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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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日,陸宴受邀去參加宣平侯世子隨鈺的婚宴。 新娘子在一片歡呼聲中被送入洞房,滿屋的人都在說著吉祥話。 宣平侯世子隨鈺被幾個友人灌醉,敬到陸宴這,他的眼里隱忍的寥落,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與摯友碰杯,旋即一飲而盡。 眾人眼中的隨鈺春風(fēng)得意,竟有幸娶了自己老師的女兒。唯有陸宴知道,隨鈺從未放下過那個人。 提起那個人,那便不得不再說一件舊事。 三年前,隨鈺高中進士,正準備去云陽侯府向沈家二姑娘沈瑤提親,彩禮備全,媒婆都已找好,可就在這時候,從回鶻來的二皇子,竟然在一場狩獵宴上對沈瑤一見鐘情。 圣人對回鶻本就有拉攏之意,一聽對方有意和親,便立即下旨,封沈瑤為永和公主,則良辰吉時出嫁。 這是皇命,誰也改變不了。 一旁的賓客喝多了,在一旁晃晃悠悠道:“我若是能活成小鈺哥這樣,定死而無憾。” 隨鈺聽見,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輕笑一聲。 無憾么? 可他人生的兩大憾事,一是金榜題名時,二是洞房花燭夜。 隨鈺入洞房之前,拍了拍陸宴的肩膀,“時硯,其實,我最是羨慕你。”不動心,不動情,最是自由。 —— 陸宴走出宣平侯府的時候,天已全黑。 他踏上軺車,閉目良久,想起孟素兮那忽進忽退的手段,實在懶得回去應(yīng)付,冷冷一哂道:“今兒不回府了,去西邊的竹苑。” 這話一出,楊宗一愣,隨后弱弱接了一句,“世子爺,竹苑咱是去不得了。” 陸宴微微提了眉角,“怎么了?” 楊宗看著自家世子爺醉意微醺的模樣。估摸他是忘了,便提醒道:“您忘了,前些日子湊那八千貫,咱吧竹苑給盤出去了。” 要知道,長安城一間民宅,也就是幾百貫,整整八千貫,他們可是變賣了手上不少的資產(chǎn)。 聞言,陸宴幽幽地道了一句,“是么。”他嘴角銜笑,可眼里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惱火。 “那回府嗎?”楊宗道。 “不,去澄苑。” 不說他都要忘了,自己還養(yǎng)了個外室呢。 —— 夜色微寒,幽闃無聲。 陸宴到澄苑的時候,沈甄已經(jīng)睡下了,瀾月閣中,黑黢黢的,一盞燈都沒亮。 這院子除了沈甄和本就在這兒的兩個侍女,再無一人。 沈甄睡覺特別老實,纖細的一條,一整個晚上,都不見得動一下。 陸宴倚在門框上,高高挑眉,細細打量著她的背影。縱然蓋著被褥,也能看到周身起伏的輪廓,低處是腰,高處是臀。 陸宴進屋,故意弄出點聲響,橐橐的腳步聲,圓凳的挪動聲。 方才吃了酒,這會兒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提起桌上的水壺,緩緩傾斜,又弄出了水流注入杯盞的聲音。 沈甄閉目,半晌才睜開,小手攥成拳,身子僵直,更不敢回頭。 在這時候,能直接闖入澄苑,還沒人攔的,除了他,再無別人了。 陸宴望向沈甄,察覺床角的那人脖頸已是徹底僵硬,便知道她醒了。 他抬手抿了一口水,然后冷聲道:“你就是這么做人外室的嗎?” 一句話,直接打破了屋里的寧靜。 沈甄聽出了他隱隱的怒氣,頓覺這床上布滿了釘子,只好咬著下唇,硬著頭皮起了身。 她默默下地,來到他身邊,輕聲道:“大人。” 陸宴掃了她一眼,只見她衣著規(guī)整,連外頭的襦衣都沒脫。也不知道是在防誰。 他“嗯”了一聲,然后起身,朝向她,雙臂展開。 沈甄一開始不明其意,四目相對后,才知曉自己該干嘛,可她手心里都是汗,完全不知該從哪里下手,猶豫良久,才環(huán)住他的腰身,伺候他更衣。 可沈甄一個未出閣的侯府嫡女,哪里會解男人的腰封呢? 陸宴看著她纖細入蔥白的手指,在他的腰封上來回挪動,就是解不開,忍不住低聲道:“你怎么這些都不會?” 沈甄感覺頭頂都是涼意,心里不由溢滿了委屈。這事沒人教過她,她難道能無師自通嗎? “回話。”他沒好氣道。 晾著別人向來都是他干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別人晾著他了? 沈甄被他的嚴厲弄得肩膀一顫,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語氣卻很乖,“大人見諒,我也是第一次弄。” 聞言,他不由看了看她烏黑柔順的發(fā)絲,和那未沾過陽春水的十根手指頭,蹙著的眉頭也漸漸松開。 也是。 一個月前,她還是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侯府三姑娘。 片刻后,陸宴不聲不響地捉住了她的兩只小手,捏著她的指頭,暗暗用力,像教人握筆那樣,教她解開了自己的腰封。 “記住了么?”陸宴松開了她的手。 沈甄面色緋紅,手都不知該往哪放,只是突然想起他冷冷的那句“回話”,連忙道:“記住了,大人。” 還成,知道長記性。陸宴想。 沈甄回完了話,這人依舊橫在她面前,她猜,這應(yīng)該是讓她繼續(xù)的意思。 她腦子里急速回想著清溪平時都是怎么伺候她的。 說來也奇怪了,被人伺候了多年,這些動作本該是最熟悉的,但此刻想來,竟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處處接不上。 若不是外面的天依舊黑漆漆的,沈甄甚至覺得此刻她已該十七了。 與他一處,真真度日如年。 沈甄伺候完他更衣,回頭燃了燈,將他衣裳疊好,放到了一個黃花梨荷葉式六足香幾上。 然后杵在一旁不吭聲。 陸宴坐到床上,就著搖曳的燭光看著她的臉,白生生的,霧蒙蒙的,眼角亦著青澀,亦含嫵媚,一時竟也入了迷。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禁想,她就是讓夢中的那個自己,至死都忘不了的人嗎? 與此同時。 沈甄一步一步挪到他身邊,悄聲道:“大人是要留宿嗎?” 陸宴與她四目相對,“嗯”了一聲。 既做了他的外室,她自然知道與他共處一室,與他肌膚之親,不過是早晚的事。可想歸想,做起來,也是真的犯慫。 她主動上前給他鋪了被,然后“呼"地一下吹滅了燈。 屋內(nèi)再度陷入黑暗。 緊接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噠噠挪到門口,“那大人早些休息。” 門還沒打開,那個坐在床上的男人,盯著那末俏麗的身影,陰沉沉開了口,“要去哪?” 他怎么著她了就想跑? 陸宴輕嗤一聲。 今夜。 我要你,你得受著。 不要你,亦不許跑。 第10章 用膳 銀色的月光被烏云遮住,院子里的光禿禿的梧桐樹在颯颯作響,房檐之上的鈴鐺響了兩聲,沈甄的手定住在了門環(huán)上。 她十分懊悔地、煩躁地閉了下眼睛,隨后若無其事地回了頭,柔聲道:“大人可還有其他事?” “回來。”他輕聲道。 沈甄欲哭無淚,頓覺腳下有千斤重,卻還是得硬著頭皮走回去。 陸宴見她走回來,拍了一下被褥,道:“把燈燃了,坐下。” 沈甄點了燈,隨后屈膝坐下。 陸宴傾身看著她,他的目光,比冬日里的風(fēng)還薄涼,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去備水,我要沐浴。” 沈甄應(yīng)是,隨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回想他方才的眼神,哪里是在吩咐她備水,分明是在問她——我讓你走了嗎? 陸宴從凈房回來的時候,沈甄還在屋里,與他剛一進屋相比,已是乖順多了。這便是欠調(diào)教的典型,陸宴想。 陸宴自顧自躺下。 晉朝男女同床,不論妻妾,都是男朝里,女朝外,故而陸宴一上床,就躺在了沈甄原本的位置上。 沈甄見他這回是真要睡了,便小聲道:“大人,熄燈嗎?” 陸宴嗯了一聲。 屋子再度陷入了黑暗。 陸宴側(cè)身看了一眼衣著整齊背脊挺直的沈甄,不由諷刺道:“你在侯府的時候,也穿著外衣睡嗎?” 沈甄放在膝蓋上的手攥了攥,“大人,我有些怕冷。” 話音一落,陸宴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