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楚君歸終于捕捉到了一點異常，當數據從海瑟薇身體內產生，向自己傳輸的過程中，突然出現了一點隨機數據。這點隨機數據非常少，又是一閃而逝，如果楚君歸不是和海瑟薇處于帝斯諾最親密的狀態，根本就無從發現。

    楚君歸這一次收到的，還是簡單的位置信息。兩個又試了幾次，結果都是一樣。到后來海瑟薇甚至想把所有奧斯汀的記憶全都傳送給楚君歸，可是楚君歸只是多接受了一點零碎信息，拼不出什么有價值的資訊。

    現在所有人全都知道有問題了。楚君歸回想了整個過程，然后一遍遍復盤，忽然說：“你把整件事說一遍！記住，是說！”

    海瑟薇一怔，隨即會意，開始講述從奧斯汀突然召喚，到在國防部觀看奧斯汀的記憶，以及自己看到和理解的所有東西。整個講述過程非常漫長，即使海瑟薇盡可能地簡潔，也意識到整個講完需要幾十個小時。當她使用過數據傳輸后，就習慣了這種模式。說話和數據傳輸相比，就像一個是用幾k的原始磁碟傳輸數據，一個則是秒輸幾t的高速通道。用慣了數據傳輸，再說話就會格外地不習慣。

    好在海瑟薇使用的時間還不長，努力刪掉所有不必要的細節后，終于能夠把事情描述清楚了。這一次果然沒有出現莫名的隨機數據，也沒有其他干擾。楚君歸、開天以及昆都聽到了所有的話。

    好不容易等海瑟薇說完，開天說：“顯然，真實夢境在干擾我們。至于為什么，我無法判斷。”

    楚君歸思索道：“干擾集中在這個避難所的信息上。現在避難所不見了，奧斯汀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或許有某種力量抹去了這里的避難所和所有相關的痕跡？這種事，創造者和衍生天災都可以辦到。”

    此時眾人都默契地放棄了數據傳輸，而改用原始的語言交流。

    開天忽然說：“按照海瑟薇所說，那只兔子早就死在這個避難所里，那么我們遇到的兔子又是誰？難道有兩只兔子？”

    “那只兔子是我在你尸骨旁發現的，那時已經變成骸骨了。然后我提取基因復活，再在周圍環境里復原了它的記憶……”說到這里，楚君歸忽然一頓：“難道，它的尸骨是假的？！”

    開天沉默片刻，說：“如果它是假的，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是假的？”

    第1310章 又出現了

    山丘上一片沉寂，沒有人說話。

    唯一經歷過整個過程的是楚君歸，他反復回憶從接受求救信號到找到開天，復活開天和兔子的全過程，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處。

    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海瑟薇的記憶是假的。

    楚君歸很快有了決定，說：“挖！”

    他并沒有動用環境能量，而是具現出一個巨大的挖斗，然后對著山丘挖下去，一下就挖出幾米深的大坑。開天立刻明白了楚君歸的意思，同樣具現出挖斗開挖。開天的挖斗比楚君歸稍微小一些，但是一次具現出了三個，挖掘速度比楚君歸還快。海瑟薇和昆只能在一邊看著根本插不上手，這種一次就能挖幾十噸的挖斗不是他們能玩得轉的。

    楚君歸和開天動作飛快，整個小山丘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降低，很快就被徹底夷平。兩人沒有停頓，而是繼續挖掘，很快地面就出現一個十幾米深的巨坑，并且還在不斷加深。

    昆悄悄問海瑟薇：“他們在干什么？”

    “不知道。”海瑟薇也不清楚。她現在對地下的探測范圍大約是200米，這個范圍里沒有任何人工物品，更沒有避難所，也不明白楚君歸和開天在挖什么。看兩人那挖掘速度，就是一心往下挖。

    很快挖掘深度就超過了100米，一團團泥土不斷從坑口拋出。突然之間，楚君歸和開天同時出現在坑口，盯著高高拋出來的泥石。

    楚君歸伸手撿起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說：“這里面封存了一些數據。”

    開天說：“是人類的概念碎片，時間應該沒過多久。”

    “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任何探索者來過這里。”楚君歸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在我們所知的范圍內。”

    “概念碎片能夠殘留這么久還沒有完全消散，應該是和博士、麥克米蘭同一個級別的強者。不過，這個碎片是怎么保留下來的？”開天疑惑問。

    楚君歸看著石頭，說：“這塊石頭具有某種隔絕保護效果，把內部和周圍環境隔絕，這才把概念碎片保留下來。問題是，這塊石頭難道是天然生成的？”

    這個問題開天和楚君歸都回答不出。啪的一聲，石塊在楚君歸手中自動碎裂，然后化為一團白光，就此消失。沒有了泥石覆蓋，這塊石頭上隔絕環境的力量也就迅速消失，讓內部空間暴露在環境中，最終被環境能量湮滅。

    楚君歸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地點確實有古怪，不用最原始的挖掘，只憑檢測環境能量和數據的方式是找不出那塊石頭的，只有切實接近到一定距離，觸碰到它才會發現它的存在。或許下面還有更多的類似石頭。

    “繼續挖！”

    楚君歸和開天又向下挖了1000多米才停手，除了那塊石頭之外一無所獲。不過那塊石頭已經提供了足夠多的信息，證明奧斯汀來過這里，也證明了海瑟薇的記憶不是虛假。

    奧斯汀雖然已經戰死在真實夢境，但是以楚君歸現在對真實夢境的掌握，所有探索者的行蹤和過往故事都是了如指掌。哪怕楚君歸跟他們從未見過，也沒有交集，環境里一樣留存了信息，楚君歸也就能知道他們去過哪里，發生了什么。三大勢力所有在列表上的探索者楚君歸知道，不在列表上悄悄進來的楚君歸也知道，唯一不知道行蹤的就是奧斯汀。

    楚君歸還以為奧斯汀還沒有進來，沒想到他不光來過，并且在博士還沒架設退出通道的時候就已經戰死。理論上奧斯汀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但或許是他實力強橫，或許是其它偶然因素，奧斯汀的意識還是返回了現實，并且帶回了關鍵的記憶。

    “看來有個我們沒有察覺的力量隱藏在真實夢境里，試圖掩蓋些什么。這里應該確實存在過一個避難所，兔子也是真實存在過，只不過不一定是我們遇見的那只。”

    開天點頭：“可惜沒辦法用數據傳輸，否則就可以知道那道墻壁上的裂縫和滲出的鮮血是什么意思了。”

    奧斯汀帶回記憶時，以及海瑟薇接受記憶時都沒有經過調整，數據的處理能力有限，也沒有帝斯諾的傳承知識。墻壁裂縫和滲出鮮血都是因為意識主體感知到了危險，但是危險來源又超出了他能夠理解的范圍，所以用能夠理解的裂縫、鮮血來代替。奧斯汀記憶里是包含了危險來源的原始數據的，海瑟薇的也是。但是現在只要涉及到這個避難所的數據都無法傳送，楚君歸和開天也就無從知道危險究竟來自于哪里。

    現場一時有些沉寂，楚君歸在思索著怎么才能從海瑟薇的記憶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此時的他已經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巨大的危險。開天也在思索，海瑟薇則是在想著如何能夠更清楚的表達。只有昆茫然得云里霧里，既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海瑟薇則是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點什么，但是無論她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楚君歸這時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避難所去看看。開天，保護好昆。”

    出乎昆的意料，開天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問：“多大力度？”

    昆立刻就不滿意了，心里說以我和楚君歸的關系、以我在光年的地位，不是應該盡全力保護的嗎？這怎么還討論上保護的力度了？好在楚君歸的回應讓他十分舒適：“全力保護。”

    不過開天依然沒有立刻接受，而是說：“這家伙沒什么保護的價值。”

    昆感覺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沖上去了。

    楚君歸說：“不，他現在的價值無可估量。”

    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投資楚君歸，實在是慧眼識英才。楚君歸能把光年弄成三大勢力之外第一強國，不是沒道理的。

    可是開天依然質疑，于是楚君歸解釋：“如果那個基地真的出了問題，那么他很可能已經受到污染，但是沒有出現異變。這個樣本的價值非常大，很可能是我們破解真實夢境秘密的關鍵。”

    開天提起昆，楚君歸帶上海瑟薇，片刻后4人就回到了開始的避難所。

    避難所里一切如常，米兒站在大廳里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等楚君歸幾人出現，她才有了生氣，眼睛緩緩睜開。

    “有什么異常嗎？”楚君歸問。

    “它又出現了。”米兒指了指控制臺。

    楚君歸這才看到，控制臺上正趴著一只黑白花的兔子，呼呼地睡得正香。

    第1311章 血墻

    兔子對周圍一無所覺，就是埋頭大睡。楚君歸沒有驚動它，而是悄悄地檢視了一下兔子的數據。兔子的數據就和海瑟薇說出那個地點之前一模一樣，仿佛過去這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根本不存在，那場幾乎把楚君歸和開天耗干的戰斗也不存在。

    “它是怎么出現的？”楚君歸問。

    米兒終于有了動作，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它突然就出現了。”

    楚君歸向開天使了個眼色，開天立刻布下囚籠，再次把兔子籠罩在內。然后楚君歸叫醒兔子，再次說出了那個地點。不過這次兔子只是茫然地看著楚君歸，沒有其它異常反應。

    “沒事了，你繼續睡吧。”

    “沒事就別來打擾我。我太累了，現在只想在睡夢中度過自己最后的時間。”兔子打了個哈欠，頭又埋了下去開始睡覺。

    海瑟薇心中忽然一動，轉頭望向墻壁，然后就看到墻壁上多出了一道裂縫，正在慢慢延伸，一點血色慢慢出現！

    海瑟薇整個人突然如同落進蛛網，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被束縛住，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只剩下意識在軀殼中瘋狂地尖叫！

    她終于意識到什么地方不對了。她只記住了奧斯汀記憶中的裂隙墻壁和鮮血，并且想方設法的說了出來。但是她忘記了這里的血墻！

    每一次海瑟薇想要跟楚君歸說，都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或念頭所阻止，比如說不知道楚君歸有沒有問題，不知道開天有沒有問題。等到后來想要告訴楚君歸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海瑟薇干脆就忘記了血墻。

    不過海瑟薇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她不斷給自己暗示，否定了一個又一個莫名的想法，并且盡一切可能保持記憶。一回到避難所，其中一個心理暗示就起了作用，促使她望向血墻，然后保持不動。

    楚君歸立刻就發現了海瑟薇的異常，隨即一團柔和的銀色光焰環繞她的全身，隔絕了與周圍環境的聯系，解除了麻痹。但是海瑟薇依然僵立不動，眼睛盯著前方。

    楚君歸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突然視野中浮現了一連串的細碎氣泡。那是許多隨機數據片段，在視野中就是一個個閃著光芒的氣泡，美麗而夢幻，卻代表了徹底的消亡。

    楚君歸立刻警覺，知道又有什么重要信息被暗中隱藏的力量抹除了。此時淡金色的囚籠在楚君歸身邊出現，把他和周圍環境隔絕。那串細碎的美麗泡沫越飄越高，終于消散，楚君歸也看到了那面血墻。和以往不同，這一次楚君歸視野中的墻壁表面出現了一層濛濛的光，仿佛有無數細小蚊蟲飛舞。

    楚君歸嘗試著發出一條信息，但是在落到了那面墻壁上后就支離破碎，信息里許多片段都在濛濛白光中變成了一個個美麗泡沫。

    楚君歸發出的信息中有許多關于衍生天災和原始避難所的信息，然后這些片段全都被中和。發現了問題所在就好辦了，楚君歸立刻放出多道隨機攻擊，用這個大殺器消磨墻壁上的白光。在楚君歸開啟攻擊后，開天也發現了白色屏障的存在，一起加入攻擊。

    這個時候，一直如同雕像般的米兒突然恢復了生氣，她先是向海瑟薇望了一眼，墨綠色的雙眼中映出了海瑟薇的身影！

    海瑟薇瞬間全身冰涼，那種冰寒刺骨的感覺從一個意識跳到另一個意識，每過一處，那個獨立意識就會被冰封，陷入深深的極寒與黑暗。轉眼之間，海瑟薇的獨立意識就被冰封了7000多個。好在她雖然沒有完成調整，但是了解了帝斯諾傳承知識后實力依然飛速提升，獨立意識的數量已經突破了一萬個。冰寒沒能蔓延到所有的獨立意識就消耗殆盡，然后所有被冰封的意識再次恢復生機。

    但是海瑟薇有種直覺，如果剛剛所有意識全部被冰封，那自己就真的死了。

    米兒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頭，望向血墻。只有開天和楚君歸能看到，從她的雙眼中射出兩抹墨綠光芒，落在墻壁的屏障上。那道白光立刻大片大片地潰散，效率比楚君歸和開天都要高得多。

    白色屏障在楚君歸的攻擊下都只是微微動搖，堅固程度已經堪比黑洞內部。但是在米兒的攻擊面前卻顯得頗為脆弱。

    白色屏障很快就到了極限，終于消散。屏障破碎的剎那，楚君歸突然感覺血墻變得透明，露出了隱藏在墻壁后面的存在！

    那是無數數字、線條和能量的大雜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數的變化，楚君歸就像看到了一團無比巨大、有無數色彩組成的顏料團，且在不停地攪動。

    不，那已經不能說是顏色團，它已經大到足以覆蓋整個宇宙，以楚君歸目前的數據容量，都無法容納它僅僅是最微小單位的信息！

    它里面每一個最微小的點都包含著無數數據、信息、物質，乃至于無法用人類科技衡量的東西。光是楚君歸感知到的這點范圍，包含的東西就超過了整個真實夢境！

    無與倫比的數據瞬間沖垮了楚君歸的物理存續，整個身體從最細微的維度開始崩解，瞬間化為基本粒子。此時楚君歸意識到了危機，強烈的求生意識阻止了身體進一步向能量崩解，然后重組成原本的楚君歸。但是身體剛剛重組，就再一次被數據沖毀。就這樣楚君歸在崩毀和重組之間反復，眨眼間就循環了上百次。

    好在一層灰色霧氣如同幕布拉開，遮擋了墻壁，也擋住了楚君歸的視線，這才把楚君歸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那層霧氣只堅持了難以覺察的瞬間，就失去活力變得僵硬，然后表面出現網格，就此消散。灰霧消散后，后面的墻壁已經變成了普通的墻壁，再也看不到那團可怕到了極致的色彩。

    楚君歸只覺得極度虛弱，滿身冷汗，真實的身體在剛剛的瞬間消失了80%。如果灰霧再晚一個微秒，楚君歸就會耗盡能量，被沖毀成世間的冗余數據。

    開天也十分虛弱，剛剛的灰霧實際上是他的身體，那部分身體已經完全消散，連帶著其它體細胞也大量消失，開天的身體已經失去了90%，比楚君歸還要慘烈。好在霧族每一個細胞都是平等的，沒有要害部位一說，損失再多身體也只是恢復時間的問題。

    海瑟薇沖過來扶住了楚君歸，焦急地問：“剛才怎么了？”

    楚君歸平復了一下呼吸，看向海瑟薇，凝重地說：“我想，我看到了衍生天災。”

    第1312章 風險消弭

    直視衍生天災的代價，就是楚君歸和開天兩個人類一方的最強者差點崩毀。這還是衍生天災并沒有出現在真實夢境的情況下。楚君歸和衍生天災看似只有一墻之隔，實際上是處于兩個維度完全不同的宇宙，只有非常偶然的間接聯系。

    楚君歸再望向墻壁時，已經一切正常。海瑟薇的視野中那些裂縫和鮮血都已消失，血墻變成了普通的墻壁，整個避難所的詭異感覺全部消失，那些數據接口中偶爾出現的暗紅光點也消失不見。世界重新變得溫暖、舒適。

    昆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從口鼻中噴出一團團血霧。不過咳完之后他的臉色反而好了很多，人也覺得輕松了許多，好像身體里許多一直存在的臟東西終于被清理出去了。

    控制臺上，兔子還在熟睡，不過已經停止了呼吸，也失去了所有生命跡象。周圍空間中所有關于兔子的信息全部消失。現在的兔子，沒有過去，沒有經歷，也沒有任何記憶。它就是環境的一個組成部分，就像最普通的石塊泥土。

    米兒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眼睛里也重新有了靈動神采。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或許只有楚君歸和開天才能清晰認識到剛剛的危險。楚君歸能夠“看到”衍生天災，意味著在某個維度上，雙方已經非常接近，如果楚君歸剛剛被崩毀，那么兩個宇宙之間就相當于出現了一條通道，衍生天災可以借此錨定人類宇宙，并且送一小部分身體過來。

    好在楚君歸拖住了衍生天災，開天則是以大部分身體為代價封鎖了這條潛在的通道，真實夢境終于消弭了風險，恢復正常。

    楚君歸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和能量，就把避難所徹底地檢查了一遍。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異常，不過許多地方都莫名地多出了一些空洞，環境中也出現了一些隨機數據片段。看來此前這里確實潛藏了不少衍生天災的衍生物，現在隨著通道被封閉，它們都被真實夢境的力量慢慢摧毀。

    看到空洞的數量，楚君歸也是暗暗后怕。如果不是海瑟薇和昆突然到來，他或許一直都發現不了異常。等到發現時，也許衍生天災早就打開通道，真正進入這個世界了。

    現在衍生天災的隱患已經消除，眾人就把避難所封閉，返回營地。接下來就是等待，等著真實夢境自然崩潰后回歸。只是真實夢境中的時間流速明顯和人類宇宙不一樣，所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回歸。可是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