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薛川穹立馬反應(yīng)過來是問他的,可他不知道這位小姐為何問他相三公子如何,因?yàn)橄嗳尤绾危y道不是她最清楚么。 他看了一眼青檀,青檀給了他一個眼神,叫他老實(shí)說。 老實(shí)說,薛川穹最近一次見相城還是因?yàn)椴介L悠生病的事,之后他就沒見過了。他道:“半個月前,小人往相府送香料,見過相三公子一面,相公子看上去——” 步長悠將目光從湖面收回,打斷他的話:“最近幾天有見過嗎?” 薛川穹搖了搖頭。 步長悠站起來:“我去那邊瞧瞧,你們兄妹慢慢聊。” 等步長悠走遠(yuǎn)以后,薛川穹忙坐下,問:“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青檀橫了他一眼:“哥哥你真是,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說漏嘴。” 薛川穹嘴犟道:“我以為他倆是一家人,有什么可瞞的。”又道,“可她剛才的話什么意思,叫我打聽相三公子的近況?怎么,兩人又鬧別扭了?” 青檀嘆氣:“是鬧別扭來著,而且鬧得比較厲害,哥哥倘若有這個本事,就打聽一下吧。不過打聽歸打聽,可悄悄的,別叫他們那邊知道了,否則弄巧成拙,咱們罪過可就打了。” 薛川穹小聲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話說回來,怎么又鬧了起來,這次是因?yàn)槭裁矗俊?/br> 第78章 碰見 青檀嘆口氣道:“這個說來話長, 我先不跟哥哥說,哥哥去打聽吧, 打聽好了告訴我一聲。” 薛川穹點(diǎn)點(diǎn)頭, 表示知道了。 青檀安排完起身去找步長悠。 步長悠沒走遠(yuǎn),就在亭子對面的水邊正在跟人說話。 青檀有些納悶,因?yàn)楣髟阽渤撬坪鯖]什么熟人, 她急步過去。 步長悠遠(yuǎn)遠(yuǎn)瞧向她, 朝她招了招手。 跟步長悠說話的那人回頭,正瞧見一個十八、九歲公子急步而來。 待人到了近前,他細(xì)看, 容長臉蛋,小巧的五官, 雖沒眼前這位公子驚艷,卻自有清婉態(tài)度。 青檀見不是熟人, 警惕的到步長悠身邊去, 低聲問:“公子,這位是?” 他彎腰作揖,自報家門:“在下天闕城鄭平。” “天闕城?”青檀有點(diǎn)奇怪, “你是天闕城來的?” 鄭平見她話里有話,就道:“怎么,公子在那有熟人?” 青檀搖搖頭:“不是,生平頭次遇到從宗鄭過來的人。” 鄭平懂了,他道:“是啊,宗鄭現(xiàn)在只剩下一座城, 人口不足十萬,百姓自給自足,流動性小,是很少有人出來了。” 青檀沒有說話。 步長悠接住道:“不過到底是天子之都,雖敗落了,可九鼎還在,天子也還在,想必是氣象萬千的。” 鄭平笑了:“那倒是,天闕城再失勢,也做了幾百年的天子之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倘若兩位有興趣,倒是可以去游玩一番,在下一定一盡地主之誼。” 步長悠點(diǎn)點(diǎn)頭,道:“倘若有機(jī)會,一定去,告辭。” 說著就要走,鄭平卻道:“兩位公子且慢。” 步長悠和青檀止住步子,不知他要做什么。 鄭平縱身一躍,左手右手分別伸手一撈,從近水的湖面采了兩支青蓮,旋身落回她們身后。他先把一支開好的青蓮給了步長悠:“借花獻(xiàn)佛,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步長悠接過來,道了一句多謝。 鄭平將剩下那支含苞的青蓮遞給青檀,青檀見他兩眼直瞅自己,臉忽然紅了,她緩緩伸手,接過蓮花,道:“多謝公子。” 兩人走出去好遠(yuǎn),步長悠實(shí)在忍不住,便笑了,青檀的臉越發(fā)紅了,嬌嗔起來:“公主笑什么?” 步長悠將手里的青蓮塞到她手里:“這是托你的福,現(xiàn)在還你。” 青檀將兩支荷花并在一只手里,拿另外一只空手冰敷自己guntang的臉頰:“公主怎么打趣人,壞透了。” 步長悠只笑不語,她都忽略了身邊這倆大姑娘的男女之事,如今這個鄭平的出現(xiàn)倒是提醒了她。倘若有時間,是該好好跟她們聊聊這個事了。 兩人回到樓里,樓里一片靜,因?yàn)榕_上在演眼皮吊水桶。 表演雜耍的人赤著膀子,半蹲著身,兩只眼的眼皮中分別掛了倆鉤子,鉤子上系著長長的繩子,繩子末端分別系了四個木桶,兩個大的,兩個小的,里頭都裝了水。表演的人正慢慢的起身,木桶隨著身體直起而漸漸離地。 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整個樓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微小的吐納呼吸都能震落眼皮上吊著的木桶。 等到雜耍藝人完全直起身子,木桶徹底離地,那小小眼皮,真經(jīng)受住了四個裝水的木桶,雜耍藝人甚至還張開雙臂,歡迎看客檢驗(yàn)。 樓里爆發(fā)一陣喝彩之聲,步長悠和青檀剛上完樓梯,被嚇了一跳,紫蘇沖動的站起來,走到圍欄旁,沖著舞臺上的人大喊好好好!雜耍藝人在喝彩聲中,慢慢蹲下去,將木桶放下,將鉤子從眼皮中取下來,再次鞠躬致謝。 紫蘇一臉意猶未盡:“公主看到?jīng)]有,太厲害了,我都怕他怕自己的眼皮掛爛,濺一臉血,沒想到真的掛住了,而且掛完跟沒事人一樣,太可怕了。” 青檀道:“看到了看到了,厲害厲害真厲害。”又問,“阿寶和阿根呢?” 紫蘇見桌上有兩支青蓮,順手拿起來瞧:“哥哥剛才上樓給帶下去了。”走到欄桿旁,拿青蓮朝下一指,“喏,還在老地方待著呢。” 兩孩子也正朝上看,青檀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紫蘇舉著兩支蓮花左看右看:“哪里來的青蓮?” 青檀道:“后頭的園子里有個小荷塘,里頭一池青蓮。” “哎喲。”紫蘇笑道,“沒想到這地方還有這稀奇玩意。” 青檀笑笑道:“可不是。” 看完雜耍后,仨人去隔壁戲樓聽?wèi)颍搅硕峭且蛔瑤讉€人嚇了一跳,因?yàn)樗齻兦埔妼γ婀僮镒乃坪跏芹惩鹾团彷瑁@兩人左右立了一老一少。老的步長悠認(rèn)識,似乎是裴翼,少的步長悠也見過,那日她夜訪武平君府,有過一面之緣的裴家的二公子裴煊。 裴煊在跟鄢王說話,而裴翼機(jī)警的掃視著四周,生怕有什么突發(fā)危險似的。 步長悠覺得不妙,仨人趁對面不注意,起身下樓。 樓梯下了一半,走在最前頭的紫蘇忽然頓住了步子。 步長悠偏了一點(diǎn)身子去看。 樓梯口的小廝躬身比著請的手勢,兩位公子正要往上踏,見到她們也停了下來。 步長悠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相城,又看了一眼相城身邊的霍都,最后目光落在他手中,他手里握著一把折扇。 步長悠越過紫蘇,在他面前停下,將扇子從他手中抽出來,拉開瞧。 的確是她那把扇子,步長悠合上扇子,看著他:“借過。” 他的心都在顫,公主近在咫尺,那兩個字在他心口,想叫她,她也纏綿甜蜜過,想起來都發(fā)抖。 要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就好了。可他發(fā)現(xiàn)了,對自己說過一萬遍不要追究,還是忍不住。他不追究,以后抱著她的時候都會去想這件事。 對于試探的結(jié)果,他想過一萬種可能,那怕她在茶館認(rèn)出他,試探這件事就斷了,就不會有了。他坐在那里,紫蘇頻頻側(cè)目,公主卻連一眼都沒看過他。 裴炎進(jìn)來后,她的目光就沒再離開過他。他的心漸漸沉下去,一直沉到虛無中。他有預(yù)感,他的情還沒開好,就要死了。 當(dāng)她對著射出去的箭毫不猶豫的撲向裴炎時,腦子里僅剩的最后的一根弦也崩斷了,崩斷時還有回音,嗡的一聲。若不是相宓死命攔著,他早就沖下去,把裴炎捅個稀巴爛。 可即便這樣,只要她肯耐心哄兩句,哪怕是謊言,他都不會在那當(dāng)口發(fā)瘋。公主明知道他處在崩潰邊緣,還要上來做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恨透公主了。 他以前諄諄囑咐,不愛他可以,叫她好好愛自己,這是他最后的底線,可為什么非要愛別人,為什么叫他泥足深陷了之后知道這件事,他想跟她同歸于盡的心都有。可天知道,跟她分開之后,他多想她,多想她,就多恨她。她不要他,她從頭到尾也不要,不稀罕他,她稀罕另外一個人。 人為什么要有生辰,他要什么禮物,沒有禮物就好了,說不定他就會跟公主長長久久下去。 霍都見這倆人僵持著不動,便自己挪了口子出來。 步長悠擦過去,相城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衣袖。 她微微一掙,衣袖從他指間滑走了。 他想都沒想,下意識轉(zhuǎn)身,想跟上去,霍都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阻攔道:“相城,你看到了,她根本不在意,別自取其辱了。” 步長悠主仆仨剛回到家,天就開始落雨,噼里啪啦的,砸在guntang的地上,哧溜冒起白煙,之后越下越大,直到黃昏,已然傾盆。 暴雨聲中傳來哐哐的砸門聲,紫蘇打了傘去開門,門外是她哥哥和他的兩孩子。 薛川穹雖穿著蓑衣帶斗笠,可渾身也濕得差不多,倒是兩個小家伙身上倒還干凈,紫蘇奇道:“這么大的雨,哥哥怎么帶他們倆來了,是有什么急事?” 薛川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本來是想等雨停了再來的,可這雨沒停的勢頭,怕耽誤正事,就來了。” 紫蘇更奇了:“什么事啊這么著急?” 薛川穹道:“我也是聽說的,金樓里正唱戲呢,突然沖出來幾個刺客,相公子為救人,被刺傷了。” “啊?”紫蘇驚得嘴都合不住了。 薛川穹悄聲道:“咱們鄢君今天微服私訪,就在樓里聽?wèi)颍撬膫€刺客是沖他去的,剛好相公子在,替他擋了一下,傷到了。” 一個是爹,一個是老相好,這可還得了,紫蘇扯著嗓子把青檀喊了出來,青檀一聽,趕緊將他們帶到了書房,紫蘇則將馬車從東門趕進(jìn)了馬棚。 青檀讓薛川穹在廊上脫斗笠和蓑衣,自己先進(jìn)去跟步長悠說,原想等步長悠細(xì)問時再把薛川穹叫進(jìn)來,可公主聽說只是傷了胳膊,就什么都不問了,叫她把薛川穹帶下去喝茶去。 青檀嘆了口氣,這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看來真是鐵了心。不過次日雨停了,公主卻又叫她們姐妹倆去要自己的兩幅畫。青檀和紫蘇琢磨了一下,公主是單純的想叫她們拿畫,還是想叫她們順便探探相公子的傷?她們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不然為避嫌,公主應(yīng)該避開這個時候才對。 兩人到了相府西門,李瑋出來瞧見她倆,哎喲一聲姑奶奶:“可把你們盼來了,快點(diǎn)吧,就等著呢。” 青檀和紫蘇有些摸不著頭腦:“等我們做什么?” 李瑋一邊領(lǐng)著往里走一邊道:“有人來就成,這都多少天了。”頓了頓,“你們那邊那位怎么樣了?” 紫蘇道:“只是叫我們來拿畫,其他的沒說。” 李瑋嘆氣:“四月初才和好,將將兩月,又鬧這么大動靜,我也真是服了兩位主兒,而且總覺得這次比上次厲害。上次我們公子只不高興了幾天就好了,花一個月畫了幅畫,送到宮里,王上一高興把我們公子招進(jìn)了青麒衛(wèi),他干勁特別足。這次呢,這都多少天了,還沒緩過來,你們是不知道,前幾天在燕春樓過得昏天黑地,要不是昨天因?yàn)榍珊鲜芰藗烙嫭F(xiàn)在還在燕春樓挺尸。”頓了頓,“你們知道受傷的事嗎?” 兩人搖了搖頭。 李瑋道:“那你們是看到咱們王上,所以才走的嗎?” 青檀和紫蘇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瑋道:“我們也趕巧,昨天霍公子好不容易將我們公子從燕春樓拎出來,先在樓下碰到你們,后來上了樓,發(fā)現(xiàn)我們邊上就是咱們王上,陪著聊了幾句,中間大家正看戲呢,不知從那冒出來幾個刺客,一陣亂砍亂殺的,我們公子替裴美人擋了一下,就傷到了。” 這跟薛川穹說得有些出入,紫蘇忙問:“傷到哪了?” 李瑋嘆氣:“傷到背了,一條七、八寸的口子,血淋淋的,嚇?biāo)纻€人。” 第79章 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