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這是武平君府的嫡孫,裴炎。 他彎腰朝自己作揖,道:“公主,下臣有禮了。” 洞房里一片喜色,她從喜床上站起來,走下腳踏,問:“怎么是你?” 他轉身倒了合巹酒,遞給她一杯,有點丑話說前頭的冷冽:“我也不知道怎么是我,不過看來下臣跟公主是注定要綁在一塊了。但下臣沒有強人所難的喜好,倘若公主有心跟下臣好好過日子,在下一定尊公主為夫人,倘若公主不愿,咱們各過各的。” 他舉起酒杯,合巹酒,他在等她。 她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伸手與他交臂喝酒。 喝完酒,他們洞房。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說是邊關有戰事。 他臨走時問她想要什么東西,他回來的時候給她帶回來。她說想要一把劍。他問要劍做什么,她說她也想去打仗,他就笑了,說一定給她帶回來。 他走后,也不是走了多久,她回到了自己在洋槐街的宅子,那里好久不住人了,長滿了荒草。 她才一進去,旁邊就有個人出來將她抱住。 她知道是誰,相城。 夢里不知道到底多久沒見他了,只覺得自己經常干這種出來和他私會的事。 他們顛鸞倒鳳,迫不及待,不知朝夕。 正當此時,外頭突然傳來紫蘇的聲音,焦急的在喊:“公主,公主,裴大人回來了。” 她一聽不好,趕緊停下來,催促他穿衣裳,結果衣裳剛穿一半,她丈夫提著劍就進來了。 她自知理虧,也沒什么好解釋的,請求他給她一張休書。他反手抽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直接將步長悠抽醒了,她猛地睜開了眼。 房間里黑漆漆的,還是夜里。 她摸了摸自己右半邊臉頰,感覺好像真的被人打了似的,熱辣辣的。 她摸黑起來,倒了杯涼水,喝下去。 還沒開始偷呢,就感覺真的偷了一樣。 都怪他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叫她這么胡思亂想。 之后又躺回床上,可是一直沒有睡著,后來就擎了一盞燈到后頭的廚房去。櫥柜中有二娘的百果酒,她懶得找杯子,就直接用碗。先喝了小半碗,覺得沒什么用,就又倒,一直喝到微微有些眩暈了,方才從廚房回去。 微醺是很好的,她躺在床上,雖然還在想事情,可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二娘早上起來做早膳,一看自己的酒壇跑到了外頭的石磨上,連蓋子都沒蓋,就嚷嚷起來,問誰喝她的酒了。 青檀和紫蘇都說沒碰,流云起來之后,說也不是她。 青檀到正房去瞧公主,一進去就聞到了酒味。 公主最近的日子是不好過來著。她嘆了口氣,出去了。 步長悠不起來,院子里的其他四個人也沒心思正兒八經的弄早膳,就隨便吃了點。等步長悠睡到日上三竿醒了,直接做了早午膳。 吃過早午膳后,步長悠到書房去。一個多月沒好好在書房待過了,還挺念著這里。 她坐在案后的椅子里,窗戶都開著,竹影映進房間里,滿室晃動。她將相城留在這里的琴找出來,信手撥了一曲。仍然覺得累,就到床上躺著去,便又睡著了。 這次醒來,她覺得稍微恢復過來了一點,泡了一個熱水澡。 洗完后,叫了青檀和流云過來。她有事要問。問知不知道那則關于太子的生母的流言。 青檀和流云點了點頭,因為城里最近到處都在說這事。 步長悠問怎么說的? 青檀道:“說王上當年在沈國為質,跟沈國公主一見鐘情,繼而生下了太子。但沈國公主自小與祁王有婚約,退又不能退,只能含恨嫁到祁國去。后來沒過幾年,鄢國大亂,太后接王上回國繼承王位,他便借機向祁國發難。之后祁國被滅,王上將祁王的王后,也就是曾經的沈國公主帶回祁國,封為祁夫人。夫人因為記恨王上滅了祁國,不愿委身,遂自請去了離宮。” 步長悠問:“還有嗎?” 流云道:“夫人記恨王上去離宮只是一種說法。還有說夫人是因為太子才去離宮的,因為那時候的太子已是王后的兒子,她這個親母一旦出來,太子和王后之間必定有嫌隙。而夫人也可能有殺身之禍,她到離宮是避禍去的。” 這個也在意料中,步長悠問:“還有嗎?” 青檀有些不解了,因為公主似乎在等別的答案,她問:“還有什么?” 步長悠道:“沒人說我是祁王的女兒么?” 以前鄢春君說她跟太子像,她覺得兩個人像,肯定是有血緣關系的,她一定是鄢王的女兒。可如今知道太子是母親的兒子,她和太子同母,長得像理所當然。但同不同父,就不一定了。 青檀搖搖頭:“這個倒是沒聽說有人議論。” 流云也道:“前些天我們進了好幾個茶館和酒樓去聽,說書人主要在說王上、夫人、太后和王后的往事,太子說得都不多,公主只是順帶一提。” 步長悠點點頭:“那走吧,我也去聽聽。” 青檀道:“公主現在出去估計聽不到了,前幾天上頭抓了一批說書人,城里風聲鶴唳,無論是茶樓、酒樓,幾乎都看不到說書的了。” 步長悠沉吟一會兒,問:“流言是從宮里出來的?” 青檀搖搖頭,有些猶疑:“大家都說是從武平君府流出來的……” 第89章 煎熬 步長悠愣住了。 祁夫人從未告訴過她這件事, 甚至她覺得她的乳娘都不知道這事。而裴家,中尉連自己兒子都沒說過, 那就更不可能告訴其他人, 怎么會從他們家流出來? 可是仔細想,除了他們家,別人好像也不可能知道這事。 下午時候, 步長悠抽空給裴蓁寫了一封信, 說的是關于自己的婚事。倘若她有機會,請她幫襯兩句,或幫自己嫁入丞相府, 或幫她繼續在外清修。 晚上相城來,她把信交給了他, 讓他有機會就塞給裴蓁。 相城問能不能看,她說隨便。 他當即打開來看。 看完后, 心里甜絲絲的。公主這次不是嘴上哄他, 行動上也不遺余力。 他自己也寫了一封。他救過裴蓁,雖然施恩不望報,可她畢竟是有分量的人, 倘若能說得上話,他希望她幫忙說兩句。 雖然是這么想,但他對裴蓁不抱期待,因為他覺得裴家很有可能攪進來。裴蓁到時候一定還是幫自己家。但有公主和他的這兩封信,他希望她保持中立,不說話就是最大的幫忙。 次日下午, 紫蘇和流云下荷塘采蓮子和菱角,步長悠在旁邊畫她們,青檀忽然從前頭過來,說長公主來了,正在前頭呢。 步長悠知道長公主是為婚事而來,她放下手中的筆,整了整衣衫,到前頭去了。 長公主正在水邊賞荷,見她從月洞門里出來,扭頭來瞧。 長公主一直以為養在離宮的這個侄女是個沒規沒矩的野丫頭,現在瞧她走路的樣子,倒還端莊。不過估計就是表面端莊,否則不會跟恒家的公子鬧出那樣的事,也不會叫人退了婚,更不會借清修之名在外頭與男子廝混。倘若她不是太子的親meimei,這樣的侄女,她是不會叫她進門的。 步長悠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道:“長公主。” 長公主沒說話,繼續打量她,別說,真跟太子有兩分相似,像在眼睛,估計都繼承了他們母親。 長公主道:“咱們雖為姑侄,可你跟你母親一直住在桐葉宮,也沒機會見,今天既然都來了,我去祭一下她。” 步長悠做足晚輩謙恭的姿態:“多謝姑母惦念之情,姑母這邊請。” 長公主叫她的貼身侍女留在外頭,跟步長悠單獨進了靈堂。 步長悠為她分了香,長公主祭拜完后,把香插入香壇中。 步長悠再次謝她。 長公主道:“你母親這么多年藏而不露,是個識大體的通透人,當著你母親的面,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城兒同我和相爺說了,他想娶你,本來我是不同意的,不同意的原因想必你知道。不過他很堅持,也說了你嫁過來能給相家帶來什么。一壞和一好相抵,我覺得算是一門不錯的親。七月底是太后的壽誕,我進宮賀壽之時,會找機會跟王上開口。在跟他開口之前,我得先來見見你。”頓了頓,“太子來過了嗎?” 步長悠本想搖頭,但在那一瞬間,她似乎猜到了長公主問這個問題的用意,改口道:“昨天來過。” 長公主問:“說了什么?” 步長悠思索道:“說叫我放心,母親既然不在了,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我,不叫我受委屈。還問我想不想回宮,倘若想,他去跟父王說。還說一定叫裴家娶我。” 長公主點點頭,又問:“你怎么回答的?” 步長悠道:“母親新喪,我想替母親守孝,暫時不想回宮,至于裴家……他們家辭過婚,我即便無人可嫁,也不會再嫁他們家。” 長公主又問:“太子怎么說?” 步長悠道:“太子問我有沒有心儀的人選,倘若有的話,叫我告訴他,他替我來辦這件事。” 長公主道:“然后呢?” 步長悠道:“我說我暫時沒考慮這事,只想靜心清修,也為母親祈福,倘若將來真有想法,一定告訴他。” 長公主點了點頭:“你母親既去,太子是你唯一的依仗,他若以哥哥的名義在王上跟前為你求一門好婚事,能最大程度激起王上的憐子之心,你一定要好好用用太子對你的憐惜。不過,我家寧兒嫁給了鄢春君,而太子跟鄢春君不對付,自然對相爺也不熱絡,他愿不愿把自己的meimei嫁到我們家,還是一個謎。” 步長悠想了一下,道:“我同相公子兩情相悅,無關其他,倘若太子哥哥真心憐惜我這個妹子,他大約不會囿于成見。” 長公主頓了一下,問:“你有把握?” 步長悠搖搖頭:“長悠對太子了解不多,但知道他是個純孝之人,未能在母親生前盡孝,他有諸多遺憾。倘若這些遺憾是真的,想必他會看在母親的份上,成全長悠。” 長公主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于是道:“先不要告訴太子你的想法,等我這邊試探完,倘若有可能,再叫太子添把火。” 步長悠福了一福身,道:“多謝姑母成全。” 長公主的目光里帶了不易察覺的贊許:“你是個聰明孩子,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你一定知道我跟相爺同意這門婚事的用意,倘若你真進了相家的門,相家跟太子的關系就靠你緩和了。”微微頓了一下,“姑母這人向來恩怨分明,你若是真心,我們自然不虧待你。即便將來城兒欺負你,我也會替你做主,明白嗎?” 步長悠點點頭,表示明白:“長悠一定不辜負姑母的厚愛。” 長公主覺得身心舒暢,這孩子真倒挺對她的脾氣的,她道:“成,正經事說完了,姑母討你碗茶喝。” 步長悠將她引到前頭的正房,親手來泡茶。 長公主見她手法老道,人不嬌氣,更滿意了。 他們家的幾個孩子都養得太嬌氣,不結實,這丫頭看著耐摔打,挺好的。 喝完茶之后,她沒多停留,步長悠將她送出去,看著她鉆進車廂中,等馬車走遠了方才回去。 晚上相城沒來,李瑋來了,說他們公子值夜班,明早才能從宮里出來。 果然次日快到午時,相城才從宮里出來,沒回丞相府,直接到了步長悠這。人困得不行,倒頭就睡,一直睡到黃昏才醒過來。 醒來出去,夕陽銜山,正是好風景,瞧見李瑋在廊下教流云玩陸博,沒搭理他們,自己溜達到后頭,在廚房瞧見了步長悠。 廚房里煙熏火燎的,正做飯呢。 紫蘇在下頭燒火,他把紫蘇趕了出去,說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