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佳柔拿過一張凳子，坐下后開始試音。這臺琴比不上她家里的那一臺，不過也差不到哪里去。

    這些樂器主辦方都是事先調好音的，但婁佳柔還是一根一根撥過去，都聽了一下音。這一試，還真給她試出問題來了。

    有六根弦沒調好音高。

    婁佳柔正準備和夏秋雨說這個問題，就聽得身后傳來一道高冷的女聲：“有四個音不對。”

    她聞言轉過頭去，不遠處有一個衣著成熟的女生正看著她，那句話便是出自她的口中。

    婁佳柔當她是在好心提醒，朝她笑了笑，沒說話。

    哪知那個女生并不止于如此，反而走了過來，仔細看了下這臺豎琴，語氣微冷：“主辦方提供的東西就這種貨色？未免也太寒酸了。”

    話音未落她又看向婁佳柔，“同是學豎琴的，你應該清楚樂器的檔次會對演奏造成多大的影響。真的重視比賽的話，還是自帶豎琴來吧。出不起或舍不得出那個錢，還不如不來參加。”

    前面那句話還能說是好意，但后面那句話里高高在上的語氣就令婁佳柔有些不滿了。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將放在琴弦上的手收回，站了起來，平視著這位突然走過來指手畫腳的女生。

    “音準可以，音色沒瑕疵，這就已經足夠了。”婁佳柔看著她說道：“況且這臺豎琴也沒你說的那么不堪，只要調好音，作為演奏用的琴綽綽有余。”

    如果是平時聽到別人這么說，她只會當做沒聽到而不會反駁。但婁敏現在生死未卜，她心情有點煩躁，行事比起平時要沖動了些。

    那女生沒想到婁佳柔會這么平靜而有條理的反駁她，一時愣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材質和做工更加重要，缺一不可。這種工廠琴只有拿來做練習琴的份兒，根本上不了臺面。”

    “詩韻，琴已經運過來了，你還在磨蹭什么？還不趕緊去練習。”二人交鋒中，一名優雅的中年女人突然走來，眉目帶有不悅。

    剛剛還咄咄逼人的女生忽然就xiele氣，看向中年女人，“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詩韻？你是余詩韻？鐘夢曦老師的弟子？”一直在旁邊圍觀的夏秋雨突然開口。

    聽到她這一問，女生揚了揚下巴，承認了她的猜測。

    夏秋雨立即就有些不淡定了。

    鐘夢曦是誰？放在國際上都是大名鼎鼎的豎琴演奏家，除此之外還精通所有弦樂器，音樂造詣十分之高。

    剛才婁佳柔和余詩韻的爭執她沒上前阻止，但當時已經隱隱猜到了余詩韻的身份。只是沒想到她這些天一直擔心的勁敵，在比賽開始前就和婁佳柔因為這種事情而對上了。

    也是有夠巧的。

    余詩韻的身份明了，那來找她的中年女人身份自然也水落石出。夏秋雨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音樂老師，面對鐘夢曦這種大師，也只有恭恭敬敬喊一聲“鐘老師”的份兒。

    余詩韻看夏秋雨這個指導老師都對自己老師這么畢恭畢敬，眼含得意地看了婁佳柔一眼。

    鐘夢曦聽慣了別人這么稱呼，點了點頭表示聽到，接著就把目光都放在了余詩韻身上，“都說了馬上，你還等什么？”

    “我……”余詩韻剛想回答，就見鐘夢曦居然從她身上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了她身旁的婁佳柔。

    “佳柔？！你也來參加文藝之時了啊！怎么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呢？”這喜悅熟絡的語氣與之前的嚴厲截然相反，鐘夢曦看著婁佳柔，滿是慈愛，“都說女大十八變，好久不見，你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余詩韻目瞪口呆，完全沒料到這個展開。

    “老師，你認識她？”余詩韻指了指婁佳柔，滿臉難以置信。

    這……這怎么可能？

    鐘夢曦點了下頭，含糊地解釋了一下：“她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是我教過的這么多的學生里天分最高的一個，可惜——”

    “可惜我只是將豎琴當成愛好，并不想成為專業演奏家。”婁佳柔笑著將她的話接了下去，“好久不見，老師依然和以前一樣漂亮，甚至看著比以前更加年輕。”

    “你這張嘴啊，就跟吃了蜜似的，夠甜。”鐘夢曦給了婁佳柔一個擁抱，“這回怎么想著來參加比賽了，改變主意想走職業的路了？”

    “也不是，只是來嘗試一下而已。”婁佳柔搖了搖頭。

    聽見這個答案，鐘夢曦有些失望，“唉，你現在年紀還小，還有機會。要是真改變主意了，隨時歡迎你來找我。行了，不多聊了，等比賽結束后我們再找個時間吃頓飯。詩韻，趕緊練習去！”

    余詩韻這時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了。她完全沒想到，老師會對面前這個女生的評價這么高。

    剛才那一番指手畫腳現在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梁小丑——人家天賦比你好，水平比你高，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見識，簡直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余詩韻臉上火辣辣的，不敢再看婁佳柔一眼。正準備跟著離開之際，婁佳柔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對了，這臺豎琴音不對的，不止四根弦。”婁佳柔微笑著說：“是六根。”

    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的我寫完就放出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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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二更】

    夏秋雨找來工具， 婁佳柔自己校準了音。練習了一下簡單的指法找找手感，然后就離開了舞臺。

    過猶不及，現在再瘋狂練習只會徒增緊張， 倒不如放松心情， 以便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態。

    夏秋雨和婁佳柔都是第一次來這家歌劇院， 對這兒不太熟悉。歌劇院足夠大， 她們繞著慢慢走了一圈，又出去吃了頓飯， 就快到比賽開始的時候了。

    “加油，發揮出你原本的實力就好。”指導老師不能跟著選手一起進入后臺，只能在觀眾席上看著。夏秋雨和婁佳柔來了個大大的擁抱，拍了拍她的肩，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離開了后臺。

    夏秋雨一走， 婁佳柔的心立即有了雜亂的苗頭。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維持住平靜。

    不能再亂想了，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比賽。

    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凌亦到底去哪里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要去親自“驗證一下”？

    婁佳柔心里隱隱有了猜測，但又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十分荒謬。

    去試衣間換上禮服， 梳好頭發，化上精致的妝容。

    頭發拿卷發棒稍稍燙了一下，馬尾蓬松卷翹，臉頰旁垂下的兩鬢也是微微帶點卷。禮服和妝容都很成熟， 和平時甜美的風格截然不同。

    婁佳柔看著鏡中的自己， 抿出一抹淺笑，推開換衣間的門走了出去。

    出場順序是抽簽決定的， 她手氣還好，第九位上場。

    這種比賽，順序越靠后就越吃虧。

    參賽人數太多，每個人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沒多久，就輪到婁佳柔了。

    婁佳柔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含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款款走上舞臺。

    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簡單的自我介紹完畢，她走到豎琴旁坐下。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敢想。她將所有的情感凝結在雙手上，傳遞于琴弦。

    夜色朦朧，綴著幾點疏星。

    凌亦坐在車里，眼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手機屏幕。

    車子停靠在路邊，這一帶較為荒涼，沒什么人和車會從這附近經過。帶著點雜音的樂聲從手機里傳出，似乎有著攝人心魂的魔力，越聽越讓人著迷。

    他在看文藝之時的直播，是觀眾席上的觀眾私自偷偷直播的。距離舞臺很遠，音質很差，畫面同樣也很模糊，但凌亦還是看的入神。

    忽然有人屈指敲了敲車窗。

    “少爺，人已經‘請’過來了。”

    凌亦立即將注意力從樂聲中抽離，打開車門，跟著那保鏢模樣的人走進了附近的一幢別墅里。

    這荒郊野嶺處只有這么一棟建筑物，相當地突兀。看著空曠，但里頭的人卻不少。

    凌亦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了最頂層。整個三層都是打通的，空間開闊得甚至可以作舞廳來使用。只是眼下沒開燈，僅有幾縷從旁側的窗子里投射進來的月光，看上去很是陰森。

    凌亦擺了擺手，立即有人將所有的燈給打開。整個三層一瞬間就變了樣，亮堂得很，完全沒了剛才那種陰森凄涼的感覺。

    “你們要干什么！？”一聲尖叫突然劃破了這份寂靜的假象。

    凌亦徑直朝前走去，直到走到了那人面前。對方一身禮裙，眼里滿是驚恐，卻還強裝鎮定。看到凌亦，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凌亦？你，你帶我到這里來做什么？！”

    “寧嘉美。”凌亦慢條斯理地喊出她的名字，“你做過的那些事，連自己都忘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卻未達眼底，眼里是刺骨的冰冷。

    光是瞟上一眼，寧嘉美都覺得頭皮發麻，冷不得趕緊逃離這兒。

    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雖然現在沒人束縛著她，她好端端的坐在一張皮質沙發上，從頭到腳都是好好的，能走能跑，但她知道，只要她敢跑，凌亦身邊的人就會把她再‘恭敬’地‘請’回來。

    逃離無望，她只寄托于凌亦能趕緊高抬貴手把她放了。

    “你找我想干什么？”寧嘉美穩了穩心神，抬頭直視凌亦，“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凌亦挑眉，身邊立即有人給他遞上了一臺平板電腦。在屏幕上劃拉了兩下，他把屏幕放到寧嘉美面前，“什么，都不知道？”

    他話中的停頓耐人尋味，甚至帶了點戲謔，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屏幕上的內容，只看一眼，寧嘉美就淡定不下去了。

    她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兒血色霎時又消了下去，一張臉蒼白的嚇人，嘴唇微張，支吾著想要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婁敏的車禍、教室的吊扇……”凌亦一條一條數過去，每說一個，寧嘉美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一分，他見狀哼笑了一聲，薄唇譏諷：“真有本事啊。”

    “是！那些都是我做的！”證據都擺出來了，寧嘉美也不繼續裝傻，干脆破罐子破摔，惡狠狠道：“但你現在又能把我怎么樣？！凌亦，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我做什么，寧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只是找你問幾個問題而已，你還不值得我親自動手。”寧嘉美的威脅凌亦壓根兒就沒放在眼里，他摩挲著手腕上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語氣淡淡，“況且，寧家現在自身難保，你覺得他們還能護得住你？”

    一曲完畢。

    婁佳柔起身鞠躬，贏得了一片潮水般的掌聲。

    她臉上帶著淺笑走下舞臺，一背過身，臉上的笑容就消散了一大半。

    禮裙內有一個隱蔽的小口袋，她伸進去摸了摸，把手機給拿了出來。打開一看，李姐還沒有聯系她。

    小敏現在，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一想到這個，婁佳柔就忍不住擔憂。前世她失去過婁敏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佳柔，你發揮的真不錯！”婁佳柔的演奏一結束，夏秋雨就從觀眾席來到了后臺找她，“肯定能獲獎！”

    夏秋雨沉浸在喜悅與興奮之中，并沒有注意到婁佳柔臉上異常的神色。

    “老師。”婁佳柔突然喚了她一聲。

    夏秋雨應了一聲：“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我有點事，想現在就離開。”婁佳柔下定了決心，和她說道。

    “啊？什么事這么嚴重？”夏秋雨驚訝地看著她，“等會兒還有頒獎典禮呢，你現在走了，頒獎典禮怎么辦？獎項不要了？”

    婁佳柔剛才的表現她都看在眼里，在夏秋雨心中她會獲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突然聽她說想提前離開，夏秋雨忍不住皺了皺眉，有點不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