?” 鄧節覺得是方才自己多疑了,劉縈到底是鄧盛的人,怎么也不至于對趙翊動心,縱使動了心,她仍然相信劉縈對鄧家的忠誠。 鄧節微笑道:“沒有事,可以給我講講孟瀾嗎?” 劉縈品咂著青梅的酸味,說:“她當年是兗州太守王邈的妾室,太尉大人奪走兗州后,殺了王邈,順勢納她為妾。”又說:“孟瀾是最得太尉大人喜愛的,大人是很慎重的,夫人同他同過房應該也知道,所有的妾室中,只有孟瀾懷過大人的孩子。” 劉縈說趙翊是很慎重的,剛成婚的那段時間確實如此,但自她隨軍離開穎都后,他都沒有再克制過,為此鄧節也十分擔心,每每月事推遲,她都要去看大夫,以恐自己有孕。 “那孩子呢?”鄧節問。 “沒了”劉縈輕描淡寫地說:“興許是有人在暗中害得她,總之那孩子不明不白得就沒了。”她說:“不過,太尉大人也沒有很生氣,也不見得傷心。太尉大人就是那樣的性子,沒有人猜得出來他心里到底想什么,興許傷心難過沒有表現出來。”轉而又笑望著鄧節道:“不過我猜想,太尉大人一定希望夫人你能給他生個孩子,最好還是個男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