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多謝寧哥哥美意,父親已經請了太醫來為母親診治。” 寧澈聞言有些疑惑,謝林晚不是一直客氣地喚他寧公子么,今日怎的突然親近起來? 而沈煙蘿嘴角的笑容已然淡了,看向謝林晚的眼神帶上了審視。 “寧公子和謝大姑娘,相熟?”沈煙蘿嗓音依舊輕柔,不熟悉她的人都聽不出話中的不虞。 寧澈笑著接話,“她是阿煜的表妹,也是家妹的好友,自然熟悉些。” 沈煙蘿一聽,兩種關系都隔了一層,稍稍放下心。 “是,我十歲時便認識他,沈二姑娘或許不曉得,寧哥哥那時比現在白一些、單薄一些,一副公子哥模樣。如今經了邊關的風沙打磨,便如破繭之蝶、蚌中之珠,越發光彩奪目。” 謝林晚連夸起人來都優雅從容,絲毫不顯卑微諂媚之態。 寧澈被夸得臉紅。 沈煙蘿自然聽得出謝林晚言下之意,卻裝作不知,自然地接道,“勞煩謝大姑娘說了這些我不清楚的事,倒叫我遺憾不曾看見寧公子以前模樣了。幸而如今我們沈寧兩家有意結為秦晉之好,以后寧公子的每一處變化,都不會遺憾錯過了。” 這話太露骨,寧澈臉頰越發紅了。 只覺得如今京城的閨秀,怎么比邊疆的女子還要熱情直接。 是不是他太久沒有回京,跟不上京城變化了? 謝林晚暗哂一聲,面上神情卻絲毫未變,仿若閑聊一般問道,“嘉明可還好?聽聞她與大哥定親之后,脾氣便收斂許多。” 沈煙蘿不知她為何提起嘉明,保守答道,“jiejie身份高貴,難免嬌氣些,如今快要為人婦,長公主自然管束得嚴一些。” 謝林晚嘆道,“嘉明突然低調,我倒有些不習慣了。”說到此處笑看了寧澈一眼,“上學時她與我和姒兒鬧的一些不愉快,恍若昨日,一轉眼,各自都長大了。” 寧澈原本參與不了兩人的話題,聽得有些心不在焉,此時瞬間凝神,“不愉快,郡主欺負嘟嘟了?” 瞧,親哥哥便是這樣,一聽鬧了不愉快,不由分說便是嘉明欺負了寧姒。 沈煙蘿一聽便知不好,張口便要將話頭轉到別處,“聽聞前頭有一處草木葳蕤之地,是個清雅的去處,不如我們……” 寧澈仍舊看著謝林晚,“晚晚你快說,嘟嘟怎么被她欺負了?” 此時沈煙蘿心知這個話題繞不過去了,心一瞬間沉至谷底。 論起受欺負,她也逃不過嘉明的壞脾氣,但外人遷怒起來,卻總不忘她。 “姒兒既然不曾告知寧哥哥,便是覺得沒有必要,寧哥哥不知道也好。” “你說與我聽便是,我就裝作今日沒碰見你,也沒聽見這番話,嘟嘟不會怪你的。” 謝林晚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年前,嘉明告白表哥遭拒,遷怒于姒兒,將表哥送給她的手串扔進了水里,姒兒便……跳下水去找,結果被水草纏住。幸好表哥及時趕到,不然我都不知怎么辦才好,此后我因為后怕,還特意去學了鳧水。” 寧澈一聽,氣得手都在發抖,“豈有此理!簡直荒唐!郡主這般肆無忌憚,以前可是沒少欺負嘟嘟?嘟嘟怎不與我說?可是被欺負怕了?” 謝林晚與沈煙蘿都看見,這個高大挺拔的男兒,眼眶都紅了。 他由謝林晚說的這一次,想到了無數次。 且寧姒去女子書院,還是他提議的。 寧澈一瞬間被愧疚心疼與憤怒淹沒。 謝林晚連忙說,“郡主此前并未這般過分,頂多不予顏色罷了。” 沈煙蘿也說,“jiejie雖然脾氣不好,我作為meimei,也在她那里受了不少冷嘲熱諷,但她甚少動手,基本的分寸還是有的。” 沈煙蘿只希望,寧澈不要因為嘉明,將她全盤否定。 “此事我會跟嘟嘟問清楚。”寧澈點頭,“晚晚,抱歉,我無法裝作不知了。嘟嘟若是怪你,你就說是我逼問于你。” 隨即對沈煙蘿說,“我知你與郡主性情迥異,以后若遭她欺侮,可以來尋我。你我既然相識,我就不會置之不理。” 沈煙蘿聞言怔愣,心中涌起久違的感動。 他竟沒有遷怒。 謝林晚則垂下眼,不知該懊惱他對沈煙蘿未生惡感,還是該為自己的眼光感到驕傲。 此時恰有府中家丁來找寧澈,喜笑顏開地對寧澈說,“小姐今日回京啦!聽聞公子與主母在這里,便托小的送來這個。” 家丁將一張紙條遞給寧澈,上頭是一排排的吃食點心。 “小姐說,請公子順路將這些吃食帶回府。”那家丁大約也忍俊不禁,趕緊垂下頭,不讓寧澈看到他在偷笑。 誰知寧澈眉頭都不皺一下,爽快地答應了,“好,我這就給她買齊了帶回去。” 寧姒本來只指望他帶回其中一樣點心的,沒想到寧澈當日跑了好多家點心鋪子,將紙條上所寫一一買齊。 ☆、閨中私語 寧澈一見寧姒, 本是急于詢問嘉明是否常常欺負她的, 見了寧姒之后卻忍住了。 “我們嘟嘟真的長高了些啊。”寧澈將點心盒子放在寧姒的桌上, 身后的小廝將其余的點心一并擺上。 寧姒目瞪口呆,“哥哥,你這是跑了幾家店鋪啊?怎么全買了?” 寧澈笑,“沒幾家, 恰好離平安寺也不遠。” 寧姒慢吞吞坐在圓凳上,“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寧澈又笑,“嗯,想了。” 這下寧姒看寧澈的眼神越發奇怪。他清醒時可不會說這樣rou麻的話。 寧姒湊過去嗅了嗅,“哥哥,你也沒喝酒啊?” 寧澈笑意一僵, “嘟嘟,哥哥是那種, 喝醉之后才對meimei好的人么?” “那倒不是,不過哥哥仿佛受到刺激一般, 有些怪怪的。”寧姒笑得甜,拉著寧澈坐在她旁邊,“哥哥,今天相看得怎么樣?” 寧澈思考了一會兒 , “還行吧。那位沈姑娘看著嬌小,卻性情耿直,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是個好相與的。” 寧姒還不肯放過他,又問,“那哥哥喜歡嗎?” 聞言寧澈一掌按著寧姒腦袋,“今天才認識,談什么喜歡不喜歡。” 寧姒在他大掌底下還不安分,眨眨眼,“不是有一見鐘情之說嘛。” “那都是話本子里騙騙你們這樣的小姑娘的,哪里會一見鐘情?連性情都不曾了解,只看容貌,談何鐘情?” “哥哥你自己沒有一見鐘情,不能說別人都不會一見鐘情啊。” 寧澈松開寧姒,“總之在哥哥這里,性情第一,容貌其次。” “哦,才學第三,家世第四?那容貌還排得挺靠前的嘛。” “嘟嘟meimei,你放過哥哥吧,哥哥說不過你。”寧澈苦惱狀撫額。 寧姒笑著將點心盒子打開,捏了一塊遞給寧澈,“來,哥哥一起吃。” 寧澈接過,終究還是提起嘉明,“那個沈姑娘,是大理寺卿之女,嘉明郡主的隔房堂妹。聽說你與嘉明不大合得來?” 寧姒手上動作一頓,“還行。我好久沒看見她,之前的不愉快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嗯,我們嘟嘟這么大度?” 寧姒嘿嘿一笑,“那是,自從嘉明和晚晚jiejie的大哥定親,我就不厭煩她了。” 寧澈只當嘉明定親之后被管束得厲害,無法出來作妖,卻不知寧姒真正的意思。 …… 隔日,寧姒帶上一些蜀地的小玩意兒去尚書府找蘭央。 卻在尚書府門口碰見了蘭央那個同歲的未婚夫。 十四歲的少年郎,初張開了些,像青蔥挺拔的竹。 這是宣遠侯府的嫡幼子。故去的老侯爺曾對蘭尚書有恩,兩家便有意結為兒女親家。當年兩家膝下子女皆已嫁娶,這才有了后來的指腹為婚。 這少年大約性情靦腆,見了寧姒還臉頰發紅,有禮有節地問候她。 “楊公子,央央在府上吧?” “在的,寧姑娘進去便是。”楊小公子向寧姒行禮告辭。 寧姒見到蘭央之后,便將蜀地帶來的玩意兒送與她,“看,央央,我特地給你帶的,知曉你最喜愛這些把玩的小物件。” 蘭央果然喜歡,妥善將這些小禮物收好,隨即拉著寧姒的手左看右看,“幾月不見,我們四四好像又長高了。” 寧姒正要說什么,便見蘭央一掌襲來,“我瞧著,這胸口也長了呀?” 寧姒急忙回身護住,羞惱地瞪蘭央一眼,“也就只有你,才會注意這些!” “嘿嘿,羞什么,我也長了呀。四四要不要摸摸?”蘭央笑嘻嘻地湊過來,“你瞧我多大方。” 寧姒轉過頭來,“你當真給我摸?” “那還能有假?”蘭央笑道,“不過你只能摸一下,我怕癢。” 寧姒眼神下移到蘭央胸口,那兒果真鼓了些,“算了,除了阿煜哥哥,別的人我都不摸,不論男女!” 說了這樣沒羞沒臊的話,寧姒自己倒先笑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蘭央連叫幾聲,激動詢問,“你摸過啦?你們在蜀地是不是有什么進展啊!我就說,他一個狀元郎,不會無緣無故去那么偏遠的地方!” 寧姒笑彎了眼,慢悠悠伸指,虛虛點了點蘭央胸口,“這兒,摸過喲。” “老天啊!”蘭央激動地原地跳起來,“你們怎么這么快呀!” “他肯定也是喜歡你的吧?不然就算當你是meimei,也不會允你摸他胸口啊。” 說到最關鍵的,寧姒面上的笑容反而收斂起來,“他確實說過喜歡我,我那晚喝醉了,次日回想起來,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們在一起了吧?” 寧姒笑容越發淡了,眉眼間添了些憂愁,“沒有。我逃了。” “啊?什么……”蘭央見寧姒神色不對,面上的興奮勁兒也收起來,將寧姒往榻上拉,“你說給我聽,我幫你分析,畢竟我也是訂了親的人。” “我那時候的確高興,但也害羞,就裝作不曾聽到他的告白。然后滿懷期待地等他來舅舅家找我,追求我。” 蘭央心道,姑娘家有些矜持的小心思,正常。 “結果他一連十天半個月都不來,好似把我這個人忘了似的!”寧姒垂下眼,“我只好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