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好了!”赫舍里皇后呵斥一聲,皺眉道:“你們一個個像什么樣子,知道的曉得這里是坤寧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街頭菜場,一個個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樣子?” 說著,她看向昭妃,“昭妃,你身份比宜常在高,年紀比宜常在大,進宮比宜常在早,這宮里頭的規矩也很清楚,東西是皇上賞賜下來的,宜常在還敢拒了不成?” “別說是宜常在,就連本宮,昭妃你也沒這個膽子!” “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賞賜給誰,賞了些什么,也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 她這話看似是各打五十大板,實際上是向著宜寧的。 赫舍里皇后真好! 宜寧心中感嘆一句,偷偷掃了一眼昭妃一眼,果然,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偏偏昭妃是妃,還是沒經過正是冊封過的妃子,說話敢含沙射影,敢指桑罵槐,卻不敢和赫舍里皇后硬碰硬,要不然,叫皇上知道了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她只能應了一聲,不情不愿道:“皇后娘娘說的是,是臣妾想岔了。” 這種局面下,每個人都巴不得縮著頭當鵪鶉,除了赫舍里皇后、佟妃又寒暄了幾句,再無一人敢應話,生怕觸了霉頭。 沒多久眾人就散了,宜寧走出坤寧宮沒幾步,就被身后的菖蒲給喊住了,“宜常在留步,您東西落下了。” 宜寧停了下來,想著自己好像沒掉東西啊。 菖蒲快步走上前,笑著將一個荷包塞到她手中,含笑道:“宜常在的荷包落下了,皇后娘娘派奴婢給您送過來。” 東西給了她,菖蒲轉身就走了,一句多的話都沒有。 赫舍里皇后對所有人一向一視同仁,如今對宜寧已經算是格外偏愛,所以不好將她留下來多說話。 宜寧接過荷包。 等著她回去一看,荷包里頭果然有字——常忍耐,觸來勿競,端的做仙女。 赫舍里皇后的字寫的很好,都說字如其人,可她的字跡卻是剛勁有力。 宜寧記得,這是元代詩人馬鈺的《滿庭芳·忍忍忍》,她也知道該忍的時候要忍,可她……就是忍不了啊,要她忍個三五日勉強可以,但是真像榮常在那樣,她做不到! 王九福見狀,也勸道:“主子,皇后娘娘說的沒錯,昭妃這個人,心眼小的很,今日您得了皇上的賞,又當眾落了她的面子,只怕她恨得是牙癢癢,晚上睡覺都想著法子扳回一局。” “可是……”宜寧想著在坤寧宮發生的事,依舊不后悔,“唉,難道我們就任由別人欺負嗎?” “天底下人皆凡人,又有誰能一輩子一帆風順?”蓯蓉見她愁容滿面,勸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太皇太后,這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幾個女子了,她們都不能做到事事順心,更何況尋常人?” …… 幾個人圍著宜寧,你一言我一語,雖沒明說,可意思很明白,都說她錯了,說她不該當眾頂撞昭妃,因而得罪了昭妃。 可就算是到了現在,宜寧還是不后悔。 宜寧撐著腦袋坐在炕上,看他們三個念叨,只覺得昏昏欲睡,卻聽聞門外傳來了太監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王九福等人是如臨大敵。 宜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軟墊上,懶洋洋道:“你們這么著急做什么,皇上肯定是過來看安貴人的。” 蓯蓉提醒道:“可是昨兒皇上好像惱了安貴人……” “小夫妻嘛,本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吵幾句嘴有什么好奇怪的?”宜寧沒把這件事當事兒,畢竟愛之深責之切,昨日看安貴人那德行,估計也是把皇上氣的夠嗆,換言之,皇上要是對安貴人沒點感情,也不會隨隨便便動怒的,“你們又不是沒看到,今兒一大早安貴人就朝外面跑,鐵定是去找皇上了。” “到時候安貴人說幾句軟話,撒個嬌,掉幾滴眼淚,只怕皇上什么脾氣都沒有了,男人啊,向來最吃這一套……” 她話說到一半,見著蓯蓉幾個臉色不大對勁,特別是連翹,沖著她一個勁兒使眼色,看起來怪怪的。 宜寧很是不解,只道:“你們這是怎么了?” 沒人接話。 宜寧坐直了身子,一下子傻了眼,玄燁就站在門口,她慌忙下了炕,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旗服,磕磕巴巴道:“嬪妾……見過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感情線正式拉開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今天要早睡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章 同你說說話 滿人雖不比漢人規矩多,可自打清□□入關以來,便崇尚向漢人學習,平日里該有的規矩那是一點都不能少。 像宜寧這樣,青天白日的,穿著旗服在炕上翻來覆去、恨不得打滾的,那就更少了。 玄燁微微頷首,落座之后道:“你今年多大了?” 宜寧窺了他一眼,不解道:“回皇上的話,嬪妾今年十六。” “十六,也不算大。”玄燁回了這么一句,滿人成親早,很多女子十二三歲就成親,“年紀不大,懂得倒是挺多的,你倒是和朕說說,男人最吃哪一套?”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無怒無笑,看著王九福幾個心里直發慌。 都說伴君如伴虎,宜寧今個兒算是領略了一二,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該認錯,還是該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正斟酌著,她卻聽見梁九功道:“宜常在,皇上在問您話了!” 宜寧一抬眸,見著玄燁正看著自己,心一橫,只道:“嬪妾未進宮的時候,就曾聽人說過,女子最奏效的招數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安貴人頗得皇上寵愛,之前又沒犯大錯,到時候求求皇上,哭一哭,自然也就沒事兒了。” 玄燁只覺得這小姑娘有那么點意思,“那你又如何知道,安貴人沒犯什么大錯?” 他還是挺了解安貴人的,安貴人心氣高,這事兒都不一定告訴昭妃,更別提和剛進宮的小常在說了。 宜寧看著玄燁,眼神很是不解,“安貴人要是真犯了大錯,皇上早就罰她了!” 敢情玄燁這是把她當傻子? 玄燁實在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宜寧這才發現,玄燁生的很俊朗,只是平日里大多數時候都是板著臉,看起來有點嚴肅,一笑起來,好像冰山都能融化一般。 一旁的梁九功看的心里直打算盤,他都快忘了皇上上次笑是什么時候了,這幾個月皇上為三藩的事情是愁眉不展,已經許久未笑過。 宜寧看著他笑,更不解了,“皇上,難道嬪妾說錯了?” “沒什么錯,你年紀不大,不僅懂得多,膽子大,還挺聰明的。”玄燁淡淡應了一聲,恰逢這個時候宮女奉茶上來,他接過茶喝了一口,卻是忍不住皺眉道:“這是什么茶……梁九功,接著。” 他把茶遞給梁九功,眉目中寫了“不高興”幾個字。 他平素喝的都是最好的大紅袍,今兒喝的……這也能叫茶? 梁九功揭開茶蓋聞了聞,臉色倏地變了,又是安排人重新上茶,又是安排人送些點心過來……是一通忙活。 宜寧看著這些進進出出的人,只覺得玄燁陣仗太大了點。 這茶,她也喝過,味道挺不錯的,擱在現代,應該算是上等的綠茶了。 玄燁看著她一雙眼睛滴溜溜瞄來瞄去,就是沒落在自己身上,喝著新送來的大紅袍道:“你在看什么?” 最開始宜寧還是有點怕玄燁的,特別是昨日看到安貴人那落魄的樣子之后,更是覺得離玄燁這人遠點才好。 但是昨晚加今日接觸下來,宜寧發現這位康熙帝也是挺好接觸的,沒什么架子,如今實話實說,“嬪妾在想,當皇上還真是好,您看您,這茶明明吃不了幾口,糕點和瓜果更是一口都沒嘗,這些東西就像流水似的送了過來……嬪妾要是男子,只怕也想當皇上。” 這小姑娘,還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玄燁故意嚇唬她,“你可知道就憑你這句話,朕就能治你的罪?” “嬪妾當然知道,可是嬪妾更是知道,皇上不會這樣做。”宜寧心中暗道,自己好歹也是看過史書的好嘛,玄燁又不是暴君,可不會隨隨便便就要了人腦袋,“就算是嬪妾嘴上沒說,其實皇上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嬪妾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人向來都是只看得到別人光鮮亮麗的時候,要是您讓嬪妾見到您徹夜批閱奏折的樣子,只怕嬪妾又不愿意當皇上了。” 她這話一出,別說玄燁,就連梁九功嘴角隱隱都帶著幾分笑意。 索額圖夫人這次找進宮來的這個宜常在,妙,真是妙啊! 玄燁看著她,似笑非笑,“那照你的意思,既巴不得占了好處,又不愿意費心費力?這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 宜寧頭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似的,想也不想就道:“當然有,要不然這后宮中的女子人人都想著當寵妃?” 后宮中的女人都是可憐人,可正是因為可憐,所以一個個的才想讓自己變得不那么可憐。 玄燁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哦?那照你的意思來說,這些人爭寵就是為了些吃的喝的穿的戴的?” 這個……宜寧發現自己好像被他繞進去了,若說是,那豈不是說皇上很沒有吸引力? 可要說不是,自己方才那話,好像也太打臉了! 她想了想,覺得胳膊還是拗不過大腿,道:“自然不是,后宮妃嬪為的都是皇上。” 玄燁看著她,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 宜寧覺得有點尷尬。 玄燁卻是笑了一聲,“你年紀輕輕,倒是看的明白,她們爭寵啊,不僅是為了吃的穿的戴的,還是為了權勢,為了家族的榮耀,甚至為了日后的皇位……今日這話,你是后宮中第一個敢說的。” 話是這么個道理沒錯,可宜寧聽著卻帶著幾分凄涼,就好像有錢人擔心女孩子和自己談戀愛是沖著自己錢來的,那是一個道理。 只是這種擔憂,離她太遙遠了點,她實在沒辦法感同身受。 玄燁看她裝的像是病弱鵪鶉一般,一言不發,想必是知道自己惹了禍,不敢說話,更覺得有意思,“你阿瑪老實本分,怎么就生出你這樣一個女兒來了,難怪舍不得把你送進宮來……” 宜寧一驚,“皇上。” 玄燁掃了她一眼,道:“你別害怕,這件事朕不會怪他,這選秀的規矩是老祖宗定下來的,凡滿族八旗人家年滿十三至十六的女子都要進宮參加選秀,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將女兒往宮里頭送,你的阿瑪,倒是個明白人!” 皇上知道? 難道,皇上什么都知道? 那是不是皇上也知道,是索額圖夫人逼著她進宮的? 宜寧只聽見玄燁緩緩道:“朕若是你阿瑪,也會這樣做的。” 只是可惜啊,他的兩個女兒都已經不在了。 宜寧跪下來謝恩,“嬪妾謝謝皇上。” “不必道謝,按照規矩來說,郭常在既過繼給你阿瑪,那也是你阿瑪的女兒,這事兒也不算違了祖宗的規矩。”玄燁起身,親手將她扶了起來,“朕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會追究到你阿瑪身上去的。” “至于你若是想念家中親眷,直接告訴皇后娘娘一聲,派人請他們進宮就是,若是宮里頭住的倦了,回去小住幾日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