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蓯蓉看著她腳踝腫起一個雞蛋大小的包,看著怪嚇人的,臉色也沒比她好看多少,只道:“主子腳腫了好大一個包,只怕待會兒要讓太醫給您扎針,這腳踝扭了,可不是鬧著玩的?!?/br> 她這話說的宜寧是憂心忡忡,畢竟這個年代不一般,不知道多少人因為染上風寒就去世了。 可如今,再想這些也沒用。 宜寧掃了周遭一圈,卻見著方才送她回來的那幾個侍衛不見了蹤影,她還沒看清楚那些人長什么樣子了,想著以后道謝都不知道去找誰,只道:“那些侍衛都走了嗎?也是的,你們手忙腳亂的,該留別人下來喝杯茶再走的!” 她知道,紫禁城里的侍衛可是不一般,個個出身顯赫,自然不能像賞賜太監宮女一樣對他們了,更何況,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并不是那些人的本分。 王九福道:“主子放心,方才奴才說了留他們下來喝杯茶,可是他們卻是……后宮里頭不方便,他們還要當差了?!?/br> 說著,他更是道:“不過,就咱們這里的茶,只怕納蘭大人他們怕也瞧不上,主子放心,等著以后見到納蘭大人了,奴才定好好道謝?!?/br> 納蘭大人? 那是誰? 宜寧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這人該不會是納蘭容若吧? 她道:“這位納蘭大人來頭,不一般?” “滿宮的人,誰不知道納蘭大人?”王九福見著主子沒責怪,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輕快道:“納蘭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衛,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他是當朝明珠大人的兒子,方才主子不是由他送過來的嗎?奴才還以為主子認識納蘭大人了!” 宜寧只覺得有些后悔,她方才太過著急,還沒來得及看清他長什么樣子了,只道:“若是改日見到他,我和他親自道謝吧!” 畢竟她就一小小的常在,王九福如今也是常在身邊的太監,這身份……怎么看怎么有點不匹配。 宜寧的腳踝用熱帕子敷過之后,這才覺得好些了。 蓯蓉卻是自責不已,“都怪奴婢沒有扶好主子……” “關你們什么事兒?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币藢幨莻€好相與的性子,誰對她好,她心里是有數的,這件事就算是真要怪,怎么也怪不到蓯蓉和連翹頭上來的。 蓯蓉卻還是自責不已。 沒多久,小太監便帶著太醫匆匆過來了,今日來的并不是孫院判,因為太后身體欠安,赫舍里皇后又有了身孕,所以孫院判并沒有時間去招呼她們這種小嘍嘍,十天半個月里能來替她看一次她身上的迷迭散解的怎么樣了,已經很是不易。 來的也是位頗有資歷的太醫,見到宜寧的腳踝后卻是忍不住蹙起眉頭來,細細看了看,更是道:“宜常在怎么這般不小心?好在沒傷到筋骨,今日老臣為您施針之后,臥床歇息個十來日也就無大礙了?!?/br> 臥床休息十幾日? 宜寧苦著一張臉,只覺得這個消息比崴了腳更讓她傷感,她雖不是個活潑的性子,可每日就待在床上,想想也是怪無聊的。 她試探道:“那我不能出去逛一逛嗎?” “自然是不能的?!边@位太醫姓鄭,也是太醫院中有名的圣手,捋著胡子板著臉道:“宜常在可莫要耍小性子,這傷了腳可不是好玩的,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宜常在雖沒傷到筋骨,也是小心為妙,若是再崴了腳只怕那就不是一百天的事兒了!” 鄭太醫在紫禁城中外號“鄭古板”,他老人家這脾氣上來了,連孫院判的面子都不會賣,向來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如今看著這小丫頭苦著一張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只覺得有點意思,捋著胡子又道:“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坐在步攆上也不是不可以?!?/br> 得了! 敢情這話和沒說一樣。 宜寧是更委屈了,太皇太后一向勤儉,所以也定下規矩,除嬪位以上的妃嬪出行能使用步攆,其余的人一概不得用。 她總不能為了這么點事兒求到太皇太后跟前去吧?就算是求了,只怕太皇太后也不見得會答應。 這一點,她心里還是有數的。 宜寧長嘆了一口氣,只道:“如此,那就謝謝鄭太醫了。” 鄭太醫微微頷首,倒也沒說什么,準備準備就開始替宜寧施針了。 不得不說,鄭太醫的醫術十分了得,原本施針宜寧還以為挺疼的,沒想到倒也還好。 鄭太醫也是可以當他爺爺的年紀了,一邊施針還一邊叨叨,“……你們這些小丫頭啊,最嬌氣了,上次老臣替石常在施針的時候,這針還沒下去了,她便哭個不停?!?/br> “老臣啊,年紀大了,她這一哭,老臣心里就慌,原本是不疼的,老臣的手一抖,就疼了?!?/br> “還是像宜常在這樣的好,不哭不鬧也不喊疼,咱們早點完了早點各自歇著。” 宜寧只覺得這位鄭太醫很有意思,想著石常在,也沒什么印象,笑著道:“是了,這樣您輕松,我也輕松?!?/br> 很快,鄭太醫就施針完畢了。 宜寧只覺得自己的腳踝似乎沒那么疼了,待蓯蓉給自己上了藥,梳洗過后便歇下了。 也算是禍福相依吧,也算是托了腳傷了的福氣,宜寧翌日一早不用去坤寧宮給赫舍里皇后請安,躺在床上與連翹說話,“……還好你這手沒事兒,要不然我可是要內疚的,也是的,這黑燈瞎火的,雪天路又滑,一不小心就摔跤了?!?/br> 連翹手傷的并不嚴重,昨晚上已經擦了藥,鄭太醫說并沒有什么大礙,“誰說不是了,奴婢前兩日還聽說長春宮有位嬤嬤摔折了腿,只怕半年下不了床,奴婢啊,最不喜歡冬天了。” 她們主仆兩人絮絮叨叨說著話,就在這個時候玄燁卻來了。 他今日過來并未叫人通傳,站在門口只聽見宜寧道:“……上次昭妃娘娘請我去吃烤鹿rou,我倒是覺得味道不錯,只可惜啊,我們沒有鹿rou,要不然如今閑下來的時候烤著吃也是不錯?!?/br> “說起烤鹿rou,我還是更想吃鍋子,清湯鍋子就成,里頭下些上次在慈寧宮吃的羊rou,再下點青菜……想想都覺得妙!” 如今她這待遇和之前比起來雖有很大的提升,可位分并沒有改變,御膳房每日送來的吃食頂多是比之前精細些、多用了些心思、每次飯菜都是熱的,若想點菜,只怕是不可能的。 誰知道她話音剛落下,玄燁就笑著走進來,“怎么,又開始饞起來了?” 宜寧扭頭一看,這不是玄燁還能是誰? 她是真沒想到玄燁這個時候會過來,按理說玄燁這個時候前有吳三桂、后有朝堂的瑣事,應該是沒時間過來的。 她忙道:“嬪妾見過皇上,嬪妾傷了腳,所以就不能下床給皇上請安了?!?/br> “無妨?!毙钭吡诉M來,在床側坐了下來,“朕就是聽說你腳傷了,過來看看你怎么樣了,有沒有哭鼻子?!?/br> 他也就是今早上上朝之前聽梁九功提起來這事兒,一早上心里就惦記著,所以下朝之后便過來了。 還好,這小丫頭比自己想象中堅強多了。 宜寧忍不住笑了起來,“嬪妾都多大了,因為這么點小事兒還哭鼻子?怎么,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樣,覺得嬪妾是琉璃娃娃不成,一摔就碎了?” 今早上赫舍里皇后雖沒有親自過來,卻是差了她身邊的常山過來走了一趟。 玄燁小心拿起她的腳,見著腳踝還是腫的厲害,皺眉道:“昨晚上鄭太醫不是來過嗎?怎么腳還是腫的這么厲害?疼不疼?” 宜寧搖搖頭,笑著道:“嬪妾覺得好多了,疼倒是不疼,只是……這日子太無聊了點,哪哪兒都不能去,還得在床上躺十幾天了,嬪妾聽說臨近過年,紫禁城里熱鬧得很,可等著嬪妾這腳好了,只怕就過年了。” 縱然她摔了一跤,還是不得不承認,雪天的紫禁城是十分好看的,紅墻金瓦,皚皚白雪,怎么看都看不厭。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在十一點左右,我看能不能多寫點出來 第50章 驚喜 “這有何難?朕要梁九功給你派一輛步攆就是了?!毙钅闷鹨慌缘母i倬烷_始剝了起來, “這以后啊你想去看皇后娘娘也好, 還是去看榮常在或者你meimei也好, 都可以去。” “真的?”宜寧眼里迸出幾分光亮來, 可旋即一想, 這事兒好像有點不合規矩,又道:“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玄燁將一半福橘遞給她, 還剩一半自己拿著吃,笑著道:“朕說可以, 那就是可以,你啊,別想太多, 朕賞給你的東西,難道還有人敢說你不該得?” 宜寧一聽這話,眉里眼里都是笑意,下意識脫口而出,“皇上, 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玄燁卻把這句話聽到心里去了, 縱然面上不顯, 可他心里還是高興的,“朕不過是賞你一架步攆,你就高興成這樣子?你呀,若是擱在外頭, 只怕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怎么會?嬪妾可聰明著呢!”宜寧如今可高興壞了,這世上最好的事情莫過于你以為是這是一件頂壞的事兒,沒想到卻變成了好事,那比好事來得更加招人高興。 玄燁將她的腳丫子塞回被子里后,這才道:“你,有沒有生朕的氣?” 生氣? 生什么氣? 這話倒是把宜寧問住了,“皇上在說什么,嬪妾怎么有些聽不懂了?” 玄燁向來不愛吃這些甜的,如今這福橘是貢品,甜得很,他吃了一半便將剩下的福橘一瓣瓣塞到宜寧嘴里去了,“怎么,還同朕裝什么?那日遏必隆去世,朕半道上被人叫走了,說是改日再過來看你,卻是食言了,你可是生氣了?” 在他看來,宜寧平素不是那等會主動示好的人,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樣。 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么? 宜寧差點笑了出來,玄燁這是標準的直男嗎?不過想想也是,這事兒也怪不了玄燁,畢竟若是換成了別的妃嬪,只怕早就不高興了。 她一本正經道:“嬪妾怎么會生氣了?昨日在昭妃娘娘面前,嬪妾就說了,若是可以,嬪妾倒是希望皇上能不走,難道皇上您想走嗎?發生那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的?!?/br> “況且昭妃娘娘沒了阿瑪,皇上自然是要多陪著她一些的,朝堂上,遏必隆大人去世了,只怕也夠皇上煩心的了,嬪妾怎么會怪皇上了?” 聽聽,這話說的多好啊! 連宜寧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給自己叫好了。 玄燁笑著將最后一瓣福橘也塞到她嘴里,這模樣,就像是他小時候喂自己養的那只京巴狗兒似的,那只小狗兒每次吃東西也是嘴巴鼓鼓的,眼睛亮亮的,叫人越看越喜歡,“你能這樣想,朕就放心了,昭妃很小的時候就進宮了,家里親眷見得最多的就是遏必隆,感情自然不一般?!?/br> 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昭妃如此神色,拽著他的袖子,眼淚汪汪道——皇上,臣妾以后再也沒有阿瑪了。 宜寧笑著道:“皇上放心,嬪妾知道的。” 玄燁將半個福橘喂完了,接過蓯蓉遞上來的帕子擦擦手,這才道:“好了,朕看也看了你,也放心了,朕該走了。” 其實他今兒過來是悄悄的,別問皇上為何這般小心謹慎,實在是朝堂上的事情抽不開身,除開那一日準備臨幸宜寧,他已經許久未曾臨幸妃嬪。 這幾日玄燁更是未曾踏足后宮一步,若是叫人知道他來看宜寧,只怕那些女人又要沒事兒找事了,今日連通傳也沒叫人通傳一聲,免得叫安貴人和張常在知道了。 所以說啊,做男人難,做皇帝更難。 玄燁今兒不僅過來了一趟,更命御膳房準備了羊rou鍋子和烤鹿rou送了過來,可見其用心。 宜寧傍晚的時候就坐著步攆出去晃蕩了一圈,去看了榮常在和宜芳。 榮常在倒不羨慕,只是捂著嘴直笑,替宜寧高興,“我已經許久沒見過皇上對誰如此上心了,皇上來看你那不叫對你上心,皇上為你著想,想你之所難,怕你受委屈,這才叫替你上心?!?/br> 她進宮已經有些年頭了,對這些事情已經看淡了許多。 倒是宜芳眼神一直往外頭的步攆瞄,是說不出的羨慕,“jiejie,皇上對你可真好?!?/br> 雖說如今她跟著榮常在住在一塊,吃穿住行都不缺,時不時有宜寧的接濟,日子過得也不錯。 可她如今還未侍過寢了,每次去翊坤宮一趟,心里都是酸溜溜的,回來一看,覺得自己的那些東西也不算很好。 宜寧笑著道:“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昨兒我還和連翹在說了,這么大雪,我每天出門都不方便,想要來看看你們都懶得動,這下倒好了。” 說著,她更是摸了摸榮常在微微凸起的肚子,笑著道:“寶兒今日可有聽你額娘的話?” 她還是挺喜歡小娃娃的,總覺得rou嘟嘟的,十分可愛。 榮常在笑著道:“他如今還在我肚子里,哪里聽得懂你說這些?” 這個年代并沒有胎教這么一說,宜寧笑著解釋道:“榮jiejie,話不能這樣說,雖說他如今還在你肚子里,可已經成型了,我說什么,他該是聽得見的,要不然太醫為何每次替你診脈的時候都說要你放寬心,莫要cao勞太多?可見啊,寶兒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