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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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水囊差不多喝空了,他才還給我。 我接過來,也不在意,道:“還有一事,我不曾問你。” 云琦冷冷道:“何事?” “當(dāng)年你父親獲罪,你也在死罪之列,后來何以脫身?” 云琦怔了一下,看著我沒說話。 “我不過好奇問問,你不愿說便算了。”我說罷,拿起水囊便要走開。 “是秦王救了我。”只聽云琦淡淡道。 我回頭。 “哦?”雖然在意料之中,我還是有些訝異,“如何救?” “當(dāng)年主持此案的是荀尚,秦王買通了荀尚的兒子荀諒,將我的年齡改到了十五歲,讓我從死刑改為流放。而后,他又讓人將我贖出,將我?guī)У搅诉|東。” 我了然。 族叔被判的罪罰,是家中十六歲以上男子皆誅殺,將云琦的年紀(jì)改為十五,的確可繞開死罪。荀諒是個貪得無厭之人,當(dāng)年荀氏權(quán)傾一時,做出這樣的事并不稀奇。 “他為何救你?”我又問。 “還能為何。”云琦道,“他如今為何讓我來找你,當(dāng)年就是為何去救我。” 說罷,他看著我,目光中竟是有了些熱切的光亮,“霓生,你還不明白么?云氏傳承至今,血脈凋零,你我最近的親人只剩下彼此。我此來并非要害你,乃是我不想讓你飄零無依,想帶你過上從前一般的安穩(wěn)日子。” 我愣了愣。 說實話,從他嘴里聽到這樣的話,著實讓我想不到,我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么。”我說。 云琦嘆口氣:“我父親臨終前,最內(nèi)疚的事,便是連累了你。他說你是你祖父一脈唯一的后人,本想將你托付一個好人家,讓你一生富貴無憂,不想出了這般變故,著實愧對先人。那時,他囑咐我,將來一定要將你贖出來,不可讓你淪于他人之手。可惜我打聽到你下落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年前,聽聞你落水而亡,我一度自責(zé)不已。直到不久前,秦王說你興許還活著,設(shè)下此計,讓我來武威一趟將你帶走。” 這話說得倒還像些模樣。 我說:“秦王要我去做甚?” “自是輔佐他成就大業(yè)。”云琦說著,有些興奮之色,“云氏的名聲,比你所知曉大得多。秦王說了,只要你我兄妹盡心輔佐,將來他得了天下,不但會賜我等榮華富貴,還會恢復(fù)云氏先祖爵位名號,云氏復(fù)興,在此一舉!” 我看著他,笑了笑:“哦?這么說,秦王要謀反?” “謀反?”云琦不以為然,“你莫非看不出來,這天下不長久了,主弱臣強,大亂之兆。” “話雖如此,亂從何起?” 云琦意味深長:“你看著便是。” 我還想再問,不遠(yuǎn)處響起鮮卑人的吆喝聲,催促眾人上馬,繼續(xù)趕路。 云琦不滿地罵了一聲,站起身來,撣了撣錦袍上的灰,繼續(xù)上馬。 將要進(jìn)入大漠的時候,我見到了昨夜云琦向慕容顯問起的裴司馬。 一彪兵馬約有二三十人,在大漠的邊緣處與慕容顯相會,領(lǐng)兵者,就是秦王帳下的司馬裴煥。 這是個看著全然陌生的人,大約與秦王差不多年紀(jì),濃眉下,目光炯炯。他與慕容顯見禮之后,到帳中密談了許久。而后,他走出來見云琦,最后,瞥了瞥我。 “我等往上谷郡。”他對云琦道,“稍后啟程,以早日趕到。” 云琦露出訝色:“不是去秦國?” 裴煥道:“殿下昨日來書,令我等改道往上谷郡。” 云琦似乎不敢在此人面前多言,神色雖不悅,但只是淡淡應(yīng)一聲,并不多言。 我說:“秦王也在上谷郡么?” 裴煥看我一眼,道:“殿下之事,從不必告知我等。” 不說便不說。我無所謂。 比起秦王,我更關(guān)心公子。看慕容顯的人馬都撤出了涼州,我的心也安了下來。 不過裴煥比慕容顯好不到哪里去,只讓人給云琦和我換了馬,帶上糗糧和水,便催促上路。 二三十人的隊伍,日夜兼程穿過荒漠,離上谷郡還有百余里的時候,我終于得到了雒陽傳來的消息。 那是在一個驛站用膳時,我聽到兩個驛路的使者聊天時說的。 就在不久前,周琿因一場風(fēng)寒臥病。這般權(quán)傾一時之人身體不適,自然有許多人關(guān)心慰問,可惜正值國喪,禁絕宴樂,許多人便給周琿送去了補藥。其中,會稽王奉上了會稽郡深山中出產(chǎn)的千年仙芝。周琿大悅,令人燉成湯藥進(jìn)服。而正當(dāng)侍從捧著補藥呈上時,不小心摔倒,湯藥盡皆灑出。周琿大怒,正待斥責(zé),家里養(yǎng)的貍貓卻上前去舔食地上的補藥殘渣,片刻之后,突然抽搐倒地。 周琿大驚,即刻召來太醫(yī)查驗。太醫(yī)告訴周琿,說藥渣中有劇毒。周琿大怒,即刻命令嚴(yán)查。就在此時,有人密報,說會稽王有不臣之心,正要謀反。 周琿是個多疑的人,兩事同想,越想越是不對,令衛(wèi)尉以有刺客進(jìn)了會稽王府為由,到會稽王府中搜索。不想,這一搜,竟是搜出了驚天大事。 衛(wèi)尉在會稽王的書房里搜出反書,以及一封寄往會稽國的信。里面供述了如何派人假扮殺黃遨,實則殺皇帝的事。當(dāng)然,這信里前前后后只有會稽王自己,東平王在這信中無一字提到,張彌之更是摘得干干凈凈。 第201章 上谷(上) 那兩人議論之時, 旁邊也有別人, 聞言, 忍不住插嘴道:“此事我也聽說了, 只覺那貍貓也是怪異,補藥的渣也是藥渣,怎會去舔食?” “這你便不曉了,”一個驛吏喝了口酒, 道,“那等貴胄的補藥,自是要做得好吃些。據(jù)說那藥渣里面有不少rou,貍貓是想將rou翻出來吃,這才中了毒……” 他們絮絮叨叨, 我沒有理會,心思都停留在了他們提到的會稽王身上。 會稽王要謀反,自然不會把事情做得這般蠢。 至于周琿,此人本是無能之輩,突然因為先帝駕崩而得以位極人臣,置身于風(fēng)口浪尖, 面上風(fēng)光, 卻早成驚弓之鳥。前面外戚, 除沈氏之外,袁氏、荀氏和龐氏皆得個慘淡收場。皇帝年紀(jì)尚幼, 朝政被宗室和世家緊緊捏著, 周氏唯有小心翼翼平衡各方之勢, 方可求得安穩(wěn)。 這般情勢之下,會稽王下毒殺周琿,足夠讓他驚慌失措。 當(dāng)然,會稽王是宗室,要動他,東平王的態(tài)度則是重中之重。 按道理,會稽王與東平王關(guān)系不錯,又是宗室重臣,出了這等事,東平王當(dāng)會出面為他開脫才是。但東平王自己也因為此事頭疼,正愁不得開脫。 刺殺先帝的名聲雖然由黃遨擔(dān)著,但死無對證,且著實疑點重重,不少人懷疑他不過是做了替死鬼。而東平王緊跟著先帝左右,親征和最后的駐蹕之地都是東平王所慫恿。我跟隨公子離開雒陽的時候,懷疑東平王與先帝遇刺有關(guān)的傳聞已經(jīng)在士庶間流傳開來。 其實我曾很有沖動,到槐樹里去一趟,如果老張在最好,請他幫忙將流言再散一散,最好弄得滿城風(fēng)雨,讓東平王夜不能寐。不過聯(lián)絡(luò)上老張便等同于聯(lián)絡(luò)上曹叔,對于他那邊的事,我一直有意回避,思索之下,還是不再輕舉妄動的好。 不過現(xiàn)下看來,就算無人推波助瀾,東平王也不可淡然處之。 有了如今這事,再將前面的疑點串起,事情的全貌都露了出來。 因先帝有意將會稽國撤除,會稽王世子為保住國祚,鋌而走險,買通了張彌之,設(shè)計讓東平王慫恿皇帝在那鄉(xiāng)間駐蹕。那串通二王聲東擊西的,也正是會稽王,如此以來,既可除掉皇帝,又可將弒君的罪名嫁禍到黃遨身上,一舉兩得。 不過東平王不是傻子,此事,他雖然得益甚大,卻無形中背了個悶虧。他知曉若不能及時摘清,將來一旦時局不利,有人在此事上做起文章來,定然能教他脫皮。 故而會稽王被掀出了罪證,哪怕過程教人生疑,東平王也不會出面保會稽王。 不但不會保,他還須得順?biāo)浦郏瑢⑹虑樽龅脠雒孓Z轟烈烈,讓會稽王死得更快一些,以樹立他真忠臣的名聲。 果然,那幾人聊了一陣,有人問:“這么說,會稽王弒君的罪名落實了?” “自是落實了。就在他下獄三日之后,他就在罪狀上按了手印,當(dāng)夜在獄中自盡。” 眾人聞言,喟嘆不已。 “這會稽王,竟敢下下此毒手,自盡著實便宜了他。” “可不是,先帝那般年輕,嘖嘖……” 我聽著他們說話,心中也不禁長嘆一口氣。 因為先帝之事,公子這些日子常悶悶不樂。雖然他總擺出來一副鎮(zhèn)定或思慮長遠(yuǎn)的模樣,在我面前,也很少提及此事,但我知道他一直不曾忘懷,并深深自責(zé)。 而如今,雒陽的事如果傳到了公子的耳朵里,他大約也能立即想通。只不過他畢竟不知道我對張彌之做的事,大約仍會存疑。 裴煥和云琦也聽到了那些人說的話,不過面上無所表示,用過膳之后,驛館中的人已經(jīng)換好了馬匹,眾人重新上路,往上谷郡而去。 雖然秦王的兵馬叫遼東兵馬,但因得要應(yīng)對北邊鮮卑人長久以來的襲擾,秦王駐守的地界早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遼東國。上谷郡水草豐美,有險要可守,北控鮮卑,西接羌胡,多年來已經(jīng)成為了秦王兵馬實際的駐地。 雒陽及內(nèi)地的人談起秦王,大多愛說皇位紛爭及三年前逼宮的事,但秦王常年駐守邊陲,其實做下的大事比人們愛說的那些多得多。比如,他駐守以來,鮮卑等胡部滋擾內(nèi)地之事,逐年減少,如今更是因得他對東鮮卑的擠壓,使得鮮卑內(nèi)亂,穩(wěn)住了東北。再比如,他駐防上谷郡之后,對西邊羌胡連年進(jìn)攻,收回了河套,將前朝以來因內(nèi)亂而被蠶食的北面邊境連為一體。也正是因此,秦王如今手中實際控制的疆域,從遼東到河西,比任何一個州郡都大得多。 上谷郡屬幽州,幽州都督是中山王,幽州刺史名叫徐謙。不過有秦王所部兵馬,比中山王和徐謙手里加起來的多多了,上谷郡的軍政之權(quán),也早已為秦王所有,異于諸郡。 進(jìn)入上谷郡地界,各處風(fēng)貌亦與別地迥異。原野之中荒地甚少,不是開墾成整齊的田地,便是圈起來做成草場。將要入冬的時節(jié),農(nóng)田上都是草堆,到處可見成群的馬和羊。每隔數(shù)里,便可見村舍點綴其間,那些屋舍建得齊整,高處望去,如棋盤一般,竟不似尋常所見的農(nóng)家那樣新舊高低錯落,隨心所欲。 “這是何鄉(xiāng)何里?”我不禁向旁邊一個士卒問道,“觀之甚為與眾不同。” 那士卒這些天來與我混得熟了,聞言笑了笑,道;“地名我是不知,不過上谷郡這樣的地方多得是,不足為奇。” “哦?”我訝然,“怎講?” 士卒道:“這些都是殿下找來的軍屯兵戶。前些年,各地都有些天災(zāi),不少人涌來了幽州。正好從前上谷郡為鮮卑和羌胡襲擾,民人稀少,有大片荒廢,殿下便順從朝廷號召,收留了許多流民,將他們編戶為屯,養(yǎng)養(yǎng)馬種種糧,要出征時也好征些壯丁。” 我了然,仍覺得新鮮,道:“做兵戶辛苦得很,那些流民也愿?” “那有甚不愿,再辛苦也能吃飽穿暖,總強似賣兒賣女還要餓死。且我們殿下雖給他們編戶,但從不入籍,誰要是想回鄉(xiāng)了,向官府說一聲,自去便是。但便是如此,走的也甚少。” “怎講?”我問。 “且不說各家差不多都有人在營中做事,割舍不得,但說此地的徭役稅賦,比別處輕了不止一半,日子可過得殷實多了。這些兵戶不但不走,有些人還將同鄉(xiāng)也拉了來,你看這些田地,原本都是荒野,都是新來的兵戶開墾出來的。” 第202章 上谷(下) 我了然, 四處望著, 只覺頗是有意思。 公子曾經(jīng)跟我分析過,秦王這么多年來之所以屹立不倒, 乃是根基深厚。而他所謂的根基,并不在朝中,不依附于任何豪強勢力,而在于自身。 遼東的十萬兵馬,其實一半以上不在朝廷編制之中,當(dāng)初秦王到遼東時, 接手的兵馬不過兩三萬。而后,文皇帝各種明里暗里地做些小動作, 諸如削減軍費, 縮編士吏之?dāng)?shù), 或者以重新分配防務(wù)為由, 將秦王手下兵馬分到其他將帥麾下。但秦王不但沒有因此受到削弱,反而日益壯大起來, 數(shù)年內(nèi)聚起十萬之眾, 且自給自足, 從來不向朝廷要錢糧。 要命的是,秦王還頗為爭氣。 其他北邊戍衛(wèi)的將領(lǐng)王侯,每逢諸胡襲擾, 總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應(yīng)對失據(jù), 勝少敗多, 抵擋不住就只好回頭向內(nèi)地求援。而內(nèi)地諸郡兵馬調(diào)配本不如邊境集中, 每每出了這樣的事,最好搬去救火的,也只有秦王。 全賴這些同行幫襯,久而久之,秦王的遼東兵馬成了北方諸胡與中原之間的屏障,朝廷就算對秦王的所作所為耿耿于懷,也并不敢再加以裁撤。就算是先帝這樣不怕虎的初生牛犢,也只能從撤換秦王將兵之權(quán)這樣的事情上打主意,而不是將遼東兵馬解散。 我想,如果公子此番是跟著我一起來,想必觸動更大。 “這些村鄉(xiāng)之中,可有大戶?”我問。 “有甚大戶。”那士卒道,“從前是有些,不過大王為了安置兵戶,出錢將大戶的地都買下分了。如今能看到的田地草場,都是兵戶經(jīng)營。” 我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