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早扔客廳垃圾桶里了,吃完自己過去翻吧。”竹言蹊被他提醒,記起來秋后算賬了,不多跟他扯玩笑話,“你知道你重修課的老師是誰嗎?” “知道啊,課表上寫著呢。”陳嘉堯咬著面含糊回答,“叫談容是吧,名字以前沒見過,應該是院里新來的。” 竹言蹊一吸管戳透奶茶封口:“你就不能事先把他名字告訴我。” 陳嘉堯被他插吸管的氣勢震懾,壯漢委屈:“你早上起床氣那么嚇人,我不是怕多說兩句惹你煩么。再說,老師是誰很重要嗎?” 竹言蹊呵地一笑:“你信我,今天上的這兩節課,每分每秒我都想掐死你。” 陳嘉堯瞪大雙眼:“不是吧!這新老師這么變態啊?他都干什么了?” 他還用干什么? 竹言蹊咽了口龍蝦rou,半晌才道:“他中學跟我是一個學校的。” “一個學校的咋了,我們副班長還跟我一所小學的呢。”陳嘉堯不以為意,先入為主地認為新老師年紀不小,是跟竹言蹊同中學的老老老學長,隔了幾秒才正確解讀對方語氣,驚恐連問,“……你倆該不是以前認識吧?你被認出來沒有??我算曠課兩次還是曠課三次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 竹言蹊吸了顆珍珠,嚼了嚼:“你能不能小點兒聲,唾沫都要噴碗里去了,還吃不吃飯了。” “臥槽,我都快涼了我還吃飯?”陳嘉堯追問,“你到底被認出來沒有?” “認什么認?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竹言蹊一想這茬就別扭, “行了行了吃你的飯吧,少說兩句。” 陳嘉堯難得聰明一回,從他的種種反應中嗅出端倪,試探又問:“這老師多大啊?你怎么認識他的?” 陳嘉堯:“你爸媽的學生?優秀畢業生回校演講?” 竹言蹊被他磨煩了:“不是。一個比我大幾屆的學長而已,跟我同校過。” “我一猜就是!”陳嘉堯興奮一拍桌,“他肯定是你以前說的那學長吧!你喜歡的那個?” 竹言蹊身邊一直沒斷過追他的人,后來跟他們開黑打游戲一哥們也動了心思,頻頻向竹言蹊示好。 竹言蹊沒好意思太駁朋友面子,就說自己忘不了中學時代的暗戀對象,拿談容當擋箭牌用。 “緣份啊哥,這都能遇見!”陳嘉堯不知內情,只顧激動。 緣個屁,孽緣還差不多。 竹言蹊嘴里有東西,不方便搭理他。 陳嘉堯不受搭理也能獨自撐起一臺戲:“多好的機會,你倆中學是校友,現在他又是我們院的新老師,攀關系至少能攀兩層。只要你跟他互相認識了,找起話題就是叫花子捉虱子——十拿九穩。你憋著勁兒跟他聊,聊久了,純潔的校友關系鐵定升華。” 竹言蹊聽他機關槍似的叭叭沒完,氣不得也笑不得:“看來我必須提醒你一下,他是你重修課的任課老師,我去跟他攀關系了,你找人頂替、曠課三周這罪名可就沒的跑了。” 陳嘉堯收嘴,隔了幾秒忍痛說:“只要大哥能幸福,小弟犧牲算什么?我相信大哥喜歡的人,一定是溫柔可親的人,想必他是不會殘忍取消懂事學生的考試資格的。” 他知道竹言蹊喜歡哪類人,所以后半句才是重點。 “這你就說錯了,他可一點兒也不溫柔。”竹言蹊說完想起談容課后沖他揚起的那一笑,頓了頓道,“而且我早就不喜歡他了,以前說的那些都是借口。借口懂不懂?” “懂懂懂。”陳嘉堯只當他不好意思承認。 “你也知道,初中時的眼光比較局限,看待事物不夠全面。我跟他成長環境不一樣,性格不合拍,生活習慣不同,不喜歡他是早晚的事。你不也慢慢不喜歡外語系那姑娘了嗎?一個道理。” 竹言蹊有個小毛病,只要一說違心話,語速必然快至1.5倍,他至今沒能意識到這點。 陳嘉堯嗦了一口面,不僅沒做到旁觀者清,還感同身受上了:“好像是有這個道理。” 他知道竹言蹊是書香門第的公子哥,一大家子高知分子,爺爺還是哪個部門的前任部長。只以為談教授出身普通,和家境優渥的竹言蹊三觀不匹配,把那句“成長環境不一樣”想簡單了。 “不合拍拉倒,反正咱現在也看不上他。”陳嘉堯說完又替自己開脫起來,“我剛才以為你今天提早回家,是想躲他一段時間,等他不記得在課上見過你了,再去找他打交道呢。” “我?跟他打交道?”竹言蹊哼笑,語速稍稍加快,“做的什么夢,想都不要想。” 他不去跟談容打交道,不代表不會被談容打交道。 所以說,任何時候都不能把話講得太滿。 “真香”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 為了證明自己不怕跟談容撞見,竹言蹊和陳嘉堯組了次學習父子局。 兩人隔天一塊去學校自習室,竹言蹊全力備考,陳嘉堯白天沒課,剛好補寫談教授布置的作業。 江大的綜合樓總共12層,供學生自由使用的自習室在最頂上兩樓。 竹言蹊和陳嘉堯思想覺悟不高,都不是渴望感受知識洗禮的有志青年,早早起床打游戲還能做到,去自習室占座學習就得另說了。 兩人睡足懶覺,過了十點才慢悠悠踱到綜合樓,恰好趕上擠電梯的高峰期。 這個時間點很尷尬,上完一二節課的學生想下樓,快上三四節的學生想上去。學生可用的大電梯前隊伍長長,千轉百回,十分熱鬧。 竹言蹊看一眼長龍尾巴,勾過好友肩膀掉了個頭:“他們上課趕時間,我們等等再來排,先……”去附近小超市溜達一圈。 話沒說完,竹言蹊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這座綜合樓是回字型結構,他們走的正門外恰好是一排停車位,竹言蹊扭頭就見十米開外的黑車里走下一位面容冷峻的高大男人。 除了孽緣他還能說什么? 竹言蹊表情崩了一秒,再想把方向拐回去,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談容用鑰匙鎖了車,神色冷冷地走出兩步,發現竹言蹊后腳下微頓,眼底漾出微不可察的淺淡笑意。 竹言蹊瞬間感覺天都灰了,胸口像揣了只土撥鼠,端著十九塊九的賣菜喇叭拼命“啊啊啊”。 翻譯成人話就是—— 你媽的!!為什么!!! 第6章 飆戲 冷風刮過,剮得人臉疼。 竹言蹊收回勾在陳嘉堯肩膀上的胳膊,眼睜睜看著談容逐漸靠近,心說除了時間地點不對,人物年齡存在偏差,這一幕還真是挺還原夢里情節的了。 兩人昨天才接觸過,談容明顯對他有印象。 他還杵在大廳門口,談容進樓的必經之地。 竹言蹊避無可避,沒的選擇,只好硬逼著自己演技上線,扯起嘴角沖談容笑道:“談教授早。” “你早。”談容站到他身前,同樣對著他笑。 一聽竹言蹊管男人叫“談教授”,陳嘉堯立馬明白對方是誰了,忙不迭地鞠躬問好。 談容客氣點頭,重新看向竹言蹊,明知故問地給自己加臺詞:“來和朋友一起上課?” “不是,我們上午沒課,打算去自習室看書來著。”竹言蹊保持微笑,心里祈禱談容趕緊離開。 沒想到談容一改雷厲風行的精英作風,了然淡定一點頭,停在原地不急著走。 他余光掃過大廳隊伍,稍作沉吟:“剛好,你……”他微乎其微地頓了下,臨時改換主語,“你們跟我來。” 來哪?????? 竹言蹊一臉假笑,看著談容從他身邊經過,還順帶輕輕一拍他的肩,示意他跟上。 竹言蹊和陳嘉堯同一時間看向對方。 前者眼中是驚疑,后者眼中是驚恐。 一個搞不懂談容又想干嘛,一個生怕明年的重修即將對自己招手。 談容已經進了大廳。 難兄難弟一前一后,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談容領著他們穿過一道走廊,最后拐了個彎,停在一部常規尺寸的電梯門前。 竹言蹊認識這電梯,是專供學校教職工使用的,樓內設有好幾部。平時不止老師在用,某些趕時間的膽大學生偶爾也來借乘。 他畢業前到綜合樓上課經常晚點,沒少靠它們表演現實版的生死時速。 “現在等電梯的學生很多,你們一時半刻估計排不進去,不如和我一起上去。”談容摘下右手的黑皮手套,按亮電梯的外呼按鈕。 竹言蹊一怔,就為這事? 他還沒怔完,就聽陳嘉堯在旁邊沉沉吐了一口氣,跟差點虛脫厥過去一樣。 明顯是找人代課太虧心,怕露餡怕的不得了。 竹言蹊忍住嗤笑,轉又幸災樂禍起來。 狗東西,知道他那天為什么特想掐死他了吧。 電梯門很快打開,三人依次進了轎廂。 竹言蹊站在中間,陳嘉堯和談容分別站在左右兩邊,門后的鏡面涂層清楚投映他們的倒影,排隊報數似的逐個拔高,以陳嘉堯為基點,一個比一個多出半頭。 談容離樓層按鈕最近,問竹言蹊:“去幾樓?” 竹言蹊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答:“十二樓。” 答完反應過來還沒道謝,慢半拍補充:“……謝謝教授。” “不用謝。”談容輕笑,按了面板上的“12”鍵,又按了自己要去的九層。 電梯開始上升,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襲來,轎廂內一下安靜了不少。 竹言蹊聞著談容領間好聞的木質淡香,眉梢微微抽動。 雖說他不怎么樂意跟談容交流,但是置身這種密閉空間,兩人又離得這么近,不說話比說話更加讓人不自在。 他的不自在剛冒出點頭,談容直接開口給他摁了回去:“準備去自習室看什么書?” 好問題,竹言蹊想。 他不假思索道:“《企業戰略管理》。” 陳嘉堯忙抬高視線,和廂頂的攝像頭深情對望,擔心自己表情失控。 談容沒料到竹言蹊會回答這個,唇角一挑,無聲笑了。 “您布置的作業我還沒有頭緒,想先把理論知識翻一遍,找找思路。”竹言蹊一本正經,有理有據,“趁這兩天課少,早點寫完早點踏實。” 談容看著樓層按鈕,眼底一半無奈一半好笑,聽完點了點頭,夸他只說前半段:“學習態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