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金蘭送走羅云瑾,放下心頭千斤重擔,靠坐在車壁上,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轎輦直接駛?cè)雰?nèi)院,到了廊前,馬車晃蕩了一下,她醒過神,坐起身。 一只手掀開轎簾,伸到她面前。 金蘭看著眼前骨節(jié)分明、指腹一層薄繭的手,嘴角揚起,看看左右無人,握住那只手,送到唇邊,貝齒咬住指節(jié),輕輕咬了一口。 轎輦外一聲輕笑,朱瑄一掀袍角,跨進車廂,半跪在金蘭面前,左手由著她拿著磨牙,右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臉。 “嘴饞了?”他眼眸含笑,柔聲打趣。 金蘭笑了笑,不過是幾天沒見,看到朱瑄含笑望著自己,眉眼清俊,薄唇微挑,依然是熟悉的他,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竟然有種覺得委屈的感覺,松開他的手:“你怎么來了?” 聲音沙啞,不自覺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朱瑄攬住金蘭的肩膀,“我想你了,想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言罷,俯身,打橫抱起她。 金蘭輕呼一聲,拍他的肩膀:“五哥,這是在官驛!” 朱瑄一笑,道:“沒事,外面都是東宮的人。” 說著話,忽然放下她,整個人罩在她上方,低頭親她,撬開她的齒關,氣息急促。 本來只是懲罰性地咬她的舌尖,溫香軟玉滿懷,手掌下粉融香雪透輕紗,摸到哪里都是嬌嬌軟軟的,頓時血氣上涌。 這幾晚孤枕難眠,一閉上眼睛就是她雙頰暈紅,輕解羅衫,躺在錦被上羞羞怯怯看他的樣子,一封封信送到涿州,她居然只回了一封。 沒良心的小東西。 朱瑄氣息越來越熱,輕輕壓在金蘭身上,把她整個人抱進懷里:“隨便你咬,想咬哪里都行。” 金蘭躺在朱瑄臂彎中,承受他這個比平時要激烈得多的吻,手慢慢攀到他脖頸上。 轎輦外響起一陣古怪的咳嗽聲。 朱瑄皺眉,動作停了下來,抱著金蘭,平復了一會兒,吻了吻她的頭發(fā),直接抱起她。 金蘭摟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肩膀上。 院子里只剩下幾個隨身近侍和宮女,掃墨生怕朱瑄把持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看到朱瑄抱著太子妃出來,近侍們忙撥開畫簾,簇擁著他上樓,噔噔噔噔跑在前面,打開房門。 朱瑄沒有去明間,徑自從門口走過,進了次間,走到床榻前,放下金蘭,半跪在榻上,俯身看著她,單手解開自己身上錦袍襟前系帶。 跟進屋的宮女們驚訝地瞪大眼睛,呆了一呆后,放下珠簾,悄悄退了出去。 金蘭要坐起來,朱瑄按住她的雙手壓在頭頂上,一只手扯下外面穿的錦袍,隨手扔在一邊,低頭吻她。 手指撫過她的眉眼,下巴,脖頸,接著往下,挑開她豎領間的嵌寶石累絲金扣。 金蘭掙了掙,雙手動不了,朱瑄的吻又熱又燙又急切,驟雨似的鋪天蓋地籠下來,密不透風。 她喘不過氣來,被迫卷入其中,眼角慢慢溢出淚花。 朱瑄吻到金蘭濕漉漉的眼睛,動作陡然一停,垂眸看她。 金蘭有些不好意思,趁他走神,掙開他壓著自己手腕的手,抱住他瘦削的腰,往他懷里鉆了鉆,小聲問:“五哥,你怎么了?” 他今天有點不一樣,雖然分別了幾天,也不該這么狂躁。 朱瑄一言不發(fā),眸光黑沉沉的,陰郁的怒火壓在心底,還沒有發(fā)泄出來。 她主動抱他,乖乖地黏在他懷里,緊緊貼著他。 他怎么可能狠得下心生她的氣? 朱瑄無奈地嘆口氣,繼而一笑,低頭親金蘭:“我想你了。以后不許你一個人出宮玩這么久。” 金蘭臉上微紅,這個姿勢,她知道他有多想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朱瑄的下巴,摸到淺淺的胡茬,分別這幾天,他一個人是怎么過的? 金蘭心生憐惜,抬頭親朱瑄。 朱瑄捏著她的下巴,加深這個吻,溫柔,但不容她反抗地按住她的手臂。 窗外傳來歡快的奏樂聲,宮人進進出出,院外馬蹄聲如悶雷。 金蘭頭上出了層薄汗,抵住朱瑄的胳膊,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快到出發(fā)的時辰了……你快穿上禮服……等回宮……” 朱瑄笑了笑,看她累了,不折騰她了,抱著她坐起身,把她按進懷里:“還沒用膳,等用過膳之后才會啟程回宮。” 他剛剛?cè)ゼ纹降勰抢飭柡蜻^了,嘉平帝才剛剛起身,等他梳洗、用膳,差不多就到中午了。 金蘭輕輕錘了朱瑄一下:“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這里,你可是來接駕的。” 她皮膚白,眼圈淡淡一層淺青,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朱瑄低頭親她:“我已經(jīng)交代好了,沒事。” 金蘭靠在他胸膛上,聽他的心跳聲,抱著他的腰,沉默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知道羅云瑾的事了?” 他連臥房的門都不進,直接進了次間。 朱瑄摸金蘭的頭發(fā),嗯了一聲。 金蘭篤定他舍不得對自己發(fā)脾氣,更加用力地抱緊他,緩緩地道:“五哥,我送他走了。” “我知道。”朱瑄臉上沒什么表情,“我剛才去接你,掃墨都和我說了。” 金蘭兩夜沒睡,眼皮發(fā)沉,聞著朱瑄身上熟悉的清淡沉水香,依偎在他懷里,困意如水一般慢慢浮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迷迷糊糊地道:“放羅云瑾走吧,他不會對東宮不利……” 朱瑄嘴角一扯,低頭吻金蘭眉心的面翠花,“你這兩天勞累著了,別想那些事,好好睡一會兒,出發(fā)的時候我叫你起來。” 金蘭躺在他懷里,眼皮費力地抬起,眸光朦朧,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朱瑄摟著她,頓了半晌,輕聲道:“我答應你,睡吧。” 五哥答應了就好,他不會食言的。 金蘭放下心來,臉埋在他懷里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合眼睡去。 朱瑄抱著金蘭,等她睡著了,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拉開錦被蓋在她身上,掖好被角,抓了枚軟枕放在她懷里讓她抱著。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慣摟著他睡,白天午睡也要抱著枕頭。 他走出次間,眼神示意宮女進去守著,看一眼侍立在廊前的掃墨。 掃墨躬身道:“千歲爺,人扣下了。” 朱瑄面容冷凝,吩咐小滿:“太子妃要是醒了,就說我去圣上那里了,讓她先用膳,不必急著出發(fā)。” 小滿應喏。 朱瑄拔步下樓,騎馬出了驛館。 …… 羅云瑾已經(jīng)換了身不起眼的裝束,被東宮的親兵堵在山道間,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試圖逃走,騎在馬背上,凝望驛館的方向。 不多時,山道上塵土飛揚,一人一騎馳到他跟前,停了下來,一襲玄色金線織盤龍紋窄袖袍,烏紗冠,皂皮靴,束玉帶,清癯瘦削,氣度雍容,一舉手一投足,溫和中隱隱帶著不容人置疑的殺伐之氣。 羅云瑾淡淡地道:“錢興也在良鄉(xiāng),太子就不被怕他的眼線發(fā)現(xiàn)?” 朱瑄神情淡然:“我的人沿路守著,若有眼線,殺了便是。” 假如錢興真有膽量派人監(jiān)視東宮,他不會忍著,有一個殺一個,殺到錢興不敢再派人為止。 羅云瑾自嘲一笑:“太子爺貴為儲君,自然是無所畏懼的。” 朱瑄沉聲道:“長話短說,你要趕去河間府,我會派人沿路掃清你的蹤跡,錢興就是懷疑你,也抓不到證據(jù)。” 羅云瑾表情怔忪,看著朱瑄:“太子要放我離開?” 朱瑄沒有看他,手握韁繩,反問:“我為什么不放你離開?” 羅云瑾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道:“你我都很清楚,錢興只是奉命行事。此前我就懷疑過,為什么我暗暗查訪那么久,什么都查不到。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祖父之死,必定和皇家有關,錢興在替那個人掩蓋我祖父的真正死因……朱瑄,我祖父因朱家而死,我這一生的噩運,也因朱家而始,我的仇人必定是你親人中的一個……你還敢放我走?你就不怕我回到司禮監(jiān),伺機行刺?” 山風呼呼,他的訴說聽起來平靜淡漠,沒有一絲凄愴憤恨,有的,只有嘗遍世間苦痛后的悲涼和麻木。 朱瑄冷淡地道:“冤有頭,債有主,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不會下手殺人。” 他真想行刺的話,在娘娘廟就可以動手了。 羅云瑾淡淡一笑,“此一時,彼一時。” 他低頭,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手指溫柔輕撫瓶身。 “朱瑄,你知不知道我的嗓子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朱瑄回頭看他。 羅云瑾握著瓷瓶,平靜地道:“教坊司的人選中了我,我那時候才十多歲,相貌好,嗓音好,才學好,又是世家公子出身……我這樣的人,如果去唱曲,一定有很多好附庸風雅的官員和富商大戶捧場。” 才華滿腹的世家公子,淪落成任人輕賤的罪奴,又天生一副出眾的相貌,光是一個名頭,就足夠吸引人了。 羅云瑾怎么甘心被人如此踐踏欺辱? “我服了毒……毀了自己的嗓子。”羅云瑾看著手中的瓷瓶,“我嗓子毀了,說話粗啞難聽,教坊司的人大失所望,不再逼著我學怎么伺候貴人。” 那時候,他天真地以為只要毀了嗓子就能保住尊嚴。 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和茍活下去比起來,尊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鳳眸抬起,直視著朱瑄,“你看看,我受了多少苦,我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一具殘缺之身……我怎么可能還恩怨分明?” 朱瑄沒說話。 羅云瑾垂眸,攥緊瓷瓶:“現(xiàn)在的我,又怎么可能甘心看著你和她恩愛繾綣?” 他頓了一下,閉上眼睛,笑了笑。 “她看出來了……她知道我和之前不一樣了,她怕你發(fā)現(xiàn)之后會殺了我,所以她急著送走我,她以為我冷靜下來以后,一切和從前一樣……” “不會一樣了,朱瑄。” 羅云瑾睜開雙眼,眸中寒芒閃動,冷冷地道。 第150章 乖不乖 一輪紅日東升,繚繞在山間的霧氣消散了,澄空如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沐浴在金燦燦的晨光中,山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沃野,一條蜿蜒的河流如游龍般自西向東,匯入渺渺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