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他立刻就樂了,將她摟到懷里:“公主有這樣的決心,我就放心了。說真的,我倒真不怕他們不把公主嫁給我。就算公主嫁給了裴炎,他也是會整日忙于公務(wù),無暇搭理公主。說不定還會上戰(zhàn)場,一走好幾月,或者好幾年,我就可以跟公主偷情了。我是什么都不怕的,就怕公主不跟我一條心。” 她默了一下,道:“那要是我嫁人了,你會娶別人嗎?” 他搖頭:“公主不是說了嗎,不管是正經(jīng)夫妻還是野夫妻,都不允許自己的丈夫有別的女人,我不會娶別人的,要跟公主偷一輩子,我會做到的。” 步長悠被他說得都要哭了,她小聲道:“被你這么一說,感覺好凄慘。” 他笑了:“我覺得還是以前慘點,公主都不愛我。” 步長悠摟緊了他。 他想起來什么,糾正道:“上次公主說自己不是長公主,不會忍耐。這話有誤,長公主是表面忍耐,私下可沒忍。相宓就不是丞相的女兒,是長公主跟別人的女兒。” 步長悠吃了一驚,從他懷里出來:“真的?” 相城一臉理所當(dāng)然:“你看相宓那張狂樣子,就知道她一點沒繼承丞相的斯文。” 步長悠還處于震驚中:“你們家的情況真復(fù)雜。” 他摩挲著她的臉頰,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公主家的情況似乎比我們家更復(fù)雜吧。” 步長悠想了一下,是挺復(fù)雜的,不過她覺得還好,可能因為是當(dāng)事人卻又沒有身在局中。 她淺淺一笑,道:“半斤八兩吧。” 廊下有從門口的湘簾中透出一點光,光淡淡的在公主身上暈開,她在半明半暗里格外溫婉。相城心中大動,只想親她,可是不能親,又忙將她摁到懷里。 公主是個奇怪的人,有時像冬天一樣寒冷,有時又像夏天一樣灼熱,春情脈脈時,也迷死過他,這會兒又像秋天一樣靜美。 紫蘇從旁邊的月洞門出來,見廊下是兩人,站在那瞅了一會兒,最后忍不住道:“相公子,你的衣裳怎么變顏色了?” 步長悠從他懷里出來,相城扭臉瞧著廊下的紫蘇,道:“誰說我一輩子只能穿一個顏色了?” 紫蘇吐了吐舌頭:“我這不是好奇么。”又對步長悠道,“公主,熱水放好了。” 步長悠應(yīng)了一聲:“這就去。”又對他道:“這一路顛簸,身上都餿了,我去洗洗。你值了一天班,要是累了,就趕緊回去歇著吧。” 他很不樂意:“一別二十多天,這才見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開始攆人,你剛才說想人家是騙人的吧。” 步長悠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笑道:“我陪公主用了晚膳再走,公主快去吧。” 步長悠沐浴后回到前面,發(fā)現(xiàn)他躺在床上睡著了,連靴子都沒脫。 紫蘇將晚膳擺好,問要不要叫起來。步長悠叫她不用管,讓她先去用膳,紫蘇就走了。 他睡覺的時候,格外乖,像對誰都不設(shè)防,誰來都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負。 她在對面躺下來,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手。手指順著他的鼻梁滑下來,掠過他的嘴唇,轉(zhuǎn)了一圈,又順著鼻梁回去,只是在路過他的眼睛時拐了彎,路過他的眼角,上到額頭,最后繞到另一只眼睛那,從眼角到眼窩,最后回到鼻梁,又到了他唇邊。 她記住了,他的五官,閉著眼睛也能畫下來。 他忽然捉住她的手,卻沒睜眼,而是往她跟前挪了挪,道:“好香。” 她剛洗了頭,頭發(fā)上抹了花露油,有淡淡的清香,她問:“什么香。” 他道:“人香。” 她笑了,坐起來,道:“既然醒了,趕緊起來吧。” 他伸手給她,步長悠只好接住,將他拉起來,他站起來時,用另外一只手抽掉了她挽濕發(fā)的簪子,頭發(fā)傾瀉下來,還能甩出水珠子,白凈的一個大美人。 他走到她身后,替她將黏在一塊的濕頭發(fā)用手指散開,邊弄邊道:“這么晚了還洗頭,仔細明天頭疼。” 步長悠道:“不礙事,晚些睡就好了。” 他問:“不累么?” 她低頭到:“有點,但是不洗實在太難受了。” 他道:“吃了晚膳,我陪公主到外頭走走,倘若有點小風(fēng)就好了,干得快些。” 她問:“你不回去,府里不會著急么?” 他無所謂道:“他們都知道我搭上公主了,巴不得我跟公主多熱絡(luò)熱絡(luò)呢。” 步長悠問:“要是鄢春君的船沉了,你們家就要靠你了,你是不是就得一路做官,一直做到死?” 他回到她跟前,把胳膊搭在她兩肩,低聲道:“我不會叫他們綁架我的,等我跟公主成了親,就找個機會請求王上把我外放出,咱們過自己的日子。琮安城里風(fēng)云變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們喜歡搞叫他們搞,咱們不淌這渾水。” 步長悠想,這人怎么跟她想到一塊去了。她歪著頭瞧他,納悶道:“我發(fā)現(xiàn)你近來又好看了許多,是不是偷吃什么靈丹妙藥了?” 公主這會兒嬌俏起來,真是十二萬分動人,他搭在人家肩上的雙手在頸后合住,湊過去一點,低聲道:“我要是現(xiàn)在親公主,公主會不會覺得臣不正經(jīng),靠不住?” 她點點頭:“會的。” 他有些失望,可眼睛還是晶亮的:“幸好公主只用守百日,不是三年,不然我就死翹翹了。” 她笑了,湊過去親上了他。 他抬手將人摟到了懷里,真是軟軟糯糯的公主。 分開后,她抵在他肩頭,低聲道:“我母親不是古板的人,咱們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我想她不會怪罪的。” 他立刻朝虛空道:“夫人,我一定會好好對公主,絕不叫她傷心,您老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們倆順利成親。 步長悠見他又耍寶,在他腰上使勁掐了一把,嗔道:“就你花樣多,之前說你不行,你怎么不吭聲。” 他扭捏起來:“她太厲害,我怕她。” “裝,你再裝。”步長悠明顯不信,她可不覺得他有害怕的人。 他又將人拉到懷里,道:“是真的,那時候公主飄忽不定,時冷時熱,臣摸不準,夫人又那么說,我怕來著,怕她太了解公主,怕真的如她所說,公主不喜歡我這樣的人。”頓了頓,“要是那時候的公主對我像現(xiàn)在這樣,別說一句我不行,就是一百句我不行,我也不放在心上。” 她的臉頰壓在他心口,那里有咚咚咚的跳動聲,聽得格外清晰。 那是半年以前的事了,她覺得遙遠。日子怎么會忽然短促又忽然悠長起來,她摟緊腰道:“咱們用膳吧,再說下去,可能真的要做出大不敬的事了。” 第88章 亂想 他笑了。公主怎么如此老實巴交, 想什么說什么,一點不懂修飾潤色, 以后可以好好欺負一下。 用晚膳的時候, 相城覺得納悶。公主顛沛流離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回來了, 這么一桌子飯菜, 她不好好吃,而是一會一看他,而且毫不掩飾, 他想裝作不知道都難。 他只好使勁給她夾菜,邊夾邊道:“公主為什么看看我?” 步長悠看著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 道:“在想你為什么這么好看。” 他唔了一聲:“公主動了情,原來是這個樣子, 時時刻刻都覺得人家好看。” 步長悠沒吭聲,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細細的吃了。 她沒吭聲,像是默認了。他忽然覺得鼻尖起了一層薄汗, 心慌起來,像一腳踩在了云里,他夾菜都夾不住啦! 他瞥了一眼對方的人兒,她倒是很從容。他有些喪氣。怎么回事,公主動情還是不動情,他怎么都這樣沒出息。 他手心里也有汗, 筷子把不住,就索性放下筷子,把汗手在另外一只胳膊上擦了擦,這才繼續(xù)。 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安靜的進膳,他覺得氣氛怪怪的,可又不想打破這種怪怪的氣氛。他幾次沖動,想過去一把摟住,狠狠親,可一看到她身上的孝服,就冷靜下來了。后來孝服都不頂用了。公主剛才說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夫人也不會怪罪。他和她可是要成親的,他現(xiàn)在想親她,這是最正經(jīng)的事。可是如果這個都守不住,他還怎么穩(wěn)定可靠。這么想著,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吃過晚膳后,兩人出去消食。 槐街人少,月上樹梢,星河燦爛。 他抓了她的手,慢慢的走。 走的時候回想以前,好像還真沒抓過手走過。 走到街口,前頭是一條橫過的大馬路,街里是很熱鬧的。 問她要不要逛一逛,她搖了搖頭,說披頭散發(fā)的像什么樣子,兩人便又走了回去。 街里有狗吠,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的,碰見兩個垂髻的小孩,嬉笑著不知從哪戶跑出來。 路過相城的那座宅子時,步長悠突然想進去瞧瞧,她還沒看過呢。問他有沒有鑰匙,他說李瑋在呢,說著去敲門,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了,于是兩人進去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李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相城黑燈瞎火的帶著她在里頭瞎轉(zhuǎn)悠。他院子里依然多花草,到處都是草木的清香。 在院子里轉(zhuǎn)累了,就坐在亭子里歇息。步長悠覺得渴,想回去喝茶,兩人就一道回去。 回去發(fā)現(xiàn)李瑋正坐在廂房的廊下跟紫蘇在那嗑瓜子呢,見了他倆,忙跑過來,道:“公子,明天還要當(dāng)值呢,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回吧。” 相城一聽這話,很不耐煩,立刻道:“滾滾滾,趕緊滾,我不想看到你。”說完拉著步長悠就想走。 步長悠握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了下來,道:“李瑋說得對,夜已經(jīng)深了,你當(dāng)了一天值,也該回去歇著了。再說,我這連日奔波,的確有些累,也要休息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戀戀不舍道:“我等公主睡了再走。” 步長悠捏了捏他的手,小聲道:“來日方長,不差這一會兒,回吧,明兒再來,我等你。” 我等你,這仨字咬得輕輕的,卻像咬在他心尖上,又疼又麻的,相城覺得自己立刻就要化掉了,天吶,真想親,他是造了什么孽。 他穩(wěn)住自己,啞聲道:“那公主送我出去。” 李瑋一聽這個,一溜煙跑出去趕馬車。 步長悠照例將他送到槐樹下,他想再抱一會兒,但是害怕抱出事來,就沒抱,轉(zhuǎn)身走了。 走得很決絕,他覺得自己以后得少來看她,不然太煎熬。 步長悠瞧見馬車走遠了,方才轉(zhuǎn)身回去。 回去也沒睡著,瞪著眼睛想事情,一直到月上中天,方才睡了過去。 結(jié)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賜婚的詔書下來,她跪在中庭接詔,內(nèi)侍宣詔的時候,她手心里全是汗,默認那個人的名字,相城,相城。 結(jié)果聽到的仍是裴炎。 裴炎,裴炎。今有武平君之嫡孫裴炎行孝有嘉,人品貴重,與之天造地設(shè),故將文莊公主許配裴炎,另擇良辰吉日完婚,欽此。 她覺得腦門上挨了一個晴天霹靂,人當(dāng)場昏了過去。 等醒來時,人已經(jīng)在洞房。 她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流蘇垂下來,她低眼,透過搖曳的流蘇看到一雙墨色的云靴。 紅蓋頭被掀起來,她抬眼看。 一身大紅喜服的年輕公子,修眉鳳目,依稀帶有肅殺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