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似乎剛剛他才聽到過。

    祝無憂回頭，看到一身白色研究服的人影從破損的樓房拐角中走了出來。

    黑夜之中。那雙紫色眼睛無遮無掩，是之前屏幕里全世界都見證過的異種模樣。

    祝無憂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里有種自己都未能察覺的畏懼，澀聲道。

    “沈訣？”

    第98章

    沈訣單手插在研究服的口袋里, 紫眸淡淡地看向祝無憂。

    背后長發(fā)被夜風吹動，一輪明月從他身后照過來。他臉色平靜，就像是以前在研究院里面對那些前來請求協(xié)調(diào)的異能者們一樣。

    但已經(jīng)不一樣了。

    祝無憂想，他背后滲出大片冷汗, 身上感受的壓力竟比面對序列二的巨型異種時候還要大。

    之前在看到觀測中心那漫天符印飄散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他曾以為沈訣只是終焉之王選擇的寄體, 卻沒想到, 對方竟是終焉本身！

    對方其實早就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世界, 只是站在一旁, 默默觀測著人類。

    它想做什么？

    只見，沈訣話語剛剛落下, 金色的巨型異種就僵在了原地。

    它巨大的身體似乎被什么看不見的能量所束縛, 揚起了一半的翅翼再也無法揮動下去。

    但金色眼瞳里燃燒著怒焰卻不熄滅, 反而更加旺盛。

    咯吱。咯吱。

    骨骼在血rou內(nèi)部用力移動的聲音, 它似乎拼命想要打破禁錮。

    咯吱，咯吱。

    它翅翼的抖動加快。幾秒之后，伴隨著一聲碎裂的響, 它竟重新恢復了行動！

    沈訣并不意外。

    作為序列一, 法則的掌控者，他的話語擁有著極強的束縛之力，一句話就能夠?qū)⑸蛑O侵蝕世界的黑暗止住。

    只不過現(xiàn)在，本體距離這里太遠, 他的力量被削弱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一把銀白色的長刀寸寸在他手中顯現(xiàn)。他把刀握在手里，雪亮的刀鋒倒映月光。

    ——長刀“雪葬”。

    在很久之前, 他作為“滅世之形”剛剛誕生而未覺醒的時候，曾被一位人類老人收養(yǎng)。

    那位老人, 被人類基地的人們尊稱為“鍛刀師”。一個普通人，卻練就了著堪破死亡的眼力, 還有一手能夠擊殺ss級異種的刀法。

    他曾經(jīng)被老人視為自己的衣缽傳人。因為想要練就堪破死亡的眼力，看穿物質(zhì)和生靈身上最脆弱的節(jié)點，以普通人的力量擊殺異種，必須擁有極其龐大的經(jīng)驗和實踐，以及經(jīng)過極其艱苦的修行。

    老人雖將經(jīng)驗整理成冊，收下了幾十個徒弟，但其中能夠繼承他三分實力的人都屈指可數(shù)。

    而他卻天生就擁有著這份“天賦”。

    只不過后來，他的身份暴露，被對方逐出基地。那時他已經(jīng)進入了成長期，吞噬了幾個高序列異種后，就進入沉睡。

    再醒來，人類基地已經(jīng)在末世中覆滅。

    異種們?yōu)樗藿松竦睿钏麨橥酢６巴鞘袕U墟，為老人修了一個墓。

    “雪葬”，曾是老人曾經(jīng)親手為他打造的刀。在他醒來的時候，刀已腐朽，不復當年模樣。

    此刻，沈訣的視野里，線與點交錯。

    手中鋒利長刀揚起，直指前方。

    “史蒂文，”他看向那龐大猙獰的異種，淡淡道，“夠了。”

    .

    這場戰(zhàn)斗正被城市居民們密切關(guān)注著。

    異種出現(xiàn)得突然，居民們有的從居民區(qū)逃了出來，躲在商業(yè)區(qū)里瑟瑟發(fā)抖，有的來不及逃，只能蒙頭躲在家中，祈禱災難不要落在頭上。

    城市論壇里置頂?shù)氖菍I(yè)無人機的實況直播，攝錄著入侵城市的異種蹤跡，幫助規(guī)劃人們的避難路線。

    其中這場與序列二異種的戰(zhàn)斗更是吸引了絕大多數(shù)人的目光。

    早在異種開始破壞地時候，城市里一隊又一隊的異能者就已經(jīng)趕往支援。

    這是人們第一次直觀看到序列二異種的戰(zhàn)斗力，比想象之中更加兇殘。

    城市異能者們的節(jié)節(jié)敗退，居民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果城市滅亡，他們要逃往哪里？

    無數(shù)“加油”的彈幕如同雪花般虛弱無力地在屏幕前劃過。而隨著異能者們一個個倒下，彈幕也漸漸地變得沉默。

    直到那道熟悉的修長身影從廢墟走出。

    彈幕重新沸騰起來。

    彈幕a：這是大……大大大大boss？他他他怎么來了？

    彈幕b：（震驚）（顫抖）（瞳孔地震）（瑟瑟發(fā)抖）宗隊呢？沒把人穩(wěn)住嗎？

    彈幕c：那把刀……他果然就是當年的神秘人a！他來做什么？（瑟瑟發(fā)抖 1）

    彈幕d：我現(xiàn)在倒寧愿相信他是一個好人……不對，好的異種。畢竟不管怎么說，他都救了我們。剛剛是，當年城市異種出逃也是。

    彈幕a：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好的異種嗎？

    彈幕e：這點我可以作證，boss他、他前幾天剛在地鐵上救過我們！

    說話的是熬大野，此時他在家里捧著手機，睜著黑眼圈，緊張地敲擊著把彈幕發(fā)出。

    緊隨著他的這條彈幕，還有幾個之前地鐵迷霧里面的幸存者也出來作證發(fā)言。

    “是啊是啊！小沈可好了，他不僅幫我們殺了異種，還幫我家囡囡包扎傷口。”說話人是蔣阿姨，她正坐在醫(yī)院病床旁，握著小女孩江婷雅的手。

    “我也作證！boss還幫我做了緊急氣管切開手術(shù)！要不是他，我早就在地鐵上因為灰燼堵塞氣管窒息死了。”說話人是羅云森，他全身燒傷被繃帶包著，有些笨拙地用手指敲出字來。

    還有一些曾經(jīng)被沈訣幫助進行過抑制器協(xié)調(diào)的異能者們也開了口。

    他們回想起之前和沈訣的相處，簡直像做夢一樣。

    擁有毀滅世界能力的大boss，居然會耐心幫他們設計抑制器的造型——關(guān)鍵是還設計地那么漂亮，完全符合他們本身的外型和喜好，幫忙協(xié)調(diào)的時候又專業(yè)又溫柔，讓人約了一次就完全折服在他的褲腿之下。

    他們許多都小心翼翼地摸著自己身上的抑制器。現(xiàn)在這些抑制器已經(jīng)成為了無價之寶！因為它們是被大boss親手設計的，沾有boss的氣息，說不定關(guān)鍵時候能夠救命。

    “我相信沈教授是個好人！”

    “一個對人類充滿敵意的異種，是無法設計出這么多完美的藝術(shù)品的！”

    彈幕f：但是無論如何，對異種都必須保持警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

    是啊，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不止城市居民們在想，祝無憂在想，周圍趕來支援的重傷倒地的異能者們也在想。

    躺在廢墟上的陳嘉華倒是沒想那么多。他是防御型異能，最先趕來的一撥異能者之一。為了抵御異種對居民樓的破壞，現(xiàn)在已經(jīng)異能耗盡。旁邊躺著的是同樣耗盡了異能的陳譯。

    陳嘉華聽到動靜，艱難翻了個身，就看到沈訣拔刀，眼前一亮，脫口就是一句道：“嫂子加油！”

    旁邊墨鏡已經(jīng)掉了的陳譯：“……你心真大啊。”

    陳嘉華：“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拉近關(guān)系，拉近關(guān)系懂嗎。”他當然也看了那場直播，對于宗隊居然找來了異種大boss當男朋友這件事，一開始其實不太能接受。

    但轉(zhuǎn)念一想，宗隊一生就是為了守護城市，如果把boss給安撫好了，異種不敢入侵冒犯大boss，城市就安全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怪不得兵法大師都說，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只要把boss攻下來，世界不就和平了嗎？

    陳譯：“喂，你小子算盤敲得這么響，小心boss聽到。”

    “嫂子和隊長情比金堅，不會怪我的。”滿身傷痕的陳嘉華躺在地上，嘿嘿傻笑。

    .

    月夜之下。

    沈訣握著刀躍起，白色研究服翻飛，像是一只的優(yōu)美凌厲的飛鶴。

    紫眸豎成一線，長刀精準刺入“死亡”的線與點，異種身上綻開道道血花，發(fā)出吃痛的嚎叫。

    史蒂文揮動翅翼想格擋，結(jié)果卻是翅翼被整個支解剝離。幾只利爪狂舞，然而沈訣的身法靈活，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動作，史蒂文拼盡全力，也無法讓對方沾上一點塵灰。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事實上，如果沈訣本體在此，甚至這場戰(zhàn)斗不會開啟，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停下。”沈訣再度說。

    言靈一令，諸法遵行！

    而重傷的史蒂文這次再也掙脫不開枷鎖。

    沈訣長刀已經(jīng)刺入了它的軀殼，刺在了深埋于軀殼中的異種晶核上。

    這是沈諳分給史蒂文的序列二晶核。

    正是憑借著這顆晶核，本身是普通人的史蒂文，才能夠直接墮化為序列二的異種。

    將體內(nèi)曾經(jīng)吞噬過的序列能力再度分割出來賜予生靈或者異種，使生靈墮化，異種進化，這是“滅世之形”所具備的能力。

    墮化的生靈和進化的異種從此生命和靈魂都會被“滅世之形”所cao縱，成為“侍者”。

    但與此同時，“滅世之形”發(fā)出的毀滅和吞噬能量會避開它們，因為它們本就已經(jīng)是被他吞噬過的一部分。

    在他的世界，異種們曾爭先恐后想要將成為他的侍者，得到“賜予”。

    但他真正只使用過一次這種能力。為了救病床上將死的，老人的孫女。

    “沈訣。”史蒂文開了口，哀求道，“不要擊碎我的晶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