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江一鳴手上動作微頓,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阻礙了一瞬。 他眸色微深,低念一聲佛法,旋即大手一抓,將那只鐘表盤收入掌心。 就在掌心接觸到鐘表盤的剎那間,淡金色的佛光轉瞬一現即逝。 方拾一見狀微頓,目光在江一鳴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楚歌在邊上一個哆嗦,敬畏地看向江一鳴,咽了咽口水。 那樣的金色佛光,對他們這樣并非人類的存在來說,打在身上一定很疼。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類有這樣的本事。 楚歌在心里想,果然小法醫認識的人都不同尋常,哪怕是普通人,也不能小覷。 “這只鐘表盤上的血氣,就像是一汪靈泉,源源不斷地蘊養那一片的鬼魂。”江一鳴回答秦浩之前的問題。 方拾一聞言看向他,安靜聽著。 先前,江一鳴與鐘晟兩人在*酒店的九樓逛過一圈,發現了九樓宴會樓布局的玄妙之處。 那時候他尚不明白這樣的布局有何意義,只當是陰氣閉塞于內四廳中,才導致玉門廳接連出現人命。 而現在,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它原是掛在玉門廳的壁爐上,而整個玉門廳所在的九樓布局,又是以皇城格局為主,改以‘回’字之形。這一改造,巧妙地將原先正氣浩然的風水局,變成了至陰至陽的偏局,內四廳陰極必衰,但同時極適合蘊養鬼魂。” “譚遵、譚林一行十四條魂魄,都困在其中,加上鐘表盤的血氣,才將這十幾條亡魂留在了這片地方,它們非但沒有因為時間而被消磨,反而保留了下來。” “看來*酒店的建筑設計師,也是知情人士。”江一鳴說道。 方拾一聞言微微點頭,明白江一鳴的意思,他和應辭也曾注意到整個九樓似乎有些怪異,但讓他感到別扭的地方只是一閃而過,他們抓不住這絲感覺,更沒有辦法細想。 風水的影響對于他和應辭兩人來說,感受到的切身體驗比不上江一鳴這樣的普通人,才被他們忽略了。 而這方面,江一鳴是專家。 “當年的建筑設計師,已經在幾年前暴病去世了。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被發現的時候是房東來收租,尸體已經發臭好幾天了。”盡管起初并沒有想到建筑設計師與這件案子相關,但是對方作為和酒店相關的人,也被竹真真與秦浩列為了調查對象。 江一鳴聞言沒有再說什么,這個案子跨越的時間線太長,再多細節也是人力不可考究插手的,沒法做到處處明晰。 他也只能猜測那個設計師,或許是當年某一個可憐閹伶的好友,又或者是哪個打抱不平又身懷一技之長的好心人吧。 “那只鐘表盤,既是蘊養這些魂魄的源泉,同樣也是足以指證當年十四人意外身亡一案并非尋常失火傷亡案的關鍵性證據,足以上交總署申訴翻案。”方拾一說道。 “一旦翻案,當年涉案的所有人——錢良功也好,又或是曾經褻玩過那些閹伶的上層名流也好,他們的事情都會被披露出來,當初更改抹消檔案室卷宗的精力也就白費了。” “想來這是所有人都不想被看到的。”江一鳴瞇瞇眼,嘴角一揚,扯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他想,老閹伶把這個鐘表盤藏在這種地方,應該是為了保護它不被人發現。一旦這個鐘表盤被曝光,在被大眾看到之前,恐怕就已經被毀尸滅跡了。 除非他找到可以交付信任的對象——比如方拾一他們。 竹真真:“陸開瑞陰差陽錯發現了這個秘密,以此要挾錢良功,逼得錢良功最后走投無路——也許不僅是被陸開瑞逼迫,這個案子牽扯到的人,比陸開瑞有權有勢有壓迫力的人不少——以至于他最后選擇的是畏罪自殺。” “只不過陸開瑞手上還是缺證據,所以他才會三番兩次找借口進入那間休息室里。”秦浩接著說道。 鐘晟很了解陸開瑞這類人。 他清楚陸開瑞的貪心在哪兒。 陸開瑞自以為自己捏住了把柄小辮,卻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在哪兒,他窺得的只是上流圈層小小的一隅,便以為拿捏住了命門,卻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有的是手段讓一個人閉上嘴。 錢良功的死,源頭出在陸開瑞的身上,致死卻不一定因為陸開瑞。 鐘晟之前一段時間就曾收到過消息,錢良功的精神狀態在短短幾個月里下滑得厲害,以至于原本是錢良功公司的資源,最后全落在了鐘晟的光線影業手上。 那段時間,錢良功身邊保鏢的數量從沒少于兩位數,可哪怕就是這樣,錢良功仍舊疑神疑鬼,最后抑郁自殺。 ——可誰又知道自殺的說法里又有幾分真假? 錢良功都可以閉上嘴,讓陸開瑞閉上又有什么難的? 錢曲文是錢良功的私生子,從小就被錢良功放在身邊養,卻從沒正式領回錢家。 錢曲文唯一的目標就只有取悅自己的父親,得到對方的滿意是他人生唯一的意義。 而就是這樣一個之于錢曲文來說最重要的人,有一天卻是突然自殺死了。 錢曲文從沒有相信過這個說辭,直到有一天他追查到陸開瑞與父親私下的密切交往,最后抽絲剝繭,慢慢找到了父親死亡的源頭原因。 “錢曲文已經交代自首,陸開瑞的死有他的一份促成,可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會發現陸開瑞和父親的往來也是被人利用設計的,僅憑他自己的能力,不可能那么輕易地發現這其中關系。”秦浩說道。 他鄙夷又厭惡,這個案子越是深入調查進去,越是挖到光鮮之下的腐爛惡臭。 每一個人都像是一枚棋子被按在了棋盤上,就像錢曲文,他以為自己在往前走,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執棋子的人捏起、又放在了需要的位置而已。 “現在有了這個鐘表盤,那么當初的那件案子應該會被送去重審吧?”江一鳴問。 方拾一沒有立時回答,他不能確定翻案重審的成功概率。 他不知道翻案的申訴會不會被上頭卡住,不知道當年涉及這個案子的“名流”里、當初對檔案室案件資料動作手腳的人,是否還在職。 方拾一微抿嘴,說道:“很難說走正常的司法程序能不能通。” 江一鳴瞇了瞇眼,稍想了想就明白方拾一在顧慮什么。 他看了眼方拾一,淡淡說道:“這一點我能保證。” 江一鳴牽了牽嘴角:“老爺子雖然已經退了前線,但是分量還是有一些的。” 方拾一這才想起來,眼前的江小少爺不僅是江家人,更是前司令官夏國龍的寶貝孫子。 他微微松口氣,不得不承認身在司法機關、必須按照章程行事的規則有時著實讓人惡心,他點頭應下:“指證性證據已有,那么離翻案應該不遠了。” 江一鳴微微頷首。 這么一來,譚林和其他十二個閹伶就成了殺人兇手,而譚遵的假面與惡行也都將隨之浮出水面,這樣一個結局稱不上好或壞。 “那么被困在那里的譚遵譚林十余人,該怎么辦?”秦浩問。 “我和應隊會處理,這方面江先生還是不要插手了。”方拾一看向江一鳴,他頓了頓,略微皺眉,“我建議江先生最近一段時間少接觸這類事件,這對江先生的身體本身無益。” 鐘晟聞言,第一次看向方拾一打量對方,這個人是看出了什么?知道什么情況? 江一鳴看向方拾一,他不喜歡和人談及關于自己的小問題,他假笑了一下:“不是我想接觸這類事件,是它們總是找上我,我能有什么辦法呢?” 楚歌眨眨眼,皺了皺鼻子低聲嘟噥:“果然和小法醫是一路人,走哪哪兒不太平。” 第178章 裝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八天 裝神弄鬼第一百七十八天·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方拾一把江一鳴和鐘晟兩人送了出去。 小少爺坐在車上打了個哈欠, 看看外頭天色,出來的時候太陽高懸, 這會兒就夕陽西下了,他嘟噥道:“我懷疑方法醫那個地下車庫有時間差, 怎么轉眼就過去那么久了?” 鐘晟笑了笑,讓司機調頭開去江家。 “正好來得及趕上晚飯。”他說道。 江一鳴瞇瞇眼,微點頭。 他看了看鐘晟,鐘晟好像并沒有打算提方法醫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這讓江一鳴稍覺得有些詫異別扭。 盡管他不喜歡有人提及他的小問題, 但當鐘晟真的不提不問了,江一鳴又有些不舒坦。 小少爺仍舊瞇瞇眼,一言不發地看著鐘晟。 鐘晟卻像是毫無察覺到對方莫名其妙的低氣壓,自然而然地伸手揉了兩下小少爺軟軟的后頸發梢,說道:“這個案子結束了, 讓鮑啟文給你放一個小長假吧。” “嗯?” “我這邊的工作安排完后,我們出去玩一圈, 怎么樣?”鐘晟問。 江小少爺一掃剛才的低氣壓, 這個提議真是深得他心。 他當下就在微信上通知了一聲鮑啟文, 沒過兩秒, 就收到了鮑啟文的微信電話。 江一鳴接通微信電話,開了公放—— “祖宗!什么叫酒店案子結束了你要休假啊!你是娛樂圈的人!不是警署的人!酒店案子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已經三天沒跑通告了你記不記得?” 江小少爺理直氣壯地把手機丟給了鐘晟。 鐘晟好笑地看了眼他,順從地接過手機,淡淡開口:“安排好工作后, 我會和江一鳴出去兩個星期,你把這段時間的通告空出來。” 鮑啟文:“……鐘總?” “嗯。” 鮑啟文:“……”cao,居然搬救兵,江小少爺真是沒有下限! “我再看看。兩個星期肯定不行,十天頂多了。”鮑啟文開始討價還價。 鐘晟應了一下:“那就十天。” 鮑啟文:“……”鮑老師覺得自己給出了比對方原先想要的更久的休假。 鐘晟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他本來預估鮑啟文會給的休假也就頂多一個星期。 江一鳴眼睛亮了:“老將出馬,馬到成功。” 鐘晟:“……不是老將。” “?” 看得出來長發公主真的很介意年齡問題。 …… 回到江家,一進大門,江一鳴就看見家里幾個長輩坐在廳里,頗有幾分三堂會審的嚴肅感。 江一鳴腳步一頓,便是習慣地落后鐘晟半步,讓對方擋在自己前面去。 鐘晟好笑地看看江一鳴,對于江小少爺這樣的行徑見怪不怪——從小時候起,比如江一鳴翻墻落下、砸碎墻角一排盆栽,又或者是驚了家里養的獵狗、激得狗狂吠不停,總之壞事沒少做,被抓包的時候都是鐘晟擋在前頭,哪怕沒什么用處,頂頂視線也是好的。 “這次酒店的事情,鐘晟你太沖動了。”鐘晟率先開口,先把自家兒子教訓了一通。 “是我沒有考慮周全。”鐘晟回道。 江一鳴皺皺眉,打斷道:“這件事情和鐘晟沒關系,是我帶人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