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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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心門 忘塵心中果然裝了個和尚,不是別個,竟然是梵香寺的心明大師。 她到蓮臺山出家為尼時,還不到三十歲,那時她便喜歡上了三十幾歲的心明大師。 于出家人而言,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忘塵只得將她的感情小心隱藏起來,一藏便是二十幾年。二十多年來,天下紛紛擾擾,蓮臺山內卻平靜無憂,而她也冷眼看著天下紛亂,靜守著一方安寧,默默喜歡了一個和尚二十幾年。 雖是默默,卻也不是完全不被察覺。 以前,心明大師清早時分,常去東峰頂參禪打坐。忘塵師太為了能多見心明大師幾次,有段時間也經常大早起趕去東峰。時間久了,心明大師似乎有所察覺,便處處避開忘塵。 忘塵師太很是羞慚,便對心明又愛又恨。 外面的戰火也不是全無波及到蓮臺山。有一年,山外的百姓因為連年的災荒和戰亂,實在活不下去,大舉進入蓮臺山。蓮臺山的各處道場,紛紛拿出糧食救濟饑民。可善云庵當時拿不出余糧。善云庵在蓮臺山里本就算不上香火旺盛,平時眾女尼為了糊口也要自己種菜種糧縫縫補補,也不過就是自給自足。 饑民們早已餓紅了眼,眼見善云庵不肯布施,庵中又都是女子,便有一伙脾氣狠戾的饑民圍了善云庵,意欲沖進去鬧事。忘塵因為挨得大門很近,被人拉了手往外扯。那時候,她以為自己要落入惡賊手中,苦苦掙扎,直到力盡。 蓮臺山上的另一處比丘尼道場便是法妙寺。那里因有幾個前朝貴胄女子出家,帶過去大筆財物,有足夠的東西布施,因而逃過一劫。 善云庵最初也曾向法妙寺求救,可法妙寺里也是一干女子,并不敢招惹窮兇極惡之徒,也就沒敢出頭。 幸好黛眉峰的了因和尚外出化緣回來,經過善云庵,見到此事,便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生生說動那群兇徒離開了善云庵。他硬是帶著一伙饑民,爬到黛眉峰頂的普陀寺前,請當時的普陀寺住持拿出齋飯招待饑民,這才化解了善云庵的一場災難。 已經筋疲力盡,陷入絕望,以為自己肯定逃不過去的忘塵,自然也險險逃過了一劫,自此,心中時常感激了因大師。 心明所在的梵香寺因為比普陀寺更高,自始至終沒有被牽扯進這件事里。他甚至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忘塵師太經歷了一件如此驚心動魄的事。 心明總是那么高高在上,不染塵埃。他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天下太平后,他的聲望更是如日中天。這個得道高僧的心中、眼中,便更沒有忘塵一絲一毫的位置了。 梵香寺的香客里,若有家中女眷想尋個比丘尼道場聽法事,心明也只跟人說起法妙寺,從沒提過善云庵。漸漸的,法妙寺的名聲也超出了善云庵許多。 忘塵便這么因愛生恨———你心明大師不是得道高僧么?我偏要揭破你的嘴臉,看你如何! 也就是此時,已是普陀寺住持的了因大師,聽聞今上要來蓮臺山祭天拜佛。不過后來,因種種顧慮,文治帝并不打算親自來了,只叫顧相代天子一行。 了因大師修行多年,年輕時也是個一心向佛慈悲為懷之人,偏偏此時生出了功利之心。他的想法很簡單,若顧相能在普陀寺設壇祭天,那普陀寺勢必在他手中發揚光大。 普陀寺的名氣很大,能被顧相選中的可能性很大。但普陀寺也不是沒有其他有力的競爭對手,那個對手便是梵香寺。 梵香寺不算大,還不到普陀寺的一半,可卻有個心明大師在。 了因做了住持多年,心中時常掛懷紅塵俗物。他有時甚至不忿,為何普陀寺一干僧侶這般潛心向佛,聲望卻始終敵不過梵香寺一個沽名釣譽的老和尚。新朝許多貴胄,都是心明的座上賓,往普陀寺來的卻少之又少。普陀寺的香客多是些平民,雖有小吏、富商,卻鮮有權貴。只這一點,便比梵香寺差了許多。 聲望差人家一截也算了,最讓了因吃力的是普陀寺的收支。了因越來越看重名聲,普陀寺的善事也越做越多。可這善事做得多了,便不能停下,否則容易招來罵聲。待了因發現他承諾每年做的善事,需要的開銷已快和普陀寺每年收到的香火錢差不多時,這才開始著急。 所以,他心中便生出了個念想,無論如何也要讓顧相來普陀寺。 鬧鬼一事出來后,了因便想出了一個很不容易惹人生疑的法子來對付心明。他的普陀寺里都是和尚,難以實現他的計謀,不要緊,還有個一直將他視為救命恩人的忘塵在。善云庵里有小尼姑,而且有會口技的尼姑。他料定忘塵一定會答應他——他曾無意中窺出過忘塵對心明的來歷不明的恨意。 可憐心明大師什么也沒做,便叫這一僧一尼恨上了,還想出這么奇怪的法子對付他。所以,才有了后頭的種種亂象。 顧唯念聽眾山民七嘴八舌說了這些,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道:“莫非了因大師暗中安排了人,慫恿你們一定要請心明大師下山做法事驅鬼?若心明大師做不到,那世人便可知道,他不是什么得道高僧,連個小小的女鬼也對付不了。梵香寺心明大師的聲望降了下來,普陀寺便可勝出了。” 心明大師到底有沒有驅鬼的本事都好,反正這個女鬼是無憂小尼姑假扮的,了因不讓心明成功驅鬼,心明便不可能做到這件事。 顧唯念著實想不到忘塵做下此事的原因,竟然是這樣。這位心明大師好生無辜呀!真是躺著也中箭哪! 有人道:“正是如此。我就說么,怎地我們說要請師父們幫忙做法事時,總有人嚷著非心明大師不可。” 又有人將杜誠推了出來:“了因就是派寺中常采草藥的小沙彌與他暗中聯系,就他喊柳夫人是災星阿蘿是厲鬼,一定要請心明大師來,喊得最厲害。” 杜誠青白著一張臉,辯解道:“我也是好奇心明大師到底有多大能耐!” 薛少河感慨:“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情之一字,竟能讓修行多年的老尼這般走火入魔。真是太看不開了!這個情字,果真厲害!” 顧唯念卻道:“你怎么不說,利之一字,竟能讓修行多年的老僧殺人放火?真是太看不開了。利之一字,果真可怕。” 又有人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他們二人:“小兄弟,你和你這妹子……你們……其實不是……兄妹吧?” 還不等人家問完,薛少河趕緊拉著顧唯念遠遠走開了。顧唯念也生怕被人問,忙跟著薛少河匆匆離去。山民們連聲叫他二人,薛少河仍舊拉著顧唯念一路向著山外的方向跑去。眾山民不好強留,便也沒追來。 蓮臺山依舊風光明麗,只他二人慢悠悠走在滿目蒼翠的山路上,身后的悲傷與紛擾,便都被遠遠丟在后頭了。 薛少河又開始不正經起來:“眉眉,咱們關系已經敗露,只怕這里不能久待了。” “什么叫關系敗露?我和你又沒見不得人的關系!” “但是別人不這么看,世人總是喜歡往那方面胡思亂想。” 顧唯念心中恨恨,覺得他嘴里出不來好話,冷哼一聲,便轉過了話題:“既是顧相要來,我也覺得這里不能久待。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那會兒聽到蓮臺山的鄉民提起父親,顧唯念心中著實一跳。據說顧相來蓮臺山的時間,定于下月十五。然而她卻知道,時間已經很緊迫了。爹來這里之前,定會先安排得力人手提前過來查探一番再做安排。家中的私衛一定會來,說不定又是顧行帶隊。得趕緊離開才安全! 薛少河道:“顧相若真來了,那才熱鬧。我常聽人說,顧相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可惜后來受了冤屈,在遼北那苦寒之地整整受了十年罪。幸好今上英明神武,又將他官復原職。我還真想見一見這個大起大落的開國重臣。” 顧唯念聞言,心中立時打了個轉轉。 其實她還是很想跟著薛少河夸一夸父親的。 父親年輕時便跟著□□與今上四處征戰,既是謀臣又是武將,說起來,也是大夏鼎鼎有名的傳奇人物。后來位極人臣,起居八座,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恨世事無常,大夏開國沒幾年,□□便大肆殘害功臣,幸好父親會做人,這才沒被弄死,只落了個舉家發配。 不過,爹就是爹,定力非一般人可及。在遼北那幾年,本應最是憤懣不滿意志消沉的父親,仍是全家人的支柱,一直鼓勵一家人好好生活。所謂寵辱不驚,能屈能伸,莫過于此。 那時候,不知多少重臣因受不了大起大落的變故,還沒怎么著呢,自己先活不下去了。 也有其他高官被發配遼北。因受不了這種打擊,便從一世英雄被逼迫成了可憐小丑。為了能多歇息幾日,少出些苦力,他們中有的人,甚至不惜將愛妾、幼女送給地方小吏為姬妾。 父親卻一直將她護得好好的。雖然她也曾在家中后園里開辟過菜地,上鼎云山采過人參,但她始終都干干凈凈,沒有淪落到不堪的境地。只是京中那些眼熱父親的人,喜歡編排她的不是,將她說得和別的落難姑娘一樣凄涼,并為此大肆取笑她,好像女人失貞多么丟人一樣。真真可恨! 那些小人永遠只能做小人。唯有父親那樣的人,才能有二度拜相的風光! 當然,贊美的話,顧唯念是不能說出口的。否則她怕剎不住,再說漏了嘴,她干脆沉下臉道:“顧相有什么好看。大家都姓顧,都是京官,我們家落難時,也沒見他幫一句腔。聽到他的名字便生氣,算了,不看他。他越風光,我越生氣!” “你講不講理?顧相落難時,顧將軍幫過忙么?”薛少河問。 顧唯念啞口無言。 不過,顧唯念既然這么說了,薛少河便也只好帶她離開。只可惜楊染荷承諾的良馬,他是得不到了,不光得不著馬,他還搭進去了兩口薄棺材的錢。因為先前才給阿蘿和柳年大辦過喪事,楊染荷一家三口又都是藥罐子,平日不少花錢,后來又退了客人的房錢,伙計、廚娘的工錢,客棧里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銀錢了。薛少河只得自掏腰包。 他二人正慢行在山路上,靜慧騎著一匹瘦馬趕到。她下馬后,便將馬兒的韁繩交到了顧唯念手里:“薛居士,你們的馬被我害死了,我心下著實過意不去。這里有一匹老馬,雖遠不如居士那匹千里良駒,卻也還騎得,望居士笑納。” 顧唯念接過韁繩,看靜慧眸中含淚,便問道:“小師父可是又遇到傷心事了?” 靜慧眼中淚滴大顆滑落:“家師……先師圓寂了……了因大師也圓寂了……兩位薛居士……白白辛苦了……” 薛少河怔了片刻,方道:“死得真堅決!又是自盡?” 靜慧道:“他兩位都是自盡。師父臨終前,叫我不必自責”說起這個,她哭得更厲害了,“若我不多事……師父就不會死……” 顧唯念勸解道:“若你不多事,受害的便是無辜的人。他們兩個自盡……也算是洗清了一身罪孽。” 丑事既被揭破,無顏茍活,便干干脆脆的去死。 其實他們做的事,并未造成害死人命的后果,論理,不該抵命。只是活著淪為笑柄,與死后換來善云庵和普陀寺能得世人一點諒解,他們還是選了后者。 說到底,他們兩個也都不是什么窮兇極惡之徒,只是一時糊涂,便鑄成大錯再難回頭。 顧唯念又對靜慧道:“小師父,你是個好人,以后也該放寬心。我們走了,你自己保重。” 靜慧雙手合十道:“兩位居士才是好人,日后必有福報,兩位也保重。” 顧唯念與薛少河,重又上路。身后的靜慧越來越遠,身側青山茫茫,起伏不盡。 …… 靜慧送來的這匹馬太瘦,薛少河擔心又累死一匹馬,便讓顧唯念一個人騎馬,他自己在旁牽著韁繩跟隨。 顧唯念起初不肯答應:“薛大哥,這樣不妥,人家誤會你是我的下奴如何是好?”他難道不覺得難堪么? 薛少河道:“那也只好讓他們誤會去了。不然怎么辦?有馬不騎?還是咱們兩個共騎?”話到此處,他忽然一笑,“共騎也好,我并不嫌擠!” 顧唯念忙道:“還是我騎馬,你走路吧。” 薛少河一臉的故作悲痛,牽著馬慢悠悠走在山間古道上。春日無盡明媚,春風十里柔情。一路青山碧水,鳥啼蟲鳴,倒也是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顧唯念便有些不忍心,開口道:“薛大哥,反正這里沒人,不如你上馬吧。” 薛少河大喜,眉眉終于想通了!只聽顧唯念又道:“我下去牽著韁繩走一走,不會累著的。咱們換著騎馬。” 薛少河的笑容僵在面上:“……我不累。”這是開玩笑么?他一個大男人騎馬,叫她一個弱女子步行?他還干不出來! 哼,總有一天,他要把她心里那扇門撬開!讓她巴不得和他共乘一騎! 第26章 少女 離開蓮臺山沒多久,便遇上岔路,兩條路都能走到目的地,顧唯念便隨手指了一條路。左右無事,二人便一路閑聊。顧唯念道:“薛大哥,我想起咱們還有件事沒弄清楚。你說忘塵師太的竹笛是從哪里來的?” 那竹笛好生厲害,一觸動機關,暗器就會射出來。如此精妙的物什,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也不知到底出自哪位高人之手。顧唯念對江湖事不太了解,但是薛少河了解。他總該知道這世上制作暗器的高手都有誰。 誰知薛少河嘆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不過,忘塵既有過早年那場經歷,說不定是特地搜羅來那樣一支竹笛防身。這也算不得奇怪。” 顧唯念扁扁嘴。他怎么知道忘塵是用那根竹笛來防身?萬一忘塵是要做別的事呢? 話說回來,除了那支竹笛,另有其他事也叫她心里不落意:“你還說要帶我看日出和花海。這下看不成了!”不過這卻不能怪薛少河了,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急著離開。 薛少河果然大呼冤枉:“我本打算在蓮臺山多留幾日,到下月十五一睹顧相風采。說起來,到了那時,南峰也正是賞花海的最好時節。是你自己一百個不樂意,我只好作罷。” 顧唯念笑道:“到底他是官我是賊,就算他不知道這世上有個我,我也是怕見他的,話說回來,薛大哥還說要帶我看更美的風景。我可等著呢。” 薛少河立時笑起來:“不如我現在就帶你看盡人間美景?崇蒼宮有什么好去的!” 顧唯念便不笑了,獨自騎著馬走開了。她才不上他的當! 老馬慢慢行在蜿蜒的小路上,極目望去,蒼空碧藍,白云悠悠,四野茫茫,時時可見路旁垂柳如綠煙,桃夭若云霞,溪流淙淙歡歌,蜻蜓掠水而過。 顧唯念在馬上伸了個懶腰,準備下馬步行片刻。在馬上這么久,腿都麻了。只是她還未行動,目光便被一對在水邊飛舞的蜻蜓吸引住了。她驚喜的指著那對蜻蜓道:“薛大哥你看,那兩只蜻蜓的身子連在一起,好像一顆心一樣。都這么樣了居然還能飛,真有趣。” 薛少河好笑地看她一眼,沒答話。 顧唯念仍舊指著那對蜻蜓道:“薛大哥,你倒是看啊,你笑什么?” 薛少河道:“笑你又呆又可愛。也對,你以前是個千金大小姐,自然不會見過這些。” 顧唯念很不服氣:“我也是……啊……出門玩過的。恰好沒見過這個,很奇怪么?” 不遠處一株老槐樹上,傳來一個女子明朗脆亮的笑聲:“哈哈哈哈,那兩只蜻蜓在洞房,很快就會生幾只小蜻蜓了。” 顧唯念聞言,頓時羞得雙頰緋紅。她與薛少河抬頭朝著前方的老槐樹上望去,卻看到一個紅衣少女站在春風拂過的梢頭,對著酒囊,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 其實顧唯念也不知道那酒到底是不是烈酒,只是看那少女一張俏臉紅撲撲的,便覺得那酒囊里頭裝的是烈酒。 少女任由一頭青絲被風拂亂,絲毫不去理會。她雙眉濃而黑卻并不粗,反而意外的修長精致,顯得十分俊逸。雙眉下是一雙極嫵媚好看的桃花眼。只是那略帶英氣的眉中和了嫵媚,顯得異常的美,卻不帶絲毫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