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阿琇哈哈大笑,“前邊是真的,后邊一句定是祖母自己說出來誆我。” “老太太說的是,四叔在北境時候,確實常與侯爺一起提起九meimei。只說她頑皮得很,府里人又肯寵她讓她,怕是沒人看著,她在京城里要把天翻過來。” 鳳離走過來含笑說道,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顧老太太的另一邊。 他好歹也算是顧老太太眼皮下邊看了好幾年的,知根知底,顧老太太樂得看他與阿琇兩個情分好些,笑呵呵地叫他們兩個人扶著進了暖香塢。 留下溫氏與三太太在后面無奈地笑著。 “嫂子你看……”三太太輕輕地碰了碰溫氏的手臂,示意她看向前邊的鳳離和阿琇,感慨道,“在我心里頭,阿琇還是剛出生時候那個尺把長的小奶娃娃呢。這一轉(zhuǎn)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對于顧老太太和大房兩口子對鳳離的縱容,其實三太太一直很是不解的。 鳳離身份雖高,人又生得那樣出眾,人品行事無一不好。可說到底,年紀(jì)大了阿琇許多。再說,阿琇又還不大,何必這么急呢?等再過幾年阿琇及笄了,就只憑著國公府嫡出這個身份,憑著阿琇那樣討人喜歡的性子,莫非還怕找不到好婆家? 不過這么看著二人扶著老太太的背影,三太太倒是又覺得,看上去還真是挺登對的。 溫氏眼里帶著慈愛的笑意,輕聲道,“是啊,轉(zhuǎn)眼就是十多年。孩子都大了……” 一想到自己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女兒,再過不了幾年就要出閣,送到旁人家里去,溫氏這心里頭就只覺得空落落的。這會兒,她倒是理解了丈夫時不時地嘟噥的那句,“把阿琇關(guān)在家里,不叫那些個小兔崽子看見”的話了。 “不過,阿琇尚未及笄,還能在我身邊幾年。倒是你的五丫頭六丫頭,等開了春,便要一起出閣。”溫氏轉(zhuǎn)頭看三太太,“到時候,只怕你就要悶得慌了。” 三房夫妻就只有五姑娘六姑娘這一對兒雙生女兒。剛過了及笄,兩個孩子就定了人家,本來婆家都愿意早些將人娶進門。還是三太太舍不得,硬把孩子多留了一年。 等五姑娘六姑娘出了閣,三太太身邊未免空虛。溫氏忍不住有些想到,她好歹還有個初一。 “唉,嫂子說的是。”想到兩個女兒,三太太不免嘆道,“孩子小時候盼著她們長大。這大了,就要離了娘。我只慶幸,當(dāng)初把她們都定給了京城里的人家。什么時候想她們了,厚著臉皮我就上門去。” 溫氏笑道:“怕是姑爺家的門檻都要被你踩平了。” 妯娌兩個小聲說笑著,隨顧老太太進了暖香塢。 這暖香塢著實不大,里面燒著火墻。又因冬天里沒幾個人往這里來,怕陰冷,在墻根處又?jǐn)[了幾個火盆。窗下,正有幾盆水仙的盆景開著。 這一進門,就是一股暖香襲人。 “好暖和!”阿琇先贊了一句,“還是祖母想的周到。” 顧老太太除下了大毛衣裳,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笑道:“你祖母我整日閑著,就想著如何吃喝了。” 說著便讓人端了點心茶果,又讓眾人都坐了。 這才再細(xì)問起鳳離在北境時候的經(jīng)歷。 方才在春暉堂里,鳳離已經(jīng)多少說了一些。他也很是能夠體諒出顧老太太的心情,也絲毫沒有不耐煩,坐在溫氏下首,又細(xì)細(xì)地說了起來。 他與溫老侯爺和沈焱一行人到雁回關(guān)的時候,正是北戎兵與雁回關(guān)叛軍陳兵關(guān)外,蠢蠢欲動。 雁回關(guān)內(nèi),榮王受傷前便已經(jīng)發(fā)下軍令,調(diào)集周邊其他幾個關(guān)隘守軍前往雁回關(guān)馳援。但一來,余下關(guān)隘未必便安全,還要留下一大部分將士。二來,雁回關(guān)秦忠北境武將之中出了名的憨厚忠誠,一轉(zhuǎn)頭就能投敵,誰又能說,整個北境的守將里,只有這么一個呢? 因此上,雖有調(diào)兵遣將,其實雁回關(guān)情勢依舊不能叫人放心。 再加上后邊榮王重傷,命在旦夕。守將之中并沒有如榮王一般能夠主持大局的人。溫老侯爺一行人,就是在這軍心最浮動的時候趕到的。 “自古兵禍最是可怕。”多少的將士,多少的百姓在戰(zhàn)火之中丟了性命。 顧老太太嘆道,“也虧得今年天冷,北戎撤兵。不然,這年都要過不好了。只是,秦忠那人,可被捉住了?” 鳳離搖頭,“那廝不知跑到了哪里。” “秦氏一族因他私心盡數(shù)被誅,他自己卻跑了?”三太太一拍桌子,氣憤道,“那些族人可能這輩子就只聽過他的名字,甚至都并沒有聽過。卻稀里糊涂地因他丟了性命……” 這世事何其不公! “也并不是這么說。”溫氏喝了口茶,用帕子一壓嘴角,淡淡地說道,“秦忠此人這些年靠軍功累進,已經(jīng)是從三品的一關(guān)守將。他父母兄弟子侄都因此進京,錦衣玉食。秦氏在原籍原本不過小族,之前卻因他的緣故,能夠在當(dāng)?shù)赝砸环剑彘L甚至與父母官稱兄道弟……這些,難道不是好處?” 溫氏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叫阿琇說,那就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享受了秦忠?guī)淼暮锰帲鸵龊锰媲刂覂攤臏?zhǔn)備。 提起秦忠這個叛將,叫人心情便不大好。顧老太太扯開話頭兒,“今年冬天冷成了這樣,京城里都下了這么大的雪。怕是北戎那邊,更不好過。須要提防他們開春的時候來打草谷。” “老師和四叔,定然也會想到。” 鳳離這一口一個四叔,簡直比阿琇喊得還親切。想到沈焱頭一次聽見自己這樣叫的時候,風(fēng)華絕代的臉上那副僵硬的表情,鳳離嘴角就露出笑意。 沒有注意到鳳離俊秀的臉上這小小的變化,顧老太太轉(zhuǎn)頭囑咐溫氏,“回頭你親自帶著收拾一些厚實的衣裳,若有人往北境去,便請人捎了去。若是沒有,就從家里頭找人給送過去——可憐見兒的,阿焱也就罷了,年輕體壯。親家和初一老的老小的小,到底叫人不放心。” 說到這里,顧老太太心里頭未免有些埋怨兒子。沈焱的信里說,本想著叫鳳離將初一一并帶回京城,這熊孩子撒潑打滾,就差躺在地上蹬腿兒了,死活不回來。他與溫老侯爺也覺得,既然初一無心科舉,早早叫他見識一番戰(zhàn)場的廝殺也沒什么不好。 所以這沈初一,也就留在了北境。 雖說有沈焱在信中拍著心口保證,定會照顧好初一。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北境與京城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吃不好喝不好的。這冬天里頭,也只有比京城更冷的。 “我的初一,可是受了老罪了!”顧老太太想一想,都覺得心疼。 溫氏應(yīng)了,又見顧老太太面上帶了憂色,便勸道,“孩子大了,也該歷練歷練,省得他整日天馬行空地?fù)v蛋。母親放心,早就把那大毛的厚實衣裳給他送去了。” 顧老太太笑,“我也是的,往前數(shù)二十年,也不會這么蝎蝎螫螫。當(dāng)年阿焱一走十年,我也沒如此憂心過。” “您這是疼愛孫兒不是?”溫氏笑了一會兒,因又問鳳離,“這么說,榮王殿下無礙了?” “九叔祖受傷雖重,但到底是武將,并無大礙。之前昏迷,是因中毒。如今他身邊有御醫(yī),還有太醫(yī)院的院正院判,已是沒事兒了。我聽御醫(yī)與陛下說,再安心調(diào)養(yǎng)兩個月,便和從前一樣了。” “那就好……”溫氏沉吟了一下,“聽說隨榮王殿下一同往北境的那些孩子都回來了?林五公子……也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他可怎么樣了?” 提起林沉,鳳離垂下了眼簾。 看他神色,溫氏眉尖微微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