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幾日若有若無的惡意讓綠谷出久和轟焦凍兩人并未立即答話，他們表情平靜，等待著切島銳兒郎的下文，心中不由自主豎起了警惕的屏障。見兩人沉默，切島銳兒郎倒是沒有顯得挫敗，他將食盤放在桌上，爽朗一笑：

    “綠谷，轟，我是來向你們道歉的?！?/br>
    兩人疑惑，切島銳兒郎接著道：“身為這個班的班長，我卻沒能阻止其他人對你們的……嗯……就是嘲諷和惡作劇，感覺非常抱歉！課后我已經(jīng)找到了那幾位同學(xué)下次一定不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了！”

    話畢，他深深鞠躬，雙眼緊閉，嘴唇緊抿，是個相當(dāng)愧疚的表情。轟焦凍和綠谷出久對視一眼，一哂，綠谷出久擺擺手：“沒事的，切島同學(xué)不用特意來道歉的，他們對我們的看法也算……情有可原吧?！?/br>
    “人都會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感到恐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br>
    轟焦凍收回視線，一面動作緩慢而甚有分寸的將蕎麥面拌好，一面接著綠谷出久的話道。這里的面比不上外面的，但一星期一次的量已經(jīng)算是稍稍令人慰藉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切島銳兒郎抬起身，有些為難地?fù)蠐项^，“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我們內(nèi)訌的時候，啊，用內(nèi)訌這個詞也不對，就是我認(rèn)為我們的敵人不該是彼此。”

    切島銳兒郎面目俊朗，英氣勃發(fā)的五官里盛滿了憤懣不平的神色，綠谷出久看了心中一輕，不知為何有些欣慰。自來了這個地方，他和轟焦凍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因此冷靜自持，而在其他人臉上他們見的最多的表情，除了麻木和恐懼，便是將那麻木和恐懼發(fā)酵成針對他們兩人的刻薄譏諷，切島銳兒郎這樣態(tài)度讓他覺得鮮活而正常，而正常，仿佛離開他們已久遠(yuǎn)，久遠(yuǎn)到他們快要對惶然自危都習(xí)以為常了。

    “切島同學(xué)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不然這樣挺顯眼的，”綠谷出久笑著說。

    切島銳兒郎這才回過神一般，連應(yīng)著坐了下來。

    綠谷出久沒有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xù)，那是一個暫時不能觸碰的敏感話題，況且食堂來來往往人流密集，不管怎么說若是讓有心人聽到切島銳兒郎的話語，說不定會有人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和轟焦凍已經(jīng)是被孤立的對象了，他不愿意讓這個少年，一腔熱血的少年，也被惡意辜負(fù)。

    于是綠谷出久想了想，說：“還沒能正式和切島同學(xué)認(rèn)識吧，感覺來到這里好像能好好認(rèn)識的人都沒有?！本G谷出久嘴角勾了一個不好意思的弧度，食指撓了撓臉頰。

    切島銳兒郎大方道：“我叫切島銳兒郎，進來之前和你們一樣是高中生，學(xué)過一點空手道，現(xiàn)在還是半覺醒，是個Alpha。”

    切島銳兒郎的話語中沒有遮掩，說著還將手腕上橙色的腕帶亮了出來，那是半覺醒的標(biāo)志，還處在只能被動接受信息素生理性波動的狀態(tài)，無法自由控制。

    切島銳兒郎坦誠的態(tài)度讓他們倆徹底放下了防備，禮尚往來，綠谷出久也亮了亮手上的紅色腕帶，道：“我叫綠谷出久，完全覺醒，是Omega。”

    轟焦凍吸了一口面，也抬抬手：“轟焦凍，Alpha?！?/br>
    切島銳兒郎囫圇著吞了一口飯，“啊，完全覺醒的力量還是很厲害啊，上課時我們感受到的那股壓迫性果然是轟你散發(fā)出來的吧。”

    “抱歉，我當(dāng)時有些失控，”說著轟焦凍不作聲色地瞄了一眼綠谷出久，只見身旁的人鼓著腮幫嚼著豬排沒有什么慍色才放下心來，綠谷出久吃的香，嘴角沾了飯粒也沒發(fā)現(xiàn)，轟焦凍伸手將飯粒粘下，綠谷出久回以羞赧而感謝的一笑。

    他們的相處自然至極，絲毫不見旁人議論時的猥褻下流，切島銳兒郎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臉上無半分厭棄之色，他回道：“不是啦，要是我也會很生氣的，主要是覺得你很厲害，現(xiàn)在我都還做不到徹底控制信息素，”切島銳兒郎伸出手做了一個上下浮動的動作，“而且半覺醒的信息素起伏波動很大，有些時候甚至沒辦法嗅到它的存在，比如說現(xiàn)在?！?/br>
    綠谷出久一愣，疑惑道：“我一直以為是屏蔽器的原因，因此我無法嗅到除了自己和轟以外的信息素，但如果連半覺醒的人信息素都無法自我維持……”

    切島搖頭：“現(xiàn)在能夠穩(wěn)定檢測出信息素存在的只有完全覺醒，半覺醒、也就是像我這樣的還需要刺激體內(nèi)激素才能檢測出，初步覺醒的檢測方法好像更復(fù)雜一些?！?/br>
    霎時，綠谷出久醍醐灌頂，他捏著下唇，明白了越前健一為什么要選擇在體育祭時進行信息素收集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喃喃：“也就是說，除了我和轟這兩個完全覺醒的人之外，其他人的信息素都需要在體內(nèi)激素水平到達一定程度后信息素才會顯露，這就是為什么麗日……”

    他剩下的話幾乎湮沒在唇齒之間。

    這就是為什么他明明嗅到了麗日御茶子和其他那么多人的信息素，然而被押送進“白房子”的人并不多，起碼在社會上尚未掀起波瀾。這也是為什么在覺醒之后他逐漸習(xí)慣那些繁雜的氣味，并不是他習(xí)慣了所有的信息素，而是能夠發(fā)散于體外的信息素并不多。

    “也就是說，我們并不是越前口中那‘少數(shù)異類’?！?/br>
    轟焦凍用餐巾紙擦干凈唇，接話道。

    切島銳兒郎有些跟不上話題了，他狐疑地打量這兩人，他從未接觸過越前健一，更不知道越前健一內(nèi)心的執(zhí)念，他無法理解在這一刻突然洗盡了猶疑的綠谷出久因何而堅定，那雙眼睛里猝然迸發(fā)的光亮如耀日，賁然的皪。

    他殊不知，一道謎題的答案，正掀開了那一角，嬗變出一個本應(yīng)截然不同的現(xiàn)在。

    綠谷出久搖搖頭，未多做解釋：“沒事，倒是很感謝切島同學(xué)，謝謝你?！?/br>
    進化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什么是進化？

    當(dāng)越前健一將未來濃墨重彩得一片黮漶時，他卻忽視了一個最大的漏洞。那個世界，被欲望支配的世界充斥了越前健一的意志，而他卻忘了自然的意志，那是無關(guān)利益，無關(guān)黑白的世界，它一直注視著綠谷出久。

    “越前先生曾經(jīng)問我，這樣的變化是進化嗎？”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綠谷出久道出那挽留他留下的疑問。轟焦凍沒有接話，他知道綠谷出久此時需要的是聆聽。

    “在外面時，我清楚地記得我曾聞到過麗日的信息素，當(dāng)時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麗日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還有很多人，班上很多同學(xué)我都聞到了，但他們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