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
第351章 紙條(上) 我將那紙條打開, 上面并無半點字跡,空空如也, 思索片刻,我走到柵欄面前,喊道:“官長!” 好幾聲之后,一個獄卒提著鞭子走過來,不耐煩地說:“叫甚叫!” 我說:“這室中太暗, 我要給病人喂飯也喂不得,煩官長取一盞燈來。” 那獄卒冷笑:“喂不得不吃便是,要燈做甚。” 說罷, 轉身就走。 我忙道:“官長莫惱, 我斷不敢讓官長白跑。”說罷,我將頭上綰頭發的簪子拔下來,伸出去晃了晃,“我這病人著實要緊,還請官長通融通融。” 那獄卒回頭來, 看了看我手上的簪子。 這是一根玉簪, 雖說不上質地上佳,卻也值得些錢財。那獄卒顯然動了心,走過來, 將玉簪接了。 “就要一盞燈?”他問。 “就要一盞燈。”我討好地說。 獄卒將玉簪塞到懷里,轉身離開。 沒多久,他隔著欄桿將一盞油燈放到地上:“快些吃,吃完了我好收走。” 我應下, 拿著等走到牢房里。 阿桐神色有些內疚:“霓生,我自己能吃,不用你喂。你把發簪給了人,頭發都束不得。” 我笑笑:“發簪罷了,無妨。” 說罷,我將那盞燈放在地上,借著我和阿桐的身形遮掩著,將那張紙條拿出來。 阿桐露出訝色:“你……” 我示意他噤聲,阿桐神色一整,忙四下里瞥了瞥,為我把風。 燈臺上火焰如豆,我將那紙條靠近,烤了烤,沒多久,淡淡的字跡在上面顯現了出來,不多,短短兩行:先生安好,明日三更。 這字跡我不曾見過,但從稱呼上看,大約出自老張或者呂稷。 看到先生安好幾個字,我那顆一直懸著的心倏而稍稍放下了些。 自從呂稷告訴我曹叔得了心疾,我就一直惶惶不安。 ——他說女君有自己的事要做,嚴令我等不得打擾。 每每想到這話,我心中皆酸楚難言。 我上次離開曹叔,是在曹麟的幫助下,偷偷溜走的。雖然我留了書,也自認做得并沒有錯,但想必此舉還是會在曹叔心里留下些芥蒂。 不曾料到,他仍寬厚待我,默默地替我著想。 我一向銘記著祖父的話,不敢與曹叔走得太近;曹叔大約也明白這些緣由,沒有為難我。即便他曾經想讓我與曹麟成婚,也并非強求。 而當蔣亢聲稱他已經拿住了曹叔和曹麟,我的心更加沉重,恨不得馬上到下邳去找曹叔和曹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實話,我并不太相信以曹叔的智謀,會被蔣亢拿住。但呂稷不會騙我,曹叔因病弱而落入蔣亢之手并非不可能。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投鼠忌器,只得乖乖就范。大長公主拿著我進一步去威脅公子,我也束手無策。 而現在,手上的這字條給了我莫大鼓舞。可惜上面寫得不清楚,所謂曹叔安好,也不知指的是身體安好還是他不曾被蔣亢拿住。不過這都不是大事,只要我出去,自可再作計議。 這時,阿桐也看清了紙條上的字,神色一振,小聲道:“霓生,這……” 我看著他,笑了笑,將紙條放到嘴里嚼了嚼,吞下去。 “你不是餓了么。”我將食物塞給他,“快吃,有了氣力,傷才能好。” 既然有了后手,我便開始謀劃自己要做的事。 那紙條上說的后日三更,自是約定動手之時,在這之前,我須得做幾件事。 第一件,是把云琦手上的無名書都拿回來。 此事其實不難。云琦既然費盡心機將我弄到此處,可見他對無名書的執念頗深,不利用利用著實對他不住。于是,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讓那獄卒去請云琦。 那獄卒自是不愿被我使喚,不過我告訴他,這是一件大好事,他只消告訴云琦,我愿意譯書,云琦說不定會賞他。獄卒將信將疑,最終還是去請了。 沒多久,云琦果然來到。 “想清楚了?”他問。 “我和曹叔父子的性命都在你手上,想不清楚又能如何?”我淡淡道,“堂兄將所有的書都取來給我,我自當為堂兄譯出來,不過堂兄也須踐諾,斷不可傷害他們父子二人。” 云琦露出微笑,朝身后侍從點了點頭。 那幾個侍從隨即送來了筆墨紙硯以及幾冊無名書,還搬來了案臺。 我將那幾本無名書翻了翻,又數了數,一共五本。 “就這些?”我問。 “日后還有。”云琦道,“三日內,你將這些書都譯出來。” 倒是心急。 我說:“我又不是神仙,三日怎做得完。” 云琦不緊不慢道:“若做不完,那曹氏父子的性命便也難說了。” 我只得閉嘴。 云琦見我順從的模樣,大約頗是滿意,將獄卒叫上前來,讓他好好看著我,賞了他一貫錢,便走開了。 那獄卒恭敬地將云琦送走,回來的時候,掂著手里的錢,臉色已經比先前好了不少。 “云大夫方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說,“莫多想,好好做事,若要點燈,告知我一聲。” 我說:“點燈暫且不用,不過我今日還未曾見到,蔣將軍,想見他一見,未知官長可否再去將他請來。” 獄卒嗤一聲,道:“蔣將軍可與云大夫不一樣,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要見他做甚?” 我說:“與他敘敘舊。他昨日說今日會來看我,還不見他來。” 這話頗有些暗示,獄卒打量著我,露出些又狐疑又曖昧神色。 “敘舊?”獄卒道,“你今日就莫想了,將軍不會來。” 我訝然:“哦?為何?” “我怎知道許多,只聽得將軍與云大夫今日都有要事。”獄卒不耐煩地揮揮手,“將軍若想見你自然會見你,你做你的事,莫與我耍心思。” 說罷,他哼著小曲,揚長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琢磨著他方才的話。 “霓生。”阿桐湊過來,道,“你真要寫下來?” 我笑笑:“自然要寫,答應了人家,怎好食言。”說罷,我煞有介事地攤開白紙,正待磨墨,忽而望見司馬斂走近前來。 他隔著鐵欄桿,盯著我,目光陰晴不定。 “不知二王子有何見教?”我說。 司馬斂低低道:“你就是云霓生?” 我的名字,昨日就已經有人喚過,我一直沒有搭理司馬斂,就是想讓他先開口。現在,他終于是開口了。 “正是。”我說。 話音才落,司馬斂突然朝我唾了一口。 “是你!”他神色激動,“你這小人!就是你害了我全家!” 阿桐怒起,正要上前教訓,我將他拉住。 “二王子何出此言。”我說,“東平王一家都是死在了趙王手上,二王子要怨,也該怨趙王才是。” “若非你幫皇帝詐死逃走,我父王又怎會陷入四面楚歌之地!”司馬斂道,“你這般妖人,我若是蔣亢,就該將你殺了,挫骨揚灰!” 我冷笑:“東平王囚禁圣上,企圖謀逆,我將圣上救出來又何罪之有。倒是二王子,在東平王與王世子去世后承繼國祚,享盡好處,于情于理,二王子這咒罵無論如何也不該落在我的身上。” 司馬斂瞪著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正待再開口,那獄卒走了過來。 “吵甚吵!”他喝道,“莫不是想挨鞭子!” 司馬斂不由地縮了縮,忿忿地瞪我一眼,坐回他的榻上去。 石牢之中,除了走道上微弱的燈光,并無其他照明。故而想要知道外面的時辰,只能靠猜。 用過晚飯之后,我一邊猜測著時辰,一邊提筆,繼續慢吞吞地在紙上寫。 當然,我寫出來的并不是什么譯文,而是胡亂地想到什么便寫什么,好裝作我正在干活。那獄卒得了云琦的打賞,倒十分盡職盡責,時常過來看一眼,見我在寫,滿意地走開。 時辰著實難熬,那紙條上說,動手就在今日三更。看不到天光,沒有滴漏,也聽不到人打更報時,著實教人覺得煎熬。 我寫了半晌,自己也累了,便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其實,不必別人來救,我若有心出去,也并非無法。 因得當年在大長公主的暗算中死里逃生,我對在衣袍里藏物什的事十分上心。昨日那岑欣雖然將我大部分的器物都收走了,但我這衣袍里還有些小機關,他不曾發覺。比如,我藏在衣緣里的薄刃和銅絲。 那小刀刃,與當年一樣,自是為了防身所用;而那銅絲,用處比薄刃還大,可用來勒人脖頸,也可開鎖潛逃。如今我能用上的,自是后者。 可惜這本事當下著實不好施展,因為阿桐也被關了進來。他渾身的傷,帶上他著實行走不便,若無人幫忙,這越獄乃危險倍增。故而我三思之下,還是等那寫紙條的人來營救。 正當我睡意nongnong,將要睡著過去的時候,忽然,我聽到外頭傳來了響動,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阿桐也聽到了,即刻坐起來。 只見外面點起了燈,我又看到了那獄卒走進來,笑得一臉殷勤。 他身后跟著的,卻并非我想象中的老張或者呂稷,而是云琦。 第352章 紙條(下) 我頗是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