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阮芳舒端起茶喝了幾口,又放在桌上,嘆道:“嬋兒不是嫁到一般的人家去,那可是皇族,若嫁妝寒酸了,豈不叫嬋兒白白受人笑話。” 秦妙失笑:“娘,您說笑話呢是不是。給meimei預備做太子妃出嫁的嫁妝時,您便是這么說的,本朝的規(guī)矩,太子妃嫁妝可有一百五十抬,你便什么好東西都給張羅好放進去,若天上的星星能摘,您早給嬋兒摘下來添做嫁妝了。她那些嫁妝,有哪樣寒酸。” 阮芳舒道:“正因太子妃可有一百五十抬嫁妝,而王妃只能有一百二十八抬,這才要撿更好的東西做嫁妝才行,把那些略次的都剔出去,更好的補進來,王爺下的聘禮中,若有頂好的東西,也都添做嫁妝,讓她帶去王府。” “這些日子里,親朋好友的都來府上做客,日日沒個間斷,嬋兒這時候不好拋頭露面,好在妙兒你住得近,時不時能來幫襯幫襯我,今兒住個一兩日,明兒回侯府又歇三五天,來來回回倒也辛苦。夜里涼,快別喝茶了,我吩咐廚房燉了燕窩,你多喝些補一補身子。” 秦妙只說不辛苦,說侯爺這些日子又出了遠門,府上也沒什么要緊事,她閑著也是閑著,過來料理不算什么。meimei要風光大嫁了,她走到哪兒,臉上都有光。 阮芳舒勾畫著嫁妝清單,隨口說道:“明日楊老嬤嬤一家要來,少不得你要幫著招待一二。” 秦妙身子猛然僵住,捻紙的指尖懸在半空,半晌,她才道:“早聽說楊老嬤嬤腦袋糊涂,身子也不好,成日里在家中養(yǎng)著,好幾年都未來過府上,怎么這時候能走動了?” “楊老嬤嬤往年身子是不大好,這些時日卻漸漸好多了,認人也認得清。她聽說嬋兒就要嫁人,說什么都要過來看看。她是我乳母,從江南一道跟著我到京城里來的,照料我數(shù)十載,若她肯來,我自然高興。楊老嬤嬤雖是下人,可妙兒,你明日不要怠慢了她一家,畢竟情分不同。” 秦妙應下。 阮芳舒正寫著,提筆時忽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從柜子底下摸索出一件東西,匆匆往秦嬋房里去。 “嬋兒,你快看看這個。”阮芳舒把一冊本子塞進秦嬋手里。秦嬋已換了寢衣,困了正要入睡,瞇著眼看了那本子,驚得瞌睡蟲跑光,臉紅得要滴血,將本子拋到地上去。 “娘!你拿這東西過來做什么!”她嗔怪著阮芳舒,胡亂鉆進床里,被子蒙過頭不再動彈。 阮芳舒也不惱她,彎腰從地上拾起來,坐在床沿處發(fā)笑:“你急什么,讓你看都是為你好。原先我給忘了這茬,今兒忽然想起來了,你若入了洞房還不知周公之禮,到時候伺候不好王爺,豈不糟糕?” “誰稀罕伺候他了!”秦嬋冒出頭來,紅著脖子扯喊了一聲。 阮芳舒虛打了秦嬋的屁股兩下,又氣又笑:“凈說胡話。你只管看便是了,早知道早有個準備。” 第二十三章 阮芳舒把本子放在床頭,讓她別耍小孩子脾氣,好生看了再睡。秦嬋捂著被子哼哼幾聲,催她快走。 “好好好,娘走便是,免得你害臊。你看完須得拿回去給我,我替你裝在嫁妝里壓箱底兒用。” 秦嬋一骨碌坐起來,見人已經(jīng)走遠,捶一把被子,心道真真羞死個人了,竟還要拿它壓箱底,若給人瞧見了,她的臉往哪擱。 她坐著緩了一會兒,咬著下唇斜睨一眼那本子,此時又無人進她房里來,她便捻起幾頁胡亂看了兩眼,上頭畫著裸身成對的小人兒,每頁底下還有小字解說,實則是個挺精致的物件兒。 一個人看,也仍是羞的厲害,秦嬋捂著紅漲的臉頰,閉緊眼使勁兒拍了拍。不就是那么檔子事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她已了然了。秦嬋這么想著,便不再去翻看,又怕青桃進來時瞧見打趣她,便把本子塞在枕頭底下,明日起早就還給母親去。 第二日吃過早飯,楊老嬤嬤一家便上門來了。 楊老嬤嬤今年六十好幾,滿臉皺紋,頭發(fā)花白,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側(cè)還有她的大兒子攙扶,極緩慢地走進來。阮芳舒親自去門口迎她,歡歡喜喜道:“嬤嬤幾時從家動身的?吃過早飯了沒有?” 阮芳舒出生時,楊老嬤嬤便去阮家做了奶娘,親眼看著阮芳舒長大,嫁人,阮芳舒嫁到京城后,楊老嬤嬤亦拖家?guī)Э趤砹耍粼谇馗雠牛孛钋貗纫彩撬粗L大的。 后來楊老嬤嬤的二兒子考了個功名,秦家見她的兒子爭氣,念著多年主仆不易,便扶植栽培了一把。他家得了個芝麻小官,又有秦家撐腰,一向過得不錯,無人敢欺辱,楊老嬤嬤覺著此生圓滿,便不在秦府做事,隨兒子離開秦府生活去了,至今已有三五載。 她大兒子回道:“回太太的話,昨晚動身的,住了一夜客棧,早飯在路上時吃過了。” 楊老嬤嬤牙齒掉了幾顆,眼皮松松垮垮往下垂著,看不清瞳仁,顫顫巍巍說了句:“吃過了。” 秦府中資歷最老的奴才,就屬楊老嬤嬤了,阮芳舒極敬重她,旁人更加不敢怠慢,小輩分的主子也都過來看望。 秦嬋秦妙都到場,也陪著寒暄客套一陣,秦嬋忽瞧見一起來的兩個女娃兒,正在東看西瞧,她大兒子便道:“這是奴才的女兒,這是奴才弟弟的女兒,兩個孩子打小就沒見過什么世面,今日領(lǐng)她們來太太府上看看。” 原來這兩個女孩兒是楊老嬤嬤的孫女。阮芳舒道:“你們帶著孩子多來府里走動,自然是極好的事,我們府上也有兩個小年紀的哥兒姐兒,讓他們都在一處玩兒更熱鬧。” 秦妙叫人拿些點心水果,給兩個孩子吃,只是兩個孩子年紀小,不懂事,都看中了一個火紅的大石榴,互相搶不過便哭鬧起來。 楊老嬤嬤瞧見了,生氣地用拐杖碰地:“兩個小猴崽子,這里是咱家主子的府上,豈容你們這般吵鬧,驚擾了主子!”嚇得女孩兒們止住哭泣,不敢再吭聲。 阮芳舒只說不妨事,小孩子爭搶哭鬧是常有的,不值得動怒,這件事才算過去。 秦妙給楊老嬤嬤沏了一碗面茶,撒許多瓜子仁和黑芝麻,親自端過去道:“嬤嬤吃些面茶,路上吃的東西不如家里的好。” 楊老嬤嬤應了一聲,舀起一勺面茶,待拿到嘴邊處,忽然將勺子丟回碗里,說道:“哪個奴才沏的面茶,里頭有這許多的小黑蟲沒瞧見?” 這可把阮芳舒她們給看樂了,秦嬋笑著走過去說:“嬤嬤,您眼花啦,這是黑芝麻,不是黑蟲。” 楊老嬤嬤又擰著眉頭仔細看了老半天,仍不肯喝,說她們都在誑她,這明明是蟲,旁人再勸也勸不動她,只好把這碗面茶端下去,換了沒撒黑芝麻的端上來,她才喝了。 秦妙也在笑,嘴角扯出一絲不屑。看來楊老嬤嬤的確老眼昏花,雖腦子清醒了一時半刻的,但左右都是快要如土的人了,這樣的老厭物倒也無需她費什么心思對付。 秦嬋記得自己上一世要嫁進伯府之前,楊老嬤嬤也來過這么一回,也是帶著兩個孫女來的。 老嬤嬤夜里還到她閨房中,拉著她念叨家常,又叮囑她一些事。那時候天晚,她也困乏,老嬤嬤說完話,她便讓青桃把人好生送走,兀自臥床安睡去。 今日也似前世一般,到了用完晚飯的時辰,老嬤嬤果然定要到她房里來,說是嬋姐兒要出嫁了,要同她單獨說說話。 秦嬋將嬤嬤好生迎進屋里,搬了一把寬椅,又添了厚墊子才請她坐下。 楊老嬤嬤坐下后,便攥上她的手,瞳孔一下子變得晶亮,極和藹地上下打量著道:“嬋姐兒大了,出落得標致水靈,來日風風光光嫁去王府,真真是羨煞旁人呀。” 秦嬋回笑。這些恭維艷羨的話,她早聽人說了無數(shù)回,再聽已經(jīng)無動于衷。 嬤嬤在秦府時,便格外偏疼她,秦嬋對老嬤嬤也有感情,故極有耐心地陪著她說話。只是說話時,秦嬋漸漸發(fā)現(xiàn)一些不同。 眼前的老嬤嬤,精神矍鑠,雙目明亮,說話時有條有理,哪里還有剛才錯把黑芝麻認成蟲子的糊涂模樣。這一點,上一世的她竟全然未曾察覺得到。 重活一回,秦嬋警覺了許多,她正在疑心,就見老嬤嬤忽然沉下臉色,放低了聲音對她道:“老身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訴姐兒才放心,如若不然,老身縱然是死,也閉不上眼。” 秦嬋面色亦變得凝重,總覺得有什么極要緊的事,要趕緊想起來,再晚恐怕來不及了。 窗外一片寂靜,擺在窗前的白牡丹花如往常般綻放得漂亮。 楊老嬤嬤咳了兩聲,掀了掀下垂的眼皮,緩緩說道:“姐兒,你可要記住了,你那jiejie,她與你不是一個爹生的,對她你須得多留個心眼兒,她不如你時,必會嫉恨你,欺負你,倒時你便要吃苦了。” 秦嬋渾身打了個寒噤,腦中似有一道閃電飛過,一瞬間通透起來。 那盆白牡丹花極輕地顫動兩下,若不仔細看,是萬萬看不出來的。 秦嬋終于記起來了,上一世時,楊老嬤嬤與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那時的她并未像今天一樣,察覺到嬤嬤并不糊涂。 因白日里鬧了個差不多的笑話,秦嬋便以為老嬤嬤年紀當真是大了,總做糊涂事,故而嬤嬤夜里來說這話時,秦嬋打著哈欠聽了,全然未放在心上,以為她又犯了老糊涂,說些不著調(diào)的話。 此刻想來,這句話當真是一句要人命的話。她瞪大了眼,立刻看向窗戶方向,忽然察覺到了什么,神情緊張地沖老嬤嬤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手指尚在發(fā)抖。 楊老嬤嬤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閉上嘴沒再出聲。 額間汗珠往下滾落,秦嬋想通了所有事,也料想窗外之人已經(jīng)把話聽了個全。此時此刻,若她不能力挽狂瀾,那么來日又要受秦妙明里暗里的針對,不知她此生要再添多少苦厄,會不會像上一世那樣,又被害得慘死收場。 她飛快思索著應對的辦法,想著如何周旋解圍,早間楊老嬤嬤的兩個孫女爭搶石榴的畫面,忽然在腦海中浮現(xiàn)。秦嬋靈機一動,猛然大笑起來。 “老嬤嬤呀老嬤嬤!您又犯老糊涂啦!”秦嬋笑得前仰后合,連楊老嬤嬤都看愣了神。 “我呀,我是秦嬋,不是您的小孫女兒,您認錯人了!您的兩個孫女,大孫女是大兒子生的,小孫女是小兒子生的,自然不是一個爹了!您那小孫女的爹,也就是您那二兒子,是個當官的,今兒陪您來的大兒子乃是普通商戶,這大兒子不如二兒子體面,大孫女自然就不如小孫女招人疼了!您偏疼小孫女,故而教導她對jiejie多留個心眼兒,免得來日jiejie嫉妒,欺負了她。不過話說回來了,女孩們有嫉妒心,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縱使小孫女是官家小姐,比大孫女出身好,您老也不必教這些話呀,大的小的,不都是您的親孫女么,您說是不是?” 秦嬋用帕子擦了一把額頭,帕子濡濕了一大片,雙目緊盯著窗子,把話說得周周全全。 楊老嬤嬤一語不發(fā)聽完,立刻配合著她,以埋怨的語氣道:“珠姐兒,你慣會頂撞人,我平時教你話時,你便三個不服五個不忿的,現(xiàn)如今好不容易說些要緊的,白日里那石榴本該是你的,被搶了去你便哭,沒能耐沒出息的模樣!老婆子我當真白白照料你一場。” 秦嬋心道她猜得不錯,楊老嬤嬤腦子不清醒,果真是裝出來的。另一邊,秦嬋的笑聲驚動了側(cè)屋,青桃等幾個丫鬟趕緊過來瞧瞧,秦嬋便將楊老嬤嬤把她當做小孫女教訓的事說了,引得一群丫頭都跟著笑。 楊老嬤嬤仍在板著臉教訓個不停,雖說好笑,但丫頭們恐老嬤嬤反復念叨,叫秦嬋沒了耐性,惹她生氣就不好了,便攙扶著楊老嬤嬤回她的房中歇息去。 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 “太太,她們都散了,咱們也……也偷偷地回去吧。”青杏左右看了看她與秦妙正站著的地方,這里是秦嬋小院中一個極偏僻無人看見的角落。 也不知太太今日怎么了,聽說楊老嬤嬤要找二小姐單獨說話,她偏要跑來偷聽。青杏作為她的貼身丫鬟,這等事她不可能不知道,故也陪著秦妙溜過來。 可左聽右聽,不過是個快要發(fā)瘋的老婆子,說些瘋話,到最后還鬧了大笑話,真不知有什么要緊事,叫太太如此在意,非要蹲墻角聽才行。 秦妙方才暗自僵硬發(fā)冷的身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如常。她點點頭,找回了往日的鎮(zhèn)定自若,帶著青杏悄悄離開。 看來這個老東西,對她確實沒有威脅了,是她今日緊張過了頭。 第二十四章 這一夜,秦嬋睡得極不安穩(wěn)。 她滿懷著心事,想起前世今生的種種因果,不知自己正在哭還是在笑。想來秦妙早知自己的出身,更知楊老嬤嬤是知情者,便在楊老嬤嬤來府時格外謹慎,見她找自己說話,便差人來偷聽。 上一世時,必是她的人偷聽到老嬤嬤道出實情,秦妙知曉后,唯恐自己對她不利,便起了殺心。伯府被慶王設計,自己受連累入獄,她便乘人之危下毒,來個干凈利索。 可憐老嬤嬤一片好心,巴巴趕來提醒,卻好心辦了壞事,被人聽了去。可笑嬤嬤明明提醒過自己,自己卻以為那是糊涂話,將這樣要緊的事全然拋到腦后去,錯失應對的良機,以致無辜枉死。 她冤枉極了,什么惡事都沒做,只是受牽連再受牽連,便白白搭了一條命進去,再一想,她似乎也不冤,這里是京城,是虎狼之地,任誰沒生十個八個心眼子? 你不去害人,自有人來害你,甭管你是一時失算以致身處險境,還是走了霉運大禍臨頭,反正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輸了。輸了便勿要尋問前因,實在要怪誰,便怪自己太沒用罷。 好在方才她尚能急中生智,躲過致命一劫,占一回上風。此生,她必會時時警醒,處處謹慎,不再重蹈前世覆轍,守住她的平安喜樂。 到了第二日吃過午飯后,楊老嬤嬤說要回家去,只因在主子府上叨擾一日,心中不安。阮芳舒說她太客氣,留了她幾回,可老嬤嬤硬說要走,阮芳舒終究勸不得,便包些禮物送嬤嬤家人,又要命人去送。 秦嬋說她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送送老嬤嬤一家,畢竟家里他們幾個小輩分的主子,都是老嬤嬤親眼看著長大的,好似她的孫子孫女,若她不糊涂,必要拿她當親奶奶孝敬的。可憐老嬤嬤已經(jīng)糊涂,記事不清,身子也大不如往常年歲,昨夜又鬧了大笑話,被小丫頭們笑話了好一陣,倒叫她心里難受。 阮芳舒心中寬慰,想著秦嬋倒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便給她派了馬車,讓她把嬤嬤一家送到城門口便回。 經(jīng)歷了昨夜的事,秦妙對楊老嬤嬤放下警覺,再沒把她放在心上,連正眼都懶得瞧,懶得說話,自去料理別的事了,沒理會秦嬋親自去送人。 一路上,秦嬋讓老嬤嬤坐到她的馬車里,還吩咐旁人都不必進來伺候,萬事都有她呢。出了秦府,秦嬋就是最大的主子,她既然這么說,別人都不敢半說個不字。 秦嬋還叫青桃坐在車夫身后,馬車挑簾兒的前頭,與車夫扯些閑話故事的,說給大家聽,省得路上悶頭趕路沒趣兒。 青桃便盤著腿兒嘰嘰喳喳說了起來,又有車轱轆吱呦吱呦地轉(zhuǎn),外頭人便聽不清馬車里的說話聲。馬車里頭,楊老嬤嬤與秦嬋自去說些要緊話。 “嬤嬤,昨夜里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嬋兒不得已打岔,叫嬤嬤受驚了。現(xiàn)在沒眼睛盯著咱們,您快些把實情細細告訴我吧。”秦嬋攙著她的手臂,壓著聲音說道。 楊老嬤嬤嘆了一聲,“人老了,忘了提防,昨夜險些害了姐兒。若真害苦了你,老身就算有十條八條命,都不夠賠啊。” 秦嬋唯有苦笑罷了。 楊老嬤嬤含著淚,將當年阮芳舒與薛揚如何珠胎暗結(jié)細細說了,還說都是自己不好,兩個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事,她都沒看出馬腳,臨到了要嫁入京城,兩人才一起跪在她跟前哭,求她想辦法遮掩。 她恨得牙根癢癢,把薛家那臭小子打罵一頓。那時候喝墮胎藥也來不及,又損傷身體,只得保胎,再用巧法子瞞天過海,這才有了秦妙。 秦嬋萬萬想不到,平日里最是溫柔和氣的母親,年輕時竟做出這樣大膽的事來,繞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腦中仍一陣陣眩暈,扶著額頭嘴唇發(fā)抖。 可憐父親聰明一世,自以為雄才大略,為人圓通謹慎,誰都算計不了他,卻不知早栽在了母親手里,栽在了他最為不屑一顧的女人后宅事上。 楊老嬤嬤接著道:“秦府的三位正經(jīng)小主子,妙姐兒,律哥兒,您,老身都當眼珠子來疼。雖說妙姐兒不是老爺?shù)呐畠海蓞s是你母親的親閨女,我便依舊疼她,還想著在秦府里長長久久地伺候著主子們,到死了那日才安心。誰成想妙姐兒這孩子,三四年前不知從哪聽到了風聲,知道老身知情,便不動聲色來害我的命。老身心寒啊,這孩子真真是個心狠手辣,不念情分的!她時不時針對老身,叫老身如何還敢留在秦府做事。” 秦嬋恍然。原來三四年前,老嬤嬤忽然離開秦府,搬去與兒子們同住,還有這樣的隱情。 “這孩子的城府深著吶,老身已搬走,她還派人常去打探,我若不裝成老糊涂,就憑她侯夫人的身份,權(quán)大勢大的,疑心重時想除掉老身一家子,豈不易如反掌。”楊老嬤嬤說著說著,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