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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感官失序在線閱讀 - 第100章

第100章

    就如周沉一樣。蕭青呼出一口氣,他的病人稀奇古怪,苦難的多,幸福的少。導致他的壓力也沒小過:“說說你吧。”

    “暫時死不了。”

    蕭青點點自己的太陽xue,說:“山里天氣冷,就算在炭火邊上也不該有這么多汗。”

    “……”

    “做個檢測?”

    “不用。”

    “周沉。”

    “我知道過不了。”

    炸裂的火星噼啪作響,像偶爾奏起的大提琴。沉重,突兀。

    “我很適應這種情況。”周沉說。

    “無論你多么自控,壓抑太久就會爆發。周沉,你對賀執的欲望不是情緒,是病。要懂得適可而止。”

    “大概吧,但這次再停下,我就只能是個病人了,對嗎?”周沉撐著手臂,眼里只有升騰跳躍的火焰。

    蕭青陪他一起,炭火將盡,蕭青添了把柴。

    “我想拍完《歸路》。”周沉的手指敲打在劇本上,沉悶如山頂撞起的鐘,“電影,我,以及賀執是融合在一起的東西。我能看到它的形狀,它應有的樣子。蕭青,我覺得我在痊愈。”

    蕭青抬頭,火光向四處映射,堪堪照亮樓房的四角。蕭正陽蹲在墻角握著跟不知哪里找來的樹枝,戳在賀執左邊臉蛋上,做了個鬼臉。曾琳在一邊笑著拍照。

    閃光燈亮起,落下。

    蕭青挪回眼睛,屬于人間的溫暖是最好的藥,如果周沉正在體會,亦或僅僅是尋到端倪,也總是一件好事。

    他把木柴一口氣丟進火堆,松口:“你的病,隨你。”

    第88章

    蕭正陽進組,賀執的腰傷也已痊愈,劇組順利復工。

    蕭正陽一早趕來化妝。又是上血漿,又是擦煤灰,頂好的頭發撒了幾把土,看起來像個在路邊要飯的叫花子。山里潮濕,煤灰沒一會就粘在頭發和皮膚上,泥娃娃一樣。

    “你說他是我親哥嗎?”蕭正陽叼著根草葉子,在周沉身邊低聲抱怨,“今早特意跟著我來化妝,抬起手機就照,拍完了還說‘這么落魄的樣子怪少見的,發給爸媽看看’,是人嗎?”

    周沉扭頭上下打量他,說:“嗯,是挺少見。”

    “……你一樣不是人。”蕭正陽郁悶地拍拍腦袋,頭發上的土墻灰一樣簌簌往下掉,“今天的戲,你導?”

    “昨晚廖導酒喝多了,現在還睡著。”

    “一樣是超載的面包車,一樣從偏遠山村趕赴城市。別說是你,我都覺得巧。”蕭正陽往后仰著,視線落在周沉身上,一動不動,“蕭青給了我兩支鎮定劑。”

    “未雨綢繆,挺好。不過我用不上。”

    “你最好是。”蕭正陽拍拍周沉的肩,站起身,“鄭元怎么樣。”

    “狀態還行。”

    劇本中,平燁燭走入深山后,姜深帶著把手電筒背著登山包跟了上去。夜深霧濃,不了解山里情況的姜深很快迷路,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姜深在大山里迷失了四五個小時,才被平燁燭救起。姜深被平燁燭發現的時候,正蹲在灌木叢里和一只吐著蛇信的巨蟒對眼。被嚇得渾身發顫的小少爺剛一得救就賴上平燁燭,揚言大不了在大山里吃野果喝山泉水,挖地三尺也要尋到懸棺的位置。平燁燭奈何不了他,只好先帶著姜深回自己的家。

    平燁燭的住所遠離村寨,臨著一處陡峭的懸崖,空曠肅穆。木頭因為雨水侵蝕而變得老舊,常年燃起的香火氣繚繞四周,久久不散。院子外擺著一兩口棺木,最大的房間只供奉著各式各樣的牌位。放著尸體的棺木大喇喇在院子里擺著,姜深整晚沒睡,翻來覆去半天爬起來將鏡頭蓋扭上,緊緊抱著枕頭在心里默念“無意冒犯”。然而太陽一升起,姜深的膽量又起來了,眼瞅著平燁燭要出門接活,連忙抱著相機跟了上去。。

    姜深記錄下的第一次死亡,是一場車禍。

    兩塊錢一趟的五人面包車塞進十個人,在公路上發生側翻,柴油泄露,燒了個干干凈凈。只活了司機一個。

    姜深端著相機想要取樣,司機看著他,低喃著對不起轉身就跳入火海。

    這段戲的重點在姜深,初見死亡的空洞與恐懼讓姜深意識到背尸并不神秘,他要記錄的是無數倏然消逝的生命,以及在他們身后苦苦追隨,不知歸路的生靈。

    而平燁燭,他看慣了生離死別,習慣接受遺憾,送走亡靈。在這場戲里,他是沉默淡然的引路人。

    周沉將目光落在遠處和鄭元對戲的賀執身上,說:“差不多了,開拍。”

    ——

    姜深站在老舊三輪車旁,里面還載著一口薄木棺材。

    他手里握著相機,始終沒敢擰開鏡頭蓋。

    鄉鎮的柏油馬路近年剛修好,寬闊,平坦。灰白色的瀝青地面像水泥鑄就的海洋,倒翻的面包車是被海浪吞噬的鐵皮輪船。

    面包車的后備箱翻起,針織布拼湊成的座椅散得七零八落,混雜著玻璃與機械零件。

    “加上司機十一個人,都擠在限載七人的車里……”警員小聲感嘆,朝救護車唯一縮成一團的人看了一眼,搖搖頭,“造孽。”

    姜深順著警員的眼神看到幸存者。

    毛巾毯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露出的兩只腳滴滴答答地流血,蔓延成一條纖細的河流。

    姜深吐了口氣,悄然擰開鏡頭蓋,面向地面,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