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第53章 林善舞進屋取了冪籬和銀錢,便打算出門。 傅家寶見狀立刻圍了上來,詫異地問道:“娘子你要出去?何時回來?老頭子說晚上要開席給你辦生辰宴。” 嗯?林善舞聞言有些驚訝,“公公要給我慶生?” 傅家寶點頭,理所當然道:“你是傅家的媳婦,你過生辰,當然要給你慶賀。不過老頭子忙著生意,晚上才有空回來。” 林善舞柔和了眉目,說道:“我去看看花田,過兩個時辰就回了。” 花田?傅家寶早就知道林善舞包下十幾畝山地用來種花,只是一直沒去看過,聞言立刻道:“娘子,帶我去吧!我也想去瞧瞧。” 林善舞:“你不用背書了?” 傅家寶脫口而出:“我早就背熟了。” 林善舞懷疑地看他一眼,“那好,你將《大學》全篇背一遍。”科舉如今考的是四書五經,而《大學》便是其中之一。 聞言,傅家寶張口就開始背:“大學之道……”他一句一句開始背,林善舞就在旁邊聽著。 《大學》這一篇并不算長,林善舞監督傅家寶那么多回,就算不拿書對照著看,也早就已經記住了,就是傅家寶記性差,這么一篇文章要背了那么多回還頻頻出錯,簡直讓人想打他。 也不知傅家寶這一次能不能全篇背完。 這一回傅家寶背得不慢,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個段落,“……畜馬乘,不察于牛羊;伐冰之家,不畜雞豚……” 林善舞眉頭微微一皺,“你背錯了。牛羊和雞豚反了。” 傅家寶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覺得有些奇怪,娘子果真聰慧。” 林善舞:…… 傅家寶你知道自己演技很差嗎? 她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記得你上回背《大學》時,背到這里可沒有出過錯。” 傅家寶撓頭道:“是嗎?其實我剛剛也覺得有些不對,原來是記差了。” 林善舞又道:“可我記得上回在馬車上時,你背不出來,企圖偷看小抄……” 傅家寶立刻抬手止住她的話,他苦著臉道:“娘子,別說了,為夫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善舞看著他的目光里添了幾分興味,“可我記得,我當時展開來看,發現那里面只有《大學》的上半部分,而你當時已經背到了下半部分。” 見傅家寶開始擦汗,林善舞接著道:“現在你可否告訴我,明明已經記住了《大學》上半部分的你,為何備的是自己不需要的小抄?” 傅家寶心虛得眼珠子亂轉,片刻后才道:“那天我不是急著出門嘛,就拿錯了。” “哦?”林善舞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了兩眼,才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背錯,故意找打。” 傅家寶冷汗都要淌下來了,連忙笑道:“怎么會呢?娘子你看我剛剛跑得那么快,怎么會自己找打?” 林善舞:“那這樣看來,你還挺聰明。” 傅家寶:…… 見傅家寶神情尷尬,林善舞也不再逗他,兩人一起出門去了花田。 林善舞包下的十幾畝山地就在鄉下,卻不是樂平村,而是附近的另一個村子。還請了幾個經驗老道的華農代為看顧。 這會兒已經快要中秋,田地里栽種的也都是秋天也能開花的品種。 那幾名負責看顧田地的花農見主人家來了,紛紛上前領他們去看已經開了花的。 這片田地里種的花不少,按種類劃分成一塊塊,一一數過去,有木芙蓉、石蒜、紅羊花、木槿等等。 這些花都用來提色,其中香氣濃郁能用來制香粉的則比較少。 林善舞跟幾個花農交流經驗,傅家寶則跟進了廣闊新天地似的這瞧瞧那看看。 等林善舞走過去時,他忽然挺直胸膛,遙遙一指周圍一連片的幾座小山,豪氣道:“娘子,為夫將來要把這附近的山都買下來給你種花,你看如何?” 林善舞微微一笑,這意思是祝她日后生意興隆到必須多包下幾座山來種花? 她點頭道:“好。我等你掙到錢為我買山。” 傅家寶眼睛一亮,甚至激動得有點想要抹淚,他終于知道娘子真正的喜好了,原來娘子喜歡買山種花做胭脂!早知道他那五十兩就不去買那些首飾了,拿來給娘子買山多好! 夫妻二人蹲在花田一起挑選開得最好的花卉,西街露華軒里,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錢樂為大搖大擺地走進露華軒中,目光挑剔地掃了一眼店內布置,只有見到墻上那兩幅美人圖時,目光才有了幾分變化,而后,當他看向貨架上那些胭脂時,那眼神則轉為了赤.裸.裸的貪婪。 錢樂為年近五十,面上無須,肚皮滾圓活似懷胎八月的婦人,他衣著鮮亮,剛剛走進來時,阿喜還以為又來了位大主顧,趕緊就要招待,但在注意到對方那奇怪的眼神后,又下意識有些害怕地后退兩步靠近了阿紅。 跟小小年紀就被賣進傅家的阿喜不同,阿紅早年就被賣過好幾次了,好不容易才進了傅家這樣寬厚的人家,也就格外珍惜在傅家的時光,可是在見到錢樂為的一剎那,她猛地想起了幼年時那些很不好的回憶,頓時沉了臉,覺得這人一定不是來買胭脂的。 盡管如此,身為露華軒的伙計,她卻不能不招待。只得道:“這位客人,您想要買些什么?” 錢樂為看向阿紅,見是個黃毛丫頭,他有些不屑道:“你們店老板是誰?我有樁生意要同他做。” 林善舞早就吩咐過,不要透露這家店和傅家的關系,因為她想看看這家店實際經營能力,并不想這其中摻雜半點水分,因此阿紅阿喜也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這是傅家少奶奶的陪嫁鋪子。 她對錢樂為道:“我們老板姓林,是我遠房表姐,我們只是做的小本買賣。接不了大生意的。” 聞言,錢樂為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心道:這城里,可沒有哪家姓林的大戶,不過要真是城中大戶,也不至于開這么寒酸的鋪子。看來,果真是幾個弱女子做起來的買賣。如此……最好。 錢樂為笑得jian滑,左臉邊那顆黑痣像只惡心的蒼蠅般抖動了幾下,說道:“我是東街月容莊的老板,十兩銀子,讓你家老板將這胭脂配方賣與我,否則……”他陰冷道:“我就叫你們在這城里做不了生意!” “我呸!” 阿紅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臉上。 錢樂為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阿紅,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黃毛丫頭敢如此大膽。他指著阿紅,氣得說話都哆嗦了,“你……你居然敢……” 阿紅直接拿起店里的掃帚往他身上打,那股潑辣勁兒驚得一旁的阿喜目瞪口呆。 “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敢來威脅姑奶奶我!我不僅要吐你口水,我還要打死你!老不修!臭肥豬!”一把掃帚在阿紅手里舞得跟刀槍似的,一下又一下往錢樂為擋不到的地方砸,砸得他熱汗直流頭暈目眩。 雖說是個高大的男子,但錢樂為年紀畢竟大了,多年來又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還挺著個肥大的肚子,如何能比得上阿紅這樣年少青春的丫頭? 當下被阿紅打得只有倒退的份兒沒有還手的力。 砰!又是一掃帚砸過去,阿紅一把將錢樂為打出了露華軒大門。 這肥碩的商人摔倒在地時還激起了一片塵土,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好奇觀看。 錢樂為只覺得面子里子都給丟光了,可沒等他說出指責的話來,阿紅又大聲喊道:“大家伙兒快來瞧瞧,這就是月容莊的錢老板,堂堂一家大胭脂鋪子的老板,居然張口就拿十兩銀來買我家祖傳的胭脂配方,還要不要臉吶?他還說我要是不賣給他,他就要讓我家在城里混不下去,專欺負我們這些弱女子,真是不知羞恥的老混賬!” 路人中有人認出那是錢老板的,不由驚異,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想到錢老板居然是這種人,真誰人不可貌相。” “好不知羞恥,居然堂而皇之地欺負幾個弱女子。” 有人嘲笑他搶配方不成竟露出這般丑態,也有人贊美露華軒的女伙計性子強勢,當然,說她太過潑辣將來嫁人了不安分的也有不少,但出了丑的是錢老板,對著他指指點點的人自然更多。 錢樂為真是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這般丟人現眼,也怪他見這店里只兩個丫頭,生了輕視之心,若是早知道這丫頭如此潑辣,他多帶幾個家丁,又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錢樂為恨恨地阿紅道:“你給老夫等著!” 說罷,目光陰鷙地轉身走了。 阿紅對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又是一掃帚,將地上的沙塵都撲到了錢樂為背上。 第54章 將錢樂為趕走,阿紅抬腳跨進店鋪內,而路人見沒了熱鬧可瞧,也就漸漸散去了。 阿喜有些忐忑地走到阿紅身邊,小聲道:“阿紅姐,怎么辦,我聽說月容莊的錢老板有錢有勢的,他會不會……” 阿紅一擺手,毫不在意道:“論有錢,誰能比得上咱們老爺,論有勢,誰能比得上知縣大人?一個開胭脂鋪的而已,還當自己是根蔥了!” 說罷就高高興興地擦拭貨架了。 阿喜站在原地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啊,老爺是縣里首富,知縣大人的公子是大少爺的好友,而這鋪子,可是少奶奶開的,她們又何須懼怕那個錢老板? 想明白這點,阿喜由衷道:“我怎么現在才想到呢,還是阿紅姐聰明。”難怪阿紅姐能成為少奶奶最看重的人呢! 阿紅聽了這話,半點不謙虛地點頭道:“那是自然!” 阿喜殷勤地跟到阿紅身邊幫忙,問道:“那阿紅姐,這事兒還要不要告訴少奶奶?” 阿紅點頭,“那是自然。” 當天傍晚,阿紅等人關了鋪子回到傅家,正準備將錢老板的那事告知少奶奶,從側門走進去才發現,宅子里不見幾個下人,只聽得到正院那里傳出鑼鼓聲。 看門的阿麥告訴他們,“今個兒府里給少奶奶慶生,老爺請了戲班子,咱們人人都能分糖分rou吃。你們是東院的人,趕緊去正院吧!好多人都圍在那兒看戲呢!” 這年頭,糖跟rou一樣是稀罕物,他們在傅家當差雖然不愁吃穿,但也就縫初一十五能吃上一頓rou,糖更是一年到頭都嘗不到幾次。 阿紅和阿喜一聽是少奶奶過生辰,又聽到有糖有rou,當下就把別的事兒給忘了,徑自往正院走。 穿過垂花門,又繞過抄手游廊,兩人進到正院里,就瞧見園子里已經搭了個戲臺,老爺夫人,少爺和少奶奶都在大廳里坐著聽戲,其他下人們則坐在廊下擺了小桌席地而坐,一邊看戲一邊吃喝。瞧見她們二人來了,幾個相熟的丫鬟立刻招手喚她們過去。 阿紅湊過去坐下,詫異道:“老爺和夫人竟肯讓咱們在這里用飯?” 一個丫鬟道:“是少奶奶說的,說讓咱們在這里吃,也能一塊看看戲。大家都規矩些,等吃完收拾干凈就行了。” 阿紅這才放心。她和阿喜一起朝著戲臺子上看去,這時戲臺上那個花旦正揮舞水袖唱著祝詞,那花旦生得眉目如畫,簡直嫵媚極了。 阿紅愣了愣,跟阿喜咬耳朵,“這不就是少爺曾經帶到家里來的那個戲子嗎?” 與此同時,正坐在大廳內一邊看戲一邊吃飯的林善舞也注意到了那個花旦,辛氏見她頻頻往那兒看,笑道:“那個聽說是滿芳園的臺柱子,叫什么我忘了,你也覺得他唱得好?” 林善舞搖頭,其實她不太會聽戲,只道:“只是覺得有些面善。” 聽了這話,一旁靜靜吃飯的傅家寶眉頭動了動。 這時候,廚房上來一道蓮子湯,辛氏說起這湯廚房換了新配方的,味道比從前好,讓傅老爺和林善舞多嘗嘗。 至于傅家寶,能看到他安安靜靜跟著吃東西,辛氏已經覺得十分欣慰,也不敢讓傅家寶把她當親生母親看待。 傅老爺吃兩口蓮子湯,再看看坐在旁邊的兒媳,又看一眼院子里的戲臺子和周圍高興熱鬧的下人,有些可惜地嘆口氣,“要是親家也能過來熱鬧熱鬧,那就更好了。” 傅老爺這次給林善舞慶生,其實給請了林家人的,可惜林家自己也要做營生過日子,又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能替女兒撐腰做主,卻不想過多地踏入傅家,于是沒沒來,只是想到傅家特意給女兒慶生,才臨時準備了份禮物送過來。 傅老爺也就感嘆一番,便繼續看戲了,林善舞則和辛氏輕聲聊些管家的事,傅家寶左看右看,見沒什么人注意他,于是悄沒聲息地起身,往那臨時收拾出來給戲班子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