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說了一回話,顧老太太帶著兒媳孫女告辭離開。 陳老夫人親自送出了大門,才回轉(zhuǎn)進(jìn)去。 也沒有回自己的屋子,直接帶著兩個仆婦去了正房陳太太的住處。都沒等人通傳,陳老夫人直接撩開了厚厚的棉簾子,進(jìn)了室內(nèi)。 陳太太還半靠在床上,身上搭了條水紅色的錦緞提花被,額頭一條縫了綠松石的抹額,蓬松松的發(fā)髻,咳聲嘆氣的正與許姑娘和陳嬛抱怨著什么。若不是臉色紅潤毫無病態(tài),還真叫人看不出來這是裝的。 陳老夫人也是知書識禮的人,從前縱然家貧,行事卻從來都很守禮。這樣直接闖進(jìn)兒媳婦屋子的事,可以說是頭一遭了。 一見了老夫人進(jìn)來,陳太太的抱怨聲戛然而止,顯然,沒有想到婆婆會突然到來。 陳嬛和許姑娘也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 “祖,祖母……”陳嬛反應(yīng)不算慢,連忙叫了一聲行禮,“您怎么過來了?大嫂的娘家人走了嗎?” 陳老夫人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床上的兒媳婦。 視線落在尚未收起來的小盅子上,心里頭也說不清是怒還是悲。陳太太本也是書香人家的出身,從前看著也很是懂事,只是年紀(jì)大了,人卻變得蠢了。 陳太太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母親。”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陳老夫人冷笑著。 “母親這話叫我惶恐。”陳太太慌忙跳下了床,畢恭畢敬地站在陳老夫人跟前。 “惶恐?”陳老夫人舍著老臉,在顧老太太跟前忍氣吞聲,替這個兒媳婦描補(bǔ)著。此時滿腔火氣都涌到了心口,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膛,不發(fā)泄出來實(shí)在是難受的厲害。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半分的惶恐呢?”陳老太太毫無預(yù)兆地抬起手,猛地一巴掌就摑到了陳太太的臉上。她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頭一次動手打人,竟是覺得格外的痛快。 她痛快了,陳太太卻被這一掌直接打懵了,猝不及防地捂住了臉,眼里滿是不可置信,“母,母親……” 一眼看到陳嬛與許明珠都嚇得愣住了,陳太太更是羞憤難當(dāng),眼圈都紅了,“我也這般年紀(jì)了,母親且給我留些體面吧!” 說罷哭了出來。 “體面都是自己給的。”陳老夫人一口氣散去,見到陳太太雖是哭著,可臉上不見半分悔意,甚至眼底還有怨懟之色,心也冷了。“你進(jìn)門這么多年,我可動過你一下?可曾有過冷言冷語?今日不過是小小的教訓(xùn)了一掌,你就受不了了。你對著昭兒媳婦說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話,可曾想過她是不是受得了?” “我沒……”陳太太還想分辨,被陳老夫人抬手止住了。 “有沒有的,你心里自知。此時再去辯解,又有何用?”陳老太太扶著一個仆婦的手坐在了當(dāng)中的大椅子上,視線落在尚未來得及收起的小盅子上,里邊尚有小半盞參湯沒有喝完。“叫昭兒媳婦挺著肚子立了半日規(guī)矩的,是不是你?” “院門口凍了冰,叫昭兒媳婦滑倒小產(chǎn),是不是你?” “小產(chǎn)的兒媳婦還水米不沾牙,你這始作俑者倒請醫(yī)熬藥喝起了參湯。你惹了事出來,人家娘家人上門來問罪,你稱病躲了不敢出去,倒讓我來舍了臉去?”陳老夫人越說越氣,只覺得那一巴掌打得還不夠。 許明珠眼見自己的姑母被罵的抬不起頭來,忙對著陳老夫人一福身子,柔柔地開口,“老太太請息怒。姑母她……” “許姑娘,這是我們陳家的家事,你還是不要插嘴的好。昨兒個就來了,還是早些回去,也免得你爹娘惦記著。” 許明珠細(xì)致的臉蛋騰地一下,就褪去了血色。 這是,叫人明晃晃地往外趕? 章節(jié)目錄 不咬人,膈應(yīng)人 陳老夫人看著慈眉善目, 是個溫和的老好人,可真要是怒起來,也并不拖泥帶水。也不理會陳太太瞬間震驚得難以置信的臉, 更不管陳嬛哭著求懇, 叫了兩個仆婦進(jìn)來, 直接將含羞帶臊的許明珠給掃地出門了。 至于許家那邊兒會不會因此生出芥蒂來, 陳老夫人倒也不怕。阿瑤小產(chǎn), 說到底也是與許明珠脫不開干系,那是她陳家下一輩兒的頭一個孩子, 多金貴?她不去找許家的麻煩, 就已經(jīng)是看在親戚一場的情分上了。 所以當(dāng)?shù)诙? 阿珠與阿琇再來看望阿瑤的時候, 就發(fā)現(xiàn)阿瑤的臉上,已經(jīng)不似昨日那樣死氣沉沉了。 “兩位姑娘還不知道。”清溪端了茶進(jìn)來,笑瞇瞇地說道,“昨兒個, 老夫人就把表姑娘送走了。” 說是送, 還是客氣的。 兩個老夫人身邊的仆婦外加府里最嚴(yán)厲的劉嬤嬤, 把個瘦瘦溜溜的表姑娘夾在中間送回去的。清溪對許明珠特別的不滿, 得了信兒就跑去躲在廊柱后邊看熱鬧了,見了許明珠恨不能把頭扎到地縫子里頭去,清溪這心里頭別提多幸災(zāi)樂禍了。 “就只你多嘴!”阿瑤半靠在床上,背后倚著兩只枕頭,身子還有些虛, 呵斥了清溪一句后,有些喘息。 “二jiejie,你叫她說吧。”阿琇挨著阿瑤坐,“要不清溪jiejie怕是會憋壞了。” 清溪對阿瑤的斥責(zé)也不以為意,依舊笑瞇瞇的,“到底是九姑娘知道我的。” 端著托盤出去張羅果子了。 “你呀……”阿瑤氣息不穩(wěn),還是抽出手來點(diǎn)了一下阿琇的額頭,“清溪沒什么心。她說慣了,回頭到了外邊也胡言亂語怎么辦?平白得罪人。” 又低低地嘆了一句,輕聲道,“其實(shí),許家姑娘也是……” 她想了良久,也不知道該怎么來形容許明珠。 說她真的惡毒吧,也并不是。說她對陳昭有什么心思呢,也談不上。 可就是做出來的事情,叫人心里頭不暢快。 “或許是我多心了吧、” 婆婆喜歡許明珠,這個阿瑤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總當(dāng)著自己的面,有意無意地說些陳昭與許明珠一同長大,情分極好的話,阿瑤也還是會介意的。 “我雖不喜歡她,卻也覺得她有些個可憐了。這樣被送回去,里子面子都沒有了,還不定被人怎么笑話。” 阿珠站在遠(yuǎn)些的墻邊,正看一副掛著的山水畫,聞言轉(zhuǎn)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阿瑤,“你這是心疼她?” 阿瑤搖頭,“那倒是沒有。就只是覺得……身為女子,太艱難了。” 這一生之中無憂無慮的光陰,約莫也就是那十幾年了。出了閣,哪怕心再寬大,也難免要遇到各種堵心的事情。 她不是同情許明珠,只是不想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