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宴席過后。 長寧侯夫人拉著孟文瑞不讓走,孟文瑞也不想走,便厚著臉皮無視他父親的惱怒留下了。 這一留便是好幾日。 柴米油鹽磨得人身心憔悴,面目全非,比孟文卿還小些的孟文瑞,看著反而更滄桑更老一些。長寧侯雖然惱怒卻沒把人強趕出去,便也是心有不忍。 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看他落魄成如今模樣,心情總是有些復雜,也就軟了幾分。 孟回陪了老太君幾日,便打算離開,老太君即便不舍,卻也沒有強留。 長寧侯夫人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中空落落的。 她一生有過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大兒子因為她的無理取鬧,跟她離了心,二兒子被她親手教養長大的女兒勾上了床,還壞上了孽種。更不顧她的反對,要死要活的要跟那養不熟的白眼狼在一起,最后被趕出了侯府。 如今也是落魄,徒惹人笑話。 還有一個便就是孟回,她的親女兒,她生了她,可也讓她流落鄉野,找回來后又因為她的粗野一直忽視她,看不上她。 母女情分早就被她親手毀了。 現在她也已經不是她的女兒,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后悔嗎? 后悔的,怎么能不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日子過成如今這般地步。 幾乎眾叛親離。 日子恢復平靜。 一直等不到人回家的孟錦繡帶著兒子跪在了長寧侯府門前。 不一會兒便圍了不少指指點點,看熱鬧的人。 孟錦繡聽著那些惡意中傷,污言穢語,始終木著一張臉跪在哪里,她兒子餓得難受,撒潑打滾哭鬧她也不管。 偶爾,低著頭看著哭鬧的親兒,她眼中卻藏著深深的厭惡。 人越來越多,門房想驅趕也不能,最后只能去尋了長寧侯夫人。 “你們來做什么?” 正巧歸來的長寧侯,看著跪在哪里的一大一小,不悅的皺緊眉頭。 “兒媳見過父親。”說罷,孟錦繡便拉了拉身側的兒子:“霖兒快給祖父問安。” “免了。我長寧侯府沒有這樣的子孫,趕緊走,休要污了我侯府大門。”長寧侯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看也不看那臟兮兮的小孩兒。 孟錦繡神色僵了僵,立馬又道:“父親,無論如何我都是您的兒媳婦,霖兒也是您的孫兒,即便我做錯了什么,霖兒總是無錯的啊……霖兒不能沒有爹爹,父親,兒媳求您了,放了文瑞吧!放他和我們團聚……” 長寧侯夫人匆匆趕來的時候就聽到她如此說,頓時大怒。 只是話沒出口就被長寧侯制止了。 被眾人圍觀,被喊了十幾年的父親母親惱怒,孟錦繡也是無懼的。 今日要么把他們母子一起接回侯府,要么把她夫君還給他。 她如今只有他了,她不會放過他的。若不是他口無遮攔,自己已經嫁進劉家。要不是他,她當年也不會被送進明心庵,更不會被那兩山匪糟蹋,被迫與他們歡好數日。若是不被糟蹋,她也就不會生下這個孽子。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的痛。 孟錦繡咬牙恨,這些年下來,每每想起自己那幾日的遭遇,身子依舊會不受控制的顫抖。 她當年懷的就不是孟文瑞的孩子,她騙了他,騙了所有人。 明心庵里的人出不來,她以為只要她不說,這個秘密便只有她一人知道。 直到那日撞見了孟回那賤人,沒忍住罵了幾句泄憤。卻被她的話嚇得心肝膽顫,她說,被人輪的滋味好受嗎?她說,孟文瑞知道兒子不是他的嗎? 她說,那兩個山匪就是孟文瑞當年找去掠她的。 她當然知道糟蹋她數日的人是誰,多出的銀子便是她派人以孟文瑞的身份送去的。 可孟回怎么知道? 驚訝過后,她瞬間反應過來,她所遭遇的一切就是孟回那賤人安排的。 是她害的她。 明白過來的孟錦繡,恨不能殺了她。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 孟回離開了,她這輩子再不可能有報仇的力氣和機會。 她只有孟文瑞了,她不會放過他的。 她生的就是孟文瑞的兒子。 鬧到最后,長寧侯無視他夫人的哭求,回府后,直接讓人把孟文瑞也給扔了出去,大門一關,不再理會外間的吵鬧紛擾。 孟文瑞跟孟錦繡母子回去了,但他心里也隱隱有些怨恨上了昔日珍愛的女子。覺得是因為她的哭鬧糾纏,自己才會落到這個地步。 可到底是自己為之付出一切的女子,他還是不忍心看她難過。 還好母親給了他一些銀子。 仗著這些銀子孟文瑞又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但錢是越花越少的,沒過多久就用光了。日子又恢復以往,孟文瑞忍耐了幾個月只覺得生不如死。 他跑了。 留下一紙休書跑了。 孟錦繡瘋了,每日都拉著兒子去長寧侯府門口守著。 她不鬧也沒人搭理她。 一直守了三個月也沒見過孟文瑞,后來管家讓人告訴她,孟文瑞不在侯府。說是長寧侯夫人拿了銀子給他,他就離開了。 孟錦繡壓根不信,她還是繼續守在門口。 又守了月余,身上僅有的錢也花光了,餓了兩日的孟霖,抱著肚子,難受得哭鬧不止。 長寧侯夫人私下見了她,想給她一筆銀子,讓她帶著孩子離開。 孟錦繡不愿意。 轉頭就又跪到了長寧侯府。 大聲喊著,求他們仁慈,求他們放了她夫君,求他們救救他兒子,求他們讓她們母子進去,一口一個孩子是無辜的,他是侯府的骨血,說他們怎么能如此冷酷無情。 又是罵又是求的。 最后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司月出面把她趕走了。 沒有動手,也沒有罵人,她只與孟錦繡說了一句話。 她說,若她執意混淆侯府血脈,她不介意去把明心庵的庵主叫來。 孟錦繡明白過來,想必是孟回留了話給老太君。 老太君知道了她生的不是孟文瑞的骨血。 那日,以孟錦繡落荒而逃結束。 她曾一度后悔為什么不拿了長寧侯夫人給的銀子,一走了之。好過如現在這般,鬧得人財兩空。 此后,孟錦繡在沒有出現過,有人看到他們母子到處行乞,有人說孟錦繡做起了皮rou生意。 眾說紛紜,卻無人在意。 孟文瑞本還有些不忍,在回去不回去兩者間猶豫不定。然而沒過多久,他母親派人給他帶了封信,他看完后,頓時惱羞成怒后。 又怔愣了許久,最后吐了口氣。 他帶著他母親給他的銀子離開了,去她母親派人給他置辦的宅子居住。 又用那些銀子置辦了些田地,自此以后只每年回侯府探望一下,其他時候都是待在莊子里,當起了富貴閑人。 后來娶了妻,生了子,就這么碌碌無為的過了一輩子。 這些都是后話。 另一頭。 離開京城的孟回直接回了渝城,正在與新來的婢女歡好的李旻然,不曾想她會回來得這般快,被抓了個正著。 當場就嚇軟了。 “夫人,你聽我說……” 李旻然驚慌失措的提著褻褲,心虛的解釋著。 “不用!”孟回抬了抬手。 “來人,把他們扔出去!” 整個李府誰不知道這宅子真正的主人是何人,也就床上躺著的那新來的婢女才會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勾搭李旻然,妄想翻身做主子。 幾個身體強壯下人立馬上前,壓根不理會兩人的喊叫掙扎,也不管他們有沒有穿好衣服。 拉著人就往外去。 只來得及穿了褻褲的李旻然,轉過頭,急切又深情的看著孟回:“夫人,我心里只有你啊,都是這小賤人勾引我。夫人,你不能……” 孟回涼涼的瞥了他以及被他言論驚呆了的那婢女一眼,冷聲道:“告訴眾人,自此以后,此人與我孟府,再無干系。若是他在外借我名義行事,直接報官處理!” 李旻然一聽,頓時惱羞成怒,破口大罵:“你個妒婦,天底下哪有不準人納妾的妻?我已經為你忍耐了這么多年,如今不過睡了一個不值當的婢女,又沒說要納妾,你卻就要翻臉不認人,賤人,妒婦……” 聽著他氣急敗壞的怒罵,最初的憤怒過后,現在的孟回內心很平靜,最后化為嘆息一聲。 一生一世一雙人,到底只是一種奢望,最初的是甜言蜜語,違背后只剩想埋怨指責。 這一場關系,終究還是結束了。 這個世間可以不成親的女子,要么早死,要么被和離被休棄的,剩下的就是尼姑庵里的。 她不想出家,更不想到了年紀被人隨意官配出去。 那時候她走了,她正處于一種焦慮又茫然的狀態。恰逢遇上了落第秀才李旻然,他幫了她,兩人有個不錯的開端,后來他說他欽慕于她。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