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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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還是想著先捉祝鶴鳴,眾人并不意外,只有人擔(dān)憂提醒他:“要去齊州,得先過豫州,可豫州畢竟是那些匪軍的老巢,去齊州幾乎要橫穿整個豫州,只怕不好過。” 蕭莨微微搖頭:“他們只有最多不過八萬人,且俱是烏合之眾,若是固守豫州徐徐圖之,或許還有做大的可能,但章順天此人目光短淺,一心只盯著圣京城,貿(mào)然進(jìn)了京,便是將自己困死在京中,區(qū)區(qū)八萬人,能守住京畿和冀州已是不易,其它地方,便是鞭長莫及,暫且不必理會他,等到拿下祝鶴鳴再說。” 蕭莨說得這般篤定,便是早有打算,如今他越來越有了說一不二之勢,叫人下意識地便會選擇服從,更何況,他說的,也確實(shí)有理。 商議完事情,蕭莨去了校場,珩兒正被蕭榮帶著在這里學(xué)拉弓,他還太小,只能用最小的弓,不過這孩子天賦不錯,用盡全力當(dāng)真能將之拉開,還似模似樣。 見到蕭莨過來,蕭榮垂首立到一旁,自從之前的事情后,這段時日他見到蕭莨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蕭莨沒說過他什么,是他自己心里愧疚,過不去那道坎。 蕭莨走到珩兒身后,彎腰握住他的手,帶著他放出一箭,正中十步之外的箭靶紅心。 珩兒十分高興,仰頭沖他笑:“父親,我射中了!” 蕭莨摸了摸他的頭,淡淡“嗯”了一聲。 珩兒興致勃勃地繼續(xù)玩他的弓,蕭榮略一猶豫,走上前小聲問蕭莨:“二哥,我聽人說,圣京城破了,二……他被匪軍收押了?” “嗯。”蕭莨微頷首,無甚表情。 蕭榮低聲一嘆:“他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蕭莨沒說什么,拿起一柄大弓,走至一旁用力拉開,瞄準(zhǔn)目標(biāo),凌厲眉峰上的那道猙獰疤痕微微蹙起,黑沉眼瞳里隱有黯光跳動。 箭矢在一瞬間倏地飛出,穩(wěn)穩(wěn)釘在了百步之外的箭靶紅心上。 第69章 最后選擇 冷宮。 祝雁停被押下之后就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里里外外都有人守著,已有快三個月。 皇宮再不是祝家人的皇宮,他也真正成了階下囚。 祝鶴鳴出逃前給他灌下的藥在三日之后便逐漸失效,這幾個月他無數(shù)次試圖尋死,他咬舌,被人卸了下巴,他絕食,被人掐著往嘴里灌東西,他甚至撕下衣裳上的布條試圖自縊,被人發(fā)現(xiàn)救下,從此日日夜夜都有人坐在他身邊盯著他。 他生不如死,卻連死都不能。 祝雁停心里清楚,那些賊寇不殺他,是要留著他來威脅蕭莨,可蕭莨不可能再管他死活,他也不希望蕭莨管,他甚至不想再見到蕭莨,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只想趕緊去死,只有死了,他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祝雁停垂首坐在地上,不時咳嗽,冷宮里陰冷潮濕,四處漏風(fēng),先前三個月正是天最寒的時候,他的病一直沒好過,若是病死了倒也好,偏偏每回他還剩最后一口氣,便會有人來給他灌藥,吊著他的命。 “聽人說戍北軍已經(jīng)離開了西北往東來了,你們說他們是不是也要來攻打京城,若是他們打進(jìn)來了,我們的人擋得住嗎?” “戍北軍厲害得很,奉的又是大衍皇帝,不管現(xiàn)在天下有幾個大衍皇帝吧,人家總歸是姓祝,是名正言順……” “呸,什么名正言順,天下也不一開始就是祝家的,三百多年前,這天下還姓陳呢,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是我們肅王,那便是天命所歸!” “你嘴里倒是這么說,那你打什么顫,你就不怕戍北軍了?戍北軍真要打進(jìn)來,我們這些小兵小將的第一個就得死。” “你們也別漲他人氣焰了,我聽人說了,戍北軍這回的目標(biāo)是齊州,他們是要去捉那逃跑皇帝,不會入京城,再說了,真打進(jìn)來了,我們這不還有個活靶子在么,怕什么。” 幾個負(fù)責(zé)看守祝雁停的兵丁小聲議論著外頭的事情,祝雁停安靜聽了許久,忽地開口:“戍北軍要來了么?”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屋中靜了一瞬,其中一人嗤道:“怎么,你還想著戍北軍能來救你呢?” “你們拿我威脅戍北軍沒用的,”祝雁停低喃,“我助紂為虐,幫人害死了他兄長,他恨我都來不及,怎還會在意我死活,你們就算把我押到陣前也是白費(fèi)力氣,不如趁早殺了我,給我個痛快。” “你這話說的,你死不死的也不是我們幾個人能決定的,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祝雁停搖頭一嘆:“……你們明知道戍北軍厲害,為何還要為你們那個肅王賣命,戍北軍真打進(jìn)來了,你們一個都活不成,你們追隨那個肅王,圖的到底是什么?” 圖的是什么?起初自然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活下去,后頭便也有了野心,想要雞犬升天、加官進(jìn)爵,在這亂世之中,誰不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投身他們自以為的明主,搏一個前程以后。 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個姓祝的王爺莫不是腦子有病,自己都死到臨頭了還管別人圖什么呢? 有人不以為然道:“你怎就知道肅王一定會敗?祝家人做了三百多年皇帝,也該輪到別人做做了,更何況,你跟那戍北軍總兵還是夫妻呢,你怎不幫他卻幫那逃跑皇帝?你又圖的什么?” 祝雁停憔悴瘦削的面龐上神色愈加黯然,他圖的什么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dāng)初魔怔了一般非要助祝鶴鳴登大位,為的究竟是什么,他是做了親王,可他這個親王一日都沒好過過,到頭來卻落得一無所有、眾叛親離。 可這個世上總有許許多多的人,如同他,如同面前這些兵丁,為了那一個虛無縹緲的執(zhí)念飛蛾撲火,不撞南墻不回頭,但真正到那一日,卻也再無回頭路。 豫州,河?xùn)|府。 十萬戍北軍屯兵城外已有三日,只要破了這座城,便能一路暢通無阻,直入齊州。 一個月之前,聽聞戍北軍調(diào)兵遣將再次東行,占據(jù)了圣京城的肅王章順天驚慌之下,火速往冀州幾大要塞城池增兵,唯恐戍北軍會打去京中,將他從還未坐穩(wěn)的皇帝寶座上趕下來。奈何他手頭兵力實(shí)在有限,光是護(hù)衛(wèi)圣京城就需耗費(fèi)大半兵馬,能分散到每一座城池去的兵力著實(shí)寥寥無幾,他惶惶不安數(shù)日,結(jié)果戍北軍壓根沒理他,過了秦州竟直接往他豫州老巢去了。 豫州原已被章順天占下半壁江山,但自打他帶大部隊(duì)進(jìn)了京,就已有些顧不上這邊,蕭莨領(lǐng)著兵馬且行且打,一路掃蕩過去,幾乎沒費(fèi)什么力氣,便將章順天辛苦經(jīng)營起的勢力打得七零八落,大多數(shù)的城池都見風(fēng)使舵迅速改旗易幟,投向了戍北軍,說到底這些人心里還是更認(rèn)可祝家的皇帝,無論是哪一個,那都比章順天這來路不明的強(qiáng)。 河?xùn)|府是章順天的發(fā)家之地,也是攻克豫州的關(guān)鍵,章順天唯一在此處留了萬余兵馬,只要拿下此地,章順天在豫州的勢力就會全線崩盤,之后戍北軍直搗齊州,也再無阻礙。 圍城這三日,蕭莨雖未下令真正發(fā)起攻城,卻也并非什么都沒做,幾場小規(guī)模的外圍作戰(zhàn),已掃清了河?xùn)|府周邊的所有要塞關(guān)口,這河?xùn)|府現(xiàn)下已成了一座孤城,只等最后一擊。 營帳之內(nèi),蕭莨抱著坐在自己腿上的珩兒教他認(rèn)字,外頭局勢正膠著,他的神色依舊沉定,未見絲毫緊張之態(tài)。 部下進(jìn)來稟報(bào),這幾日他們安插進(jìn)城中的探子四處散播章順天已放棄河?xùn)|府的消息,已然有了成效,城內(nèi)現(xiàn)下人心浮動,只怕不等他們發(fā)起攻城,內(nèi)部就要先亂起來。 使之成為孤城,再從內(nèi)部瓦解,讓之自潰,便是蕭莨選擇的攻心之計(jì)。 蕭莨淡道:“再等兩日。” 圍城的第六日清早,隨著一聲沖鋒號角響起,第一批前鋒軍氣勢如虹地沖向了城門之下。 城樓上的守兵提心吊膽了這么多日,本就越來越焦躁,懸在頭上的那把劍到這一刻終于落下,他們手忙腳亂地?cái)[開陣勢御敵,在氣勢上就已經(jīng)先輸了。 攻城戰(zhàn)持續(xù)了一整個白日,落日時分,城墻上下的每一塊石頭都已被鮮血浸染,城中暴發(fā)民亂,暴亂的民眾砍下了城守衛(wèi)的頭顱,為戍北軍打開了城門,戍北軍通往齊州的道路,至此再無阻隔。 拿下河?xùn)|府的第二日,短暫休整過后,戍北軍過河?xùn)|府,長驅(qū)直入齊州。 路上蕭莨便已收到奏報(bào),祝鶴鳴聽聞戍北軍破了河?xùn)|府就要到齊州,嚇破了膽,離開齊州首府,又往東逃了,如今倒是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個諢號,成了名副其實(shí)人人笑柄的逃跑皇帝。 非但如此,先前他離開圣京逃往齊州的路上,差一點(diǎn)被章順天的追兵追上,關(guān)鍵時刻竟將自己的老婆孩子扔出去,幫之拖擋追兵,妻小都死在了匪軍手中,他卻趁機(jī)逃了,實(shí)在是叫人不齒。 “這廝再跑就要跑到海邊去了,他總不能跑去海上吧。”蕭莨的一眾部下都對之十分無語,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也真夠丟人現(xiàn)眼的。 蕭莨卻不在意:“讓他跑。” 起先一眾人還不大明白蕭莨的這三個字究竟是何意,之后一個月,眼見著蕭莨在齊州像攆猴子一樣攆祝鶴鳴,看著他狼狽四處竄逃,甚至有一回都要將人捉住了,又將之放走,這下明眼人都看明白了,蕭莨這是故意的,他的報(bào)復(fù)不單是要祝鶴鳴死,還要在他死前用這樣的法子折磨他。 比起死更叫人絕望的,是臨死前的無望掙扎,蕭莨就是要叫祝鶴鳴親身嘗一嘗,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三月中,祝鶴鳴逃至齊州最東面的海邊,搭上了一艘商船出海,海岸逐漸遠(yuǎn)去,祝鶴鳴癱軟在船板上,終于大松了一口氣,好歹,是活著逃出來了。 入夜,祝鶴鳴在船艙中借酒消愁,察覺到船行停下,他眉頭一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來人!怎么回事!船怎么不走了!” 沒有人回答他,祝鶴鳴心中一沉,恐懼一點(diǎn)一點(diǎn)在心頭蔓延開,再之后,他看到憑空出現(xiàn)的戍北軍持劍破門而入,瞠目欲裂之下捂著心口轟然倒地。 再睜開眼是被人用冰涼海水潑醒的,他已被押回碼頭,被捆綁著按跪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身鎧甲手持長劍,面如寒霜的蕭莨。 “為何、為何船又開回來了……”祝鶴鳴發(fā)著抖,聲音打顫,死到臨頭的恐懼讓他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不知道的是,他借來的商船根本就是賀家的船,蕭莨故意將之放走又捉回,就是為了讓他看到希望又絕望,有意地折磨他。 蕭莨輕瞇起眼,劍尖指向面前已抖如篩糠、狼狽至極的祝鶴鳴。 “你不能殺我,我是雁停的兄長,你不能殺我……”祝鶴鳴一邊說一邊抖,若非被人按著,只怕要癱到地上去。 蕭莨的眸色更沉,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親手將祝鶴鳴斬殺之時,他卻收回了劍,沉聲丟下句“先將人押下去”,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蕭榮追上去,問他:“二哥,你為何不殺他?” 蕭莨停住腳步,看向蕭榮,夜色遮掩了他眼中情緒:“你可知,兄長他是因何而死的?” 蕭榮愣住。 夜色下的海有如吞噬一切的巨獸,潮起潮落,伴著海風(fēng)獵獵作響。 蕭莨目視著前方,在今日終于將祝鶴鳴捉獲之后,第一次將事情真相說與了蕭榮聽。 蕭榮大睜著的眼睛瞬間通紅,拳頭捏得咯吱響:“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我現(xiàn)在就去殺了他!” “先留著吧,”蕭莨看似平靜無波的雙眼里浸染著恨意,一字一頓道,“就這么死,太便宜他了。” 四月,戍北軍自齊州過黃河,入冀州后兵分三路,自東、南、西三個方向一路掃蕩,切斷章順天的兵馬在冀州各城池之間的連路,大舉往京畿方向進(jìn)軍。 章順天的兵馬丟盔棄甲一退再退,短短幾個月,在丟了豫州老巢之后,到手沒多久的冀州也再次易主,地盤縮小至僅京畿一地。 五月中,戍北軍三路兵馬在下幽城下匯合,意欲第二次攻城。 章順天屯兵兩萬人在城中,又命人將祝雁停押來,全城警戒,準(zhǔn)備與戍北軍背水一戰(zhàn)。 陰暗潮濕的大牢里,祝雁停坐在草垛上,倚著墻壁一動不動,凌亂披散下來的發(fā)絲遮住了他半邊臉,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表情。 自來到下幽城,他就被關(guān)在這里,看守他的人比之前還要多些,每時每刻都有人盯著他,不給他任何自我了結(jié)的機(jī)會。 自從聽說蕭莨的兵馬已入了冀州,祝雁停心中的焦慮便一日更甚一日,唯一僅有的念頭,是他不能被當(dāng)做人質(zhì)威脅蕭莨再給他添麻煩,無論這樣的威脅能不能起作用。 手指在污臟墻壁上摳出血來,祝雁停渾身發(fā)冷,戍北軍昨日便已到達(dá)下幽城,最多再幾日應(yīng)當(dāng)就會發(fā)起攻城戰(zhàn),他僅剩下的機(jī)會,便是最后被押上陣前時。 如果可以,他最不愿的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不想叫蕭莨看見,可如今,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了。 一旦下定了決心,便再無任何其它的念想,祝雁停輕閉起眼,回憶著蕭莨與珩兒的模樣,將之深深印在腦海中。 不知道人死之后是否當(dāng)真還能記得生前之事,如果可以,他只想記住他的夫君和孩子,哪怕做孤魂野鬼再不能投胎,也不要將他們忘了。 恍惚間,聽到啾啾鳥叫聲,祝雁停渾渾噩噩地抬起頭,兩只黃鶯鳥從高處的鐵窗縫隙間飛進(jìn)來,在這逼仄陰暗的牢房中不斷盤桓。 “喲,這里竟然還能飛進(jìn)這么漂亮的鶯鳥來,真是稀奇了。” 那幾個看守他的兵丁見之嘖嘖稱奇,祝雁停緊緊盯著那兩只鳥,原本空洞的雙眼中逐漸泛起了淚光。 這幾只黃鶯竟然跟著他,從京城飛來了這里。 呆怔半晌,祝雁停抬起手,在墻壁上輕敲手指,一只鶯鳥停到他肩頭,另一只落至他的手背上,親昵地蹭著他。 那幾個兵丁的目光移過來,沒看出什么異狀,便懶得管了。 祝雁停繼續(xù)在墻壁上緩緩敲擊,直到那兩只鳥最后蹭了蹭他的脖子和手,展翅飛出窗外。 他沒想做別的,只想要這幾只鳥代替他,最后去看一看他的夫君和孩子。 城外,軍營。 蕭莨召集部下商議事情,珩兒自個搬了個矮凳子,坐在營帳外的樹下發(fā)呆。 天氣炎熱,他有些苦夏,做什么都提不勁來,撐著一張小臉聽著樹上蟬鳴聲,一動不動。 那幾只黃鶯是突然出現(xiàn)的,繞著樹上下翻飛,啾啾叫著格外有趣,小孩的眼睛亮了一瞬,其中一只落至他肩上,他起初有些怕,僵著身子不敢動,直到那小鳥兒側(cè)過頭,鳥喙在他柔軟的臉蛋上輕輕碰了碰。 小孩覺著十分新奇,又有些癢,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伸手摸了摸那鳥兒豐滿漂亮的羽翼,脆聲問道:“你們是來陪我玩的么?”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愈發(fā)歡快悅耳的鳥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