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她到底只是凡人,也憧憬美好的男女之情。 她提出想要與她成親,必須先簽了和離書。 他簽了,后來他們就成親了。 相處幾年,感情是有的。 況且之前幾年李旻然也是盡心,對她體貼入微,她也盡職的學著做好一個妻子。他因為外人的閑話議論,暗自難過,卻總是在她面前一派輕松笑容。她見了不忍,便把匾額換了。 卻不想孟府換成李府才過不久,他就原形畢露。 孟回嘆息一聲,總歸是打眼了。 她到底不是她,總能看透人心。 她離開長寧侯府后,第二年,她也離開了。 至此,世間只有一個孟回。 孟回沒有消沉太久,那人教給她的從不是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 當夜,孟府的匾額再次被掛上。 第二日,眾人看著重新掛出的匾額,沒有覺得詫異,也也沒多想什么。 畢竟李旻然和一個女子光著被扔出孟府的消息已經(jīng)一傳十十傳百,差不多整個渝城的人都知道了。 孟回當年來渝城的時候,便置辦下了不少產(chǎn)業(yè),買了不少田地,又讓人開了荒。 之后便全都租了出去。 租種條件并不苛刻,每年交的糧食也比別人低上兩成。 得了好的眾人自然感激她。 且西北大旱時,有不少災(zāi)民流落到渝城,她還讓人布粥賑災(zāi),救活了不少人。 仁善的美名很快便傳了出去,至此幾乎整個渝城的人都知道渝城內(nèi)有一個仁義的女善人。 她善卻不假善也不愚蠢,行善也是有根有據(jù)有章法的,若有人企圖利用她的善,騙錢騙糧的她也不客氣,一律報官,決不留情。 也有耍賴的,要詆毀她的,她也絲毫不理會。 十分坦蕩的任他說,行善之事從未停止。 久而久之,再有什么詆毀的話,眾人也是一笑而過,壓根不信。 東街上。 孟氏糧鋪內(nèi),掌柜的狠狠的奚落嘲諷了不要臉還敢來支銀子的李旻然一頓后,便讓伙計把人趕了出去。 “狗眼看人低,呸!” 惡狠狠的淬了一口,路過的人看著他,指指點點的在討論著他被趕出去的事,李旻然羞惱的黑了臉。 倉惶轉(zhuǎn)身走了。 連爭辯也不敢,他不是沒爭辯過,可惜他哪里罵得過那些愛閑言碎語,說話罵人從來不忌嘴的人。 頭一回爭辯,被罵得狗血淋頭,到現(xiàn)在他連爭辯幾句的勇氣都沒了。 “該死的妒婦,竟然真這么絕情狠心!” 李旻然低聲咒罵一句,到底還是沒有死心。 又去了另外幾家鋪子,無一例外,一個銅子都沒要來,得到的都只有冷臉以及嘲諷。 李旻然是光著身子被趕出來的,他身上這身粗布袍子是他將傘給她,自己卻冒雨而去時穿的。成親后,他就沒再穿過,孟回一直沒丟。 如今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人她都不稀罕了,何況一件衣裳。 便讓人把衣裳還給了他。 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很早開始,他就常去鋪子幫忙,也與幾個掌柜熟識,常一起喝酒吃飯。他說的話提的意見,幾個掌柜也從不會反駁,自以為已經(jīng)得到眾人信服的李旻然,卻不想會是現(xiàn)如今這個,人人嘲諷奚落的結(jié)果。 身無分文的他,只能頹然的回了下溪村。 消息還沒傳到下溪村,所以下溪村人還不知道他被趕出來的事。聽說他回來了,李家人很是熱情的把他迎了回去。李旻然自然不會自己戳破,借著他們還沒聽到消息,從家里騙了一些銀子,又騙吃騙喝了一陣,終于被他爹娘兄弟發(fā)現(xiàn)他被趕出來的真相。 李旻然失魂落魄的假裝一番,說孟回看上了別人,說她薄情寡義。 這還得了,李家人一聽,便全家出動去鬧。 剛到渝城便聽說李旻然被趕出來是自作自受,他違背誓言,與人偷情,和離書沒成親前就簽好了。 如今他是什么也沒落到,光屁股被趕出來的。 有人說孟回是妒婦,說她絕情。也有人說人之常情,說她有先見之明,這才沒讓家產(chǎn)被人謀去。 李家人一聽便知道被騙了,也顧不上去鬧去討公道了。 著急忙慌的趕回了下溪村,到了家才發(fā)現(xiàn),李旻然不見了。 家里的被翻得亂糟糟的,藏銀子的地方也叫他刨開了。李婆子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抹起了淚,怒罵自己兒子不是個東西。 李家的事沸沸揚揚的被傳了一陣。 李家人也沒敢去找孟回鬧,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銀子雖然沒了,好在置辦下來的田地還在。 李家人的日子雖沒了先前那般寬裕,可也比李旻然沒和孟回成親前好太多了。他們沒有去鬧,一方面現(xiàn)如今日子過得去,怕被人罵。連累家中子孫的親事。一方面是他們的孫子還在孟府。 雖說和離了,可她孟回還能不讓親爺親奶去見孫兒,和孫兒親近不成!只要把孫兒拿捏住討好了,這以后還愁銀子? 整個孟家,最后不還得落他們李家身上。 李家眾人想當然的以為著。 …… 孟回后半輩子都沒有再有過成親的念頭。 聽說李旻然仗著那副好皮囊和秀才身份,又傍上了另一戶人家。 當然這些都與她無關(guān)。 她很忙,忙著養(yǎng)兒子,忙著做善事,忙著開鋪子掙錢。 忙著辦義學,辦婦幼堂。 義學教人讀書認字,但不會要求人死讀書,有天賦的會被孟家資助繼續(xù)進學。天賦一般,品性不錯的若是愿意會被送去孟家的名下的鋪子田莊做事。 剩下的,字認差不多后,便會自行離去。不走也沒用,教授他們的先生也不過只是個老童生,再多也教不了他們什么。 婦幼堂旨在助人,給那些被休了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無助婦人,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給那些被人丟棄的嬰孩一個長大的機會。 是善舉善事。 但婦幼堂不留閑人、懶人。每一個進入婦幼堂的人都得自食其力。 孩子們年歲大一些便也得幫著做事,明白人世間的真實殘忍。 孟回不希望養(yǎng)出一群不知人間疾苦的,好高騖遠的人,那不是善,是惡。 孟平遠十歲那年,孟氏的生意趨于平穩(wěn),字已經(jīng)認得差不多但無意再進學科考的孟平遠便跟著他娘天南海北的走。 走得地方多了,懂得也比一般人多,看得也比人遠。 孟平遠,別名四海,小小年紀就顯露出驚人的經(jīng)商天賦。十六歲那年向他母親借了一筆銀子,從婦幼堂挑了愿意跟著他的人,然后創(chuàng)立了四海商行。 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到開始平穩(wěn)下來,再后來幾乎人人知道四海商行,南來北往,貨通四海。 四海商行渝城起家,貫通東西南北,通盛京繁華,達江南富碩,更甚西北貧瘠地等等。 …… 庚慶四十年,已經(jīng)是銀絲染頭的孟回走了。 享年六十九。 高壽之齡。 孟回沒給孟平遠留下什么家產(chǎn),她掙下的那些銀子全都用來維持義學和婦幼堂的運行。 孟四海也不在乎這些,他自己創(chuàng)立的四海商行,賺的銀子,其實早就比他母親的產(chǎn)業(yè)多。 他是商,也繼承了母親的善。 孟回的一生傳奇而精彩。 她有一個秘密。 除了她,誰也不知道此間還有一個孟回存在過。 她很慶幸能遇到她,那個影響了她一生的人,那個教會她生存的人。 她曾經(jīng)怯懦無用,只知道埋怨憎恨,從不會檢討自己,愚蠢而不自知。哪怕是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她依舊只是個愚不可及的可憐人。 因為她,她活出了不一樣的人生。 人的一生多不可能平平順順一輩子。 她離開后,她也遇到過不少挫折,但她都扛下來了。 她的善,聚人心,義學和婦幼堂的存在,讓她的不缺人手。 在她的資助下那些天賦不錯的學子,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間接的為朝廷培養(yǎng)了不少得用之才。且科考過后,孟氏便斷了他們的資助,也減少與他們來往,更不會為了他們的前程,花任何銀子。 即便如此,會感激的依舊會感激她曾經(jīng)的幫助。因為沒有她,他們也許連這一步都走不到。 她是個商人,重利卻不勢力,若有天災(zāi)**,她也會出手,盡可能的幫助朝廷安撫賑災(zāi)。 她更懂明哲保身,從不逾越,從不參與任何帝王家事,更不會歸附與任何勢力。 她不是什么官家娘子,卻有無數(shù)人尊她敬她,還被兩代帝王加封。 義夫人,善夫人便是她的封號。 她就像是義、善的化身。她從不主動為惡,但也從不懼惡。 聰慧過人,慷慨大方,仁心義舉,善心善德,太多的溢美華詞都不足以形容她。端莊,賢惠,柔美,順從,這些表彰行的詞也從來不是用來套在她身上的。 或許只有“奇”字可以形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