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不哭。男子漢么，臉蛋俊不俊的有什么, 頂天立地光耀門楣才是真本事對不對？”沈焱這樣安慰侄子。

    初一放下手, “可是四叔, 我還是覺得傷心吶。”

    “那可怎么辦呢？”沈焱將雙手放在初一的肩膀上，做思慮狀。

    沈初一扭扭捏捏的, “我想著, 要是有匹大白馬, 我就好啦。”

    他羨慕阿琇的小紅馬不是一天兩天了, 靖國公倒是答應(yīng)了也給他尋一匹更加神駿的來，但被溫氏攔住了。溫氏覺得，阿琇這個(gè)年紀(jì)騎馬就已經(jīng)太早了, 更別提初一了，他才多大呢。因此，堅(jiān)決不許。靖國公無奈，只好哄著初一把馬換成了鸚鵡兒。

    他這副別扭的小模樣, 瞧著實(shí)在是可愛極了。沈家的男人有個(gè)毛病, 寵孩子沒邊兒。沈焱自己沒孩子, 回來這幾天初一跟屁蟲似的跟著他, 叫他也喜歡到了心坎兒里。

    一匹馬而已, 算什么呢？

    “初一年紀(jì)小, 眼光倒是好。白馬多漂亮？四叔送你一匹如何？管保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兒！”

    顧老太太笑著：“你別這么慣著孩子。初一還小哪, 回頭摔了，看你大嫂跟你沒完！”

    “男孩兒怕什么摔打呢。”沈焱絲毫不在意，“再說還有我呢。”

    初一聽到有大馬給自己，也不傷心了，得寸進(jìn)尺地要求，“也給大哥哥一匹吧。”

    他大哥哥平常有什么好東西都給他哪。

    “成，那就兩匹！”沈焱很是痛快。

    阿琇咳咳咳三聲。

    沈焱沒明白她的意思，還對著初一許諾呢，“到時(shí)候，四叔再給你和安哥兒一人一副馬具。保管你們倆騎上馬又漂亮又威風(fēng)。”

    “行啦，你就別再逗初一了。就沒聽見阿琇在旁邊都急了么？”顧老太太摟著阿琇，“這丫頭啊，眼饞啦。”

    “我才不是眼饞呢。一匹馬誰還沒沒有，我爹早就給我啦。”阿琇替自己辯解，“就是覺得四叔太偏心了。看初一和安哥兒是小子，就又是送馬又是送馬具的。我就在他旁邊呢，剛才還那么在祖母您面前夸四叔，給他長了多大的臉哪。他都沒想著一樣送我一匹馬呢。”

    最右以兩句哼哼表達(dá)了自己很不滿。

    沈焱聽得哭笑不得的，“好好，是四叔不好，忽略了我家小九兒也是個(gè)女中小豪杰。回頭也送你一匹馬如何？要不……”

    “送你們姐妹一人一匹？”

    阿琇揚(yáng)起下巴，“jiejie們又不愛騎馬。”

    回答的實(shí)在是刁鉆極了。

    顧老太太揉著她的腦袋，替小兒子說話了，“干嘛呀這是，你四叔就無意間兩句話，叫你不依不饒的？往后長大了可不許這樣兒，女孩子家家的，大大方方的才是好呢。”

    阿琇忙道，“祖母，這在自己家里頭才這樣啊。您沒過一句話么，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是最真實(shí)的。”

    “啊呦呦，你也知道自己真實(shí)很刁鉆啊？”

    阿琇一時(shí)失口，后悔不跌。

    自從她四叔回京后，顧老太太的心情那是一天比一天的好，每日里笑瞇瞇的，就連說話也風(fēng)趣了起來。

    這次王二太太親自來提議王松與阿珎的親事，是大張旗鼓地過來的，府里頭人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雖然阿珎只是個(gè)未出閣的姑娘，溫氏也沒有刻意叫人瞞著她。相反，從顧老太太這里出來后，她就去了阿珎住的屋子。

    自從阿珎回來，顧老太太就叫她住了挨著自己不遠(yuǎn)處的一個(gè)院子。院落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是雅致。溫氏進(jìn)去的時(shí)候，阿珎正坐在窗下看書。月洞窗下，擺著兩支美人聳肩的花瓶兒，里頭插著幾支菊花，襯著旁邊一個(gè)清清秀秀的碧玉少女，就顯得格外有些個(gè)靜好之意。

    “太太來了。”丫鬟蕓香正掀起簾子，見了溫氏，慌忙朝著里邊的阿珎喊了一聲。

    沉香早在之前就被溫氏回了顧老太太，打發(fā)了出去，連帶著她家人一起。

    阿珎聽見了蕓香的話，遲疑了一下站起來。沒來得及應(yīng)出去，溫氏已經(jīng)進(jìn)來了。

    “母親。”阿珎低聲叫道，閃開身子請溫氏坐下了。蕓香已經(jīng)端了茶進(jìn)來，阿珎接了過來，親自端給了溫氏。

    一言一動，都很是符合規(guī)矩，叫人挑不出什么錯(cuò)處來。

    但是，也顯得很是疏離。

    如阿琇吧，她從小就只管溫氏叫娘，偶爾也會喊mama，透出親近。

    當(dāng)然，溫氏也并不在意阿珎是否親近她——本就不是親生的，也不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就她自己心里頭，阿珎也遠(yuǎn)遠(yuǎn)比不得阿琇重要。

    人之常情罷了。

    “看什么呢？”溫氏輕輕啜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叫阿珎也坐下了，含笑問道。

    阿珎垂著頭回答，“就是前朝一位文人的集子，也并不出名，但他的游記寫得很有趣。”

    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是父親尋來讓我看的。”

    因她偷偷和王二太太有些往來，顧老太太叫人看著她，輕易不叫她出去，怕她被王家人攛掇著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錯(cuò)事來。

    靖國公先是真的很起了，親自過來責(zé)罵了幾句。但看到阿珎哭了，又覺得心疼，隔了幾天尋了好幾本難得一見的游記文集之類給她看，說是叫她解悶的。

    溫氏當(dāng)然不會把這種刻意的小小炫耀放在心上，反而有幾分好笑，到底還是孩子呢，這心性也是單純的沒有誰了。莫非覺得丈夫送了她幾本子書，自己就不能答應(yīng)啦？

    隨手拿起書來翻了翻，也沒有細(xì)看，“既然覺得有趣，回頭叫人再去書肆里頭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文集。阿瑤的書念得也好，不過她好像更喜歡詩文。沒事的時(shí)候，你們小姐妹說說這些，也是消遣了時(shí)候。”

    已經(jīng)近了黃昏，斜陽余暉灑進(jìn)了屋子里頭。

    “就是平常看的時(shí)候得顧著些身子。這會兒天早晚都涼了，坐在窗戶下頭怎么行？又開著窗戶，著了涼不是鬧著玩的。蕓香，你得仔細(xì)著些。”

    蕓香忙答應(yīng)，又笑著說道，“我也這么說呢，偏生姑娘就喜歡那里，說是看書累了，抬抬眼就能瞧見院子里頭的景兒。”

    “回頭我叫人把你這窗戶上的明瓦都換新的，也亮堂得很。”溫氏隨口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