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第七天·23：44分

    江一鳴下午到了排練室——排練室換了一個房間，大概是應(yīng)集體的訴求。

    他一進(jìn)去，就接到了齊刷刷的注目禮。

    江一鳴揚(yáng)起眉頭，嘴角一挑，挑出一個典型的江一鳴式欠揍笑容，里頭大概包含了：調(diào)侃、明知故問、自負(fù)等等不怎么討喜的情緒。

    “這么隆重的歡迎注目禮？我可吃不消。可以收起來了。”江一鳴隨意地抬了抬手。

    任重遠(yuǎn)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電視上常看見皇帝喊“平身”的模樣。

    江一鳴轉(zhuǎn)過身，就見這些人還是那副樣子，一動沒動，不由得好笑，“不練了？還是說，想等到半夜十二點再跳？率先聲明，我沒意見。”

    任重遠(yuǎn)見江一鳴一副避重就輕，躲開話題的樣子，眉頭擰了起來，“在段費(fèi)老師公寓里的那個人就是你吧。我沒想到你會干這么出格的事情。”

    江一鳴臉上的笑容，在聽見任重遠(yuǎn)的質(zhì)問后一點點斂去。

    他微揚(yáng)起頭，像只被挑釁起來的小獸，眼睛瞇起，冷呵了一聲，諷刺道，“我也沒想到你是這種僅憑一張圖就能夠腦補(bǔ)一出甄嬛大戲的男人。”

    任重遠(yuǎn)臉色驀地漲紅起來，太陽xue邊的青筋脹開，他握緊兩只拳頭，看上去像是隨時會揮著拳頭揍上去。

    ——誰都沒法抵擋住江一鳴火力全開的嘲諷。

    陸刊見狀，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誒，明天就是半決賽舞臺了，我們別把時間浪費(fèi)在這種八卦新聞上呀！ray，音樂放在哪個文件夾里？幫我找一找好么？”

    任重遠(yuǎn)被陸刊用力拉了一下，抿了抿嘴，走到電腦邊上，最后還是順著臺階下去。

    江一鳴嗤了一聲，對于這種主動挑釁、最后又無聲無息銷聲的行為，表達(dá)了極大的鄙夷。

    任重遠(yuǎn)被江一鳴這一聲氣音激得險些又要暴起。

    陸刊頭疼地拉住對方，其他幾個隊友也連忙配合，才總算把任重遠(yuǎn)安撫下來。

    “你什么時候能改改你這個出口傷人的壞脾氣！”任重遠(yuǎn)粗聲粗氣地喝道。

    “下輩子。”江一鳴簡明扼要地說道。

    陸刊和其他隊友們下意識地抱住任重遠(yuǎn)的腰：“冷靜點！冷靜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這個脾氣！”

    “對啊，當(dāng)做沒聽見嘛！”

    “以后他總會吃到教訓(xùn)的！”

    江一鳴挑了挑眉，咳嗽一聲，“吃到教訓(xùn)？你知道我沒聾吧？”

    “……”

    幸好，今天來檢察他們練舞成果的老師及時過來，最后讓這場口頭沖突停歇下來。

    排舞、走場彩排、現(xiàn)場試跳試唱，一套流程下來，又是折騰到了晚上八點多才結(jié)束，這一回一行年輕人沒有拖拉，干脆地拎起自己的東西就走了。

    活像是電視臺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后頭趕著他們。

    在錄播現(xiàn)場的編導(dǎo)這么笑著和助理調(diào)侃道。

    江一鳴一向是不合群的那個，他落在所有人的后面，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聽見編導(dǎo)的調(diào)侃，他勾了勾唇角：真相總是在拐角的地方砰然撞上。

    就在他打算離開、去昨天八樓的舊排練室時，編導(dǎo)忽然叫住了他。

    “江少。”編導(dǎo)薛珂出聲——這個節(jié)目都是江一鳴的長輩出資搞起來的，他當(dāng)然知道對方的身份——他說道，“網(wǎng)上那些傳您和段費(fèi)老師的新聞，您大不必放在心上，觀眾的記性都是短暫的，不用一個禮拜就會忘記。”

    “明天的半決賽加油！好好發(fā)揮！”薛珂握住拳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江一鳴。

    他就祈禱著江一鳴能在明天的現(xiàn)場直播里語出驚人一下。

    上一回江一鳴怒懟導(dǎo)師后，那一段簡直是實時播放量的巔峰，包括后來別人剪輯的一分鐘短視頻精華，也都上了兩百多萬的點擊量。

    他薛珂做了那么多節(jié)目，撲街了那么多個節(jié)目，頭一回搞到真的了！

    江一鳴嘴角抽了抽，聽薛珂的話，像是真信了他把段費(fèi)打成那副模樣的說法，難道他平時看起來就像是個會打人的？

    他懶得和一個無所謂的人解釋，隨意地點了點頭，便繞過薛珂走向門口。

    走到門口的時候，江一鳴又頓了頓腳步，扭頭看了眼還在搞設(shè)備的編導(dǎo)，“薛導(dǎo)，友情提醒你一下，別太晚走，這大廈晚上不安全。”

    薛珂愣了愣，傻傻站在原地，“啊？”

    然而江一鳴并沒有在回他，瀟灑地只留給薛珂一個背影。

    薛導(dǎo)撓了撓發(fā)量稀疏的后腦勺，納悶地轉(zhuǎn)向自己的助理問：“大廈晚上不安全？他是想說大街上晚上不安全吧？”

    “也不對，我一個男人，就算晚上走大街上，我又怕什么？”薛導(dǎo)挺了挺胸膛。

    助理斜睨了眼薛珂，點頭搭話：“您之所以安全，不在于您是個男人，而在于您有一個橫向的身材，以及令人堪憂的穿搭審美。”

    “……別以為你是我親戚我就不敢開除你啊！”薛珂氣道。

    助理扯了扯嘴角，轉(zhuǎn)而若有所思地看著江一鳴離開的方向，“江少這么說，肯定有他的原因。我聽說，這個電視臺四年前好像出過點事情，直到一年前都還禁止員工留在電視臺里加班超過晚上八點。”

    薛珂摸了摸寒毛豎起來的胳膊，“既然后來解禁了，肯定說明沒問題了。”

    “那倒不是，我聽說是因為電視臺的舞臺被征用搞地方春晚分會了。不過后來好像確實沒出過什么事情，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助理說道。

    薛珂松了口氣，“我就說嘛，肯定的。”

    他笑著繼續(xù)折騰他那剛報銷下來的高大上定焦設(shè)備，說道，“每個大樓都有那么點‘事情’，總不見得都是真事兒，別自己嚇自己了。江少真是的~”

    助理因為薛珂那揚(yáng)起的小尾音打了個寒顫，他撇撇嘴，繼續(xù)幫忙打下手。

    就在薛珂弄完了最后一步，打算試一下鏡頭效果的時候，忽然設(shè)備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片雪花，右上角的時間瘋狂跳閃起來，最后定格在23：44分上。

    薛珂傻眼地看著自己新買來的設(shè)備，屏幕上除了時間外都是雪花，他有些納悶地拍了拍鏡頭，“怎么回事？接觸不行？還是剛才被我設(shè)置壞了？明天就得上臺用的啊，別搞我啊老大……”

    薛珂碎碎念，緊張地搓了搓手。

    他身邊的助理拉了拉薛珂的袖子，輕聲問：“薛叔，現(xiàn)在幾點啊？”

    “在臺里要喊我薛導(dǎo)！”薛珂先糾正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屏幕上唯一完好的時間，有些驚訝，“十一點四十四啦？怎么那么快……”

    助理薛陽伸出手腕，他手腕上帶著運(yùn)動型手表，搖一搖就能自己走的那種，上頭時間明晃晃地顯示著晚上十點出頭些。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就十一點了。”薛珂瞇瞇眼，“這么說，時間顯示也不對了，屏幕還花了。”

    “真要命，這種又貴又精細(xì)的東西果然麻煩……我得翻翻我的□□去，讓人來檢修一下。”薛珂低聲碎碎念叨。

    薛陽覺得周圍空氣溫度似乎降下來不少，他摸摸露在外頭的胳膊，因為溫度驟冷下來，冒出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他張嘴往外輕輕哈出一口氣，就看見一圈白霧從自己嘴里噴出來。

    他倒吸口氣，微睜大了眼睛，一把扯住薛珂，“薛叔！不太對勁，這里忽然冷下來了！”

    “中央空調(diào)壞了吧。”薛珂被自己侄子一提醒，才覺得是有些冷，他環(huán)顧四周，一圈都是環(huán)形的觀眾席，燈光也沒打過去，暗沉沉的一片，好像連清潔工都已經(jīng)走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膀：“等會兒我發(fā)個消息給后勤部的。”

    薛陽直搖頭，“我覺得不對勁，要不我們還是聽江少的，先離開大廈……”

    他話還沒說完，原本只照在他們這邊的燈光忽然調(diào)得極亮，亮得晃眼，讓人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然后薛陽就聽見接連幾聲“啪啪啪”，整個舞臺，包括觀眾席上方的燈光都被打開了，同樣是被調(diào)亮到了極點，晃得薛陽和薛珂都有些睜不開眼。

    照這樣的過度調(diào)光下去，用不了幾分鐘，頭頂上的這些燈泡都得爆掉。

    “搞什么啊！”薛珂爆了一句粗口，勉強(qiáng)睜眼想去看舞臺上方的調(diào)控室，可那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沒人在那兒，那到底是誰在惡作劇？薛珂腦海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

    旋即，燈泡全都爆開，整個舞臺又驀地沉入一片黑暗里。

    薛陽連忙掏出手機(jī)，“薛叔，我們趕緊離開這兒！這兒太邪門了！”

    他邊說，邊一把抓過身邊人的手。

    對方手心里都是濕意，黏糊糊的。

    薛陽抓著對方往門口快跑，邊跑邊在心里想，他叔還總找借口解釋那些奇怪情況，原來自己心里也怕得不行，手心都出汗了。

    就在薛陽快跑到門口的時候，薛珂的聲音從舞臺那里傳來，話音里還帶了點哭腔：“薛陽？薛陽！？你這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敢丟下你叔！不知道你叔就怕黑啊！我！我立馬開除你啊！”

    薛陽渾身一個激靈，驀地停下腳步。

    那他拉著的人是誰？

    這會兒他已經(jīng)拽著對方跑到了門口，走廊上的透明窗戶透著月光，薛陽僵硬地扭頭往后看，視線由下往上，最先看見的就是自己牽著那人的手。

    他手心里一片黏糊糊的血，那人的肚子開了一道血口，可能是剛才跑得太快，血和里頭不知道是脂肪還是腸rou的東西直往外掉。

    薛陽臉色驀地變得慘白一片。

    他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上看，是滿是劃傷血口的胸膛、脖子，再是一張青白得毫無生氣的臉。

    “救我……”那張臉發(fā)出氣聲，可細(xì)看，他的嘴，卻被人密密麻麻地縫了起來。

    薛陽頭皮猛地炸開似的發(fā)麻。

    第8章 裝神弄鬼第八天

    裝神弄鬼第八天·江少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在江一鳴回到八樓那間舊排練室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了。

    首先是那面玻璃。

    玻璃當(dāng)然被人換了一塊新的，但出奇的是，當(dāng)他站在鏡子面前的時候，他卻生出一種里頭照映出來的人影，并非自己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隨著他盯著鏡面的時間越長，感覺就越明顯。

    江一鳴二話不說就把鏡子拆了下來。

    沒給鏡子半點出幺蛾子恐嚇的機(jī)會。

    那面鏡子背后，貼著一張黃符，符上畫著一張八卦圖——這很正常，這是再常見不過的辟邪符之一了。

    可細(xì)看之下，江一鳴卻發(fā)現(xiàn)，這八卦圖中的陰陽魚旋轉(zhuǎn)方向，與真正的八卦圖恰恰相反。

    雖然陰陽魚的旋轉(zhuǎn)角度并沒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但是陰陽魚按順時針旋轉(zhuǎn)卻是所有風(fēng)水大師必會遵守的。

    鏡子背后的這張符，類似“乾三連，坤三斷，震仰盂……”這種繁瑣的細(xì)節(jié)都正確無誤，偏偏畫符的人卻顛倒了太極按北斗星斗柄順時針旋轉(zhuǎn)的自然規(guī)律。

    江一鳴摸挲著符上的紋路，感受到指尖隱隱主動向他呼應(yīng)的符力，一張俊俏的臉冷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