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少奶奶,奴婢好想你。”時隔幾日,再見到大少奶奶,阿紅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林善舞低聲問方才傅家寶房里發生了什么事。 阿紅湊到她身邊小聲道:“方才少爺和老爺又吵起來了。好像是因為夫人的事兒。” 林善舞疑惑道:“為何?” 阿紅接著道:“好像是因為大少爺不喜歡夫人,覺得老爺偏心,只疼愛夫人和二少爺。” 林善舞搖搖頭,一個是不學無術整日里就知道瞎混的長子,一個是從小就品學兼優還有了功名的幼子,就算是她也難免更看重幼子,更何況傅家寶還總愛跟傅老爺吵,而傅周卻溫文有禮,傅老爺要是更寵溺長子那才叫奇怪,再者,傅家是商戶,將來說不準全族都要仰仗傅周,傅老爺更看重傅周才符合常理。 傅家寶都十八歲了,也不再是個孩子了,怎么還這么幼稚,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林家也是這樣,一家兄弟姐妹四人,父母的愛要分成四份,本來就很難一碗水端平,兩個兄弟就不提了,一雙女兒當中,長女任性跋扈,無理也不饒人,次女善良又天真可愛,長年累月之下,誰更得父母喜愛自是不必說。民間又相信三歲看到老的俗語,林家祖父會跳過長女,直接讓次女同傅家定親倒也不難理解。 林善舞一邊思量一邊往正房走去,忽又想起一事,林家兄弟姐妹四個,其他三人品行都不錯,怎么就出了林大姑娘這么個奇葩?是林父林母的教養問題,還是這本書的作者為了襯托女主,故意把林大姑娘塑造成了一個惡毒女配? 思量間,她已經一腳跨入了東院正房。 繞過屏風,就看見傅家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熟了。 林善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別裝了,你根本沒睡。” 傅家寶被識破,只能訕訕地睜開眼。 林善舞在床邊一張杌子上坐下,抬手就要去按他的脈搏,卻被傅家寶猛地縮了回去。 傅家寶一張還未消腫的臉上滿是赧然,這……這一來就摸手,他還沒準備好。 林善舞疑惑地掃了他一眼,強硬地拉過他的手探脈。她不是大夫,但行走江湖的,沒有哪一個不懂點探脈的本事,雖說看不了病,可號出傷患元氣強弱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輕輕搭了一會兒,她就收回了手,傅家寶的元氣已經恢復了些,比昨晚的情形好了許多,只是還需多多吃藥休息,固本培元,畢竟他的身子也實在太弱了。 見林善舞松開了手,傅家寶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只握這么一會兒就滿足了嗎? 要是林善舞此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估計會想要敲開他的腦殼,看看這前陣子還嚷嚷要和離的人怎么突然變了個樣兒。 林善舞看他靠坐在床上,連挪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模樣,問道:“藥喝了嗎?” 傅家寶面不改色道:“喝了。” “大少爺,藥湯熬好了。”阿下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傅家寶頓時攥緊了拳頭,一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阿下捶一頓的樣子。 林善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把藥拿進來。” 阿下立刻捧著藥湯進來了。與此同時,一股濃郁的苦味隨之而來,很快就在房中彌漫開來。 林善舞聞著這股藥味覺得還可以,傅家寶卻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阿下在時他還能維持鎮定坐在那里,等阿下一走,他立刻就不顧身上的傷鉆進了被子,還伸手把被子緊緊壓在身下,明顯很怕林善舞給他灌藥。 林善舞默默站了一會兒,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放下藥湯,走到梳妝臺前,從抽屜里取出一本冊子,又拿了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許是因為許久沒察覺到林善舞的動靜,傅家寶偷偷掀開被子一角看了一眼,見狀便問:“你在寫什么?” 林善舞面無表情道:“今日你不肯喝藥,我記一筆賬,等你傷好后打你一頓。” 傅家寶沒想到她竟然會這么對待他一個傷患,不敢置信地嚎道:“你怎么可以這樣?” 林善舞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傅家寶看來有種陰氣森森的可怖感,“你說呢?” 傅家寶渾身哆嗦了一下,又縮了回去,仿佛一只逃避現實的小烏龜。過了一會兒,被子里傳出傅家寶悶悶的聲音,“我不管,我今天渾身都難受,我不想喝苦藥,我不能讓我的舌頭跟著我一塊兒吃苦!” 林善舞有些無奈地摸了下自己的眉心,心道自己這是嫁了個相公還是養了個兒子? 她想了想,將冊子放下,轉身獨自出了門。 傅家寶還縮在被子里心驚膽戰的,生怕林善舞會來扯開他的被子,畢竟他是真的打不過林善舞啊,他今個兒是鐵了心了,林善舞要打就然她打,他今天絕不會喝下那碗藥! 然而躲在被子里許久,外頭卻遲遲沒有動靜,傅家寶有些害怕,林善舞該不會就蹲在床前盯著他吧,那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他又等了一會兒,發現還是沒有動靜,終于試探性地掀開一角被子,卻發現,房內空無一人。 林善舞呢? 傅家寶慢吞吞從被子里鉆出來,他身上還疼著呢,不想下床,便沖外頭喊道:“來人!” 阿下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進來,“大少爺有什么吩咐?” 傅家寶問道:“林……少奶奶人呢?” 阿下道:“少奶奶上馬車了,估摸是想回娘家吧!” 傅家寶脫口而出,“她怎么就回娘家了?” 阿下沒有說話,只神情復雜地看著傅家寶,仿佛在說,少奶奶為什么回娘家少爺您還不清楚嗎? 傅家寶忽然有些生氣,將人趕出去后,就看著那碗藥湯發呆。 好好的,林善舞怎么突然走了?就因為他沒有喝藥嗎? 一定是這樣!林善舞心里中意他,一定希望他早日痊愈,見到他不肯喝藥,她心疼他不打他,但心中定然十分失望,所以她才生氣回娘家了。 啊啊啊啊他怎么這么蠢!林善舞不顧危險跑去山寨救他,昨晚還守了他一夜,知道他回家后,她能這么快過來,回到樂平村后肯定是沒有休息。這樣武功好、又聰明,重情重義還傾慕他的女子,他翻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個。而他,居然就這么辜負林善舞的好意,把她氣回娘家了。 她現在會怎么看他,覺得他不可理喻、不愛惜身體,覺得他忘恩負義嗎? 可那藥一看就很苦啊! 傅家寶定定地看著那碗藥湯,咬了咬牙,還是以壯士斷腕般的決心,拿過那碗藥,一咕嚕灌了下去。 他要拿著這空藥碗去林家,他要向林善舞證明,他…… 他奶奶的!這藥真苦! 傅家寶痛苦地捂住脖子,癱軟了床鋪上,眼角淌下一滴淚花。 與此同時,林善舞從馬車上找回了落下的搟面杖返回東院,決定傅家寶要是還不出來,她就用這搟面杖對付他。 剛剛走進屋子,卻看見傅家寶生瞪著眼睛了無生氣地軟倒在床上,眼角含著淚,唇角沾著幾點藥汁,一只手無力地垂著,空了的藥碗掉在了地毯上。 林善舞:…… 要不是傅家寶的胸膛還在起伏,她幾乎要以為這傻子中毒身亡了。 第28章 察覺到屋子里忽然進來個人,傅家寶有些不耐煩地側過頭,結果就看見雙手各持著一根搟面杖的林善舞站在他面前,正靜靜看著他。傅家寶嚇得立刻縮進了床里頭,連身上的傷都給忘了。 “你……你想干什么?”傅家寶瞪著眼睛問。 林善舞搖頭,“沒想干什么。” 傅家寶懷疑道:“你拿著這玩意兒,不是想打我?” 林善舞有些無奈,她淡淡地看了傅家寶一眼,隨后便將這對搟面杖放到了桌上,口中隨意道:“你如今還傷著,我怎會打你?” 聽了這話,傅家寶放心地松了口氣。只要林善舞不打他,啥都好說。傅家寶不由往外挪了挪,離她更近了些,好奇地問道:“你不是回娘家去了?” 林善舞正將方才翻開的冊子又放回去,回道:“沒有,搟面杖落在馬車上了,我回去取。” 傅家寶:…… 所以說他剛才明明可以不喝那碗藥的! 啊啊啊啊他好恨! 傅家寶心中正懊悔,卻見林善舞微笑著從地上拾起那個藥碗,對他道:“看來這藥也不苦,你不是好好喝光了?” 傅家寶表情糾結。心想:不不不,苦得人想哭!、 林善舞又道:“大夫說了,這藥每天得喝三次。” 傅家寶艱難地抽出被壓在身下的被子。 林善舞:“等用過晚飯后,我會親自看著你喝下去。” 傅家寶蓋上被子,躺好,閉眼,假裝自己什么都聽不見。 林善舞看著他逃避現實,眼角微微彎了下,隨即便忍不住打了下哈欠。 她昨天趕著去救人,還一晚沒睡,回到樂平村沒多久又趕著回傅家,實在是又累又困。四下看了眼,林善舞從柜子里找出傅家寶的鋪蓋,往地上一鋪,就躺下來打算入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她睡得有些模糊時,忽然察覺身邊有動靜,猛地睜開眼睛,正對上傅家寶那張被嚇了一跳的腫臉。 傅家寶真是被忽然睜開眼的林善舞嚇了一跳,他湊過去的腦袋往后縮了一下,嘴里嘀咕道:“你剛剛真睡著了?” 林善舞眼底有幾根紅血絲,明顯方才是睡著了的,可她此時的目光卻分外清醒,瞧著半點不像剛剛醒來的人,她疑惑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傅家寶,問他干什么。 傅家寶沒想干什么,他只是下床后往林善舞身邊挪了挪,然后掀開被子,躺在了林善舞身邊。 兩個人并排躺在了地上,傅家寶還未消腫的臉上依稀是幸福的模樣,林善舞則微微蹙著眉,有些茫然。 傅家寶心想:他們已經拜堂成親,婚書也在官府過了明路,是夫妻,就該同甘共苦!所以他得陪著她一起睡地上。 林善舞心想:原來傅家寶喜歡打地鋪?既然這樣,她就不跟一個傷患搶了。 “你放心,這么大一片地面,都是你的。”林善舞說完,掀開被子起身,躺到了床上。 傅家寶:…… 他茫然好一會兒,才想明白林善舞剛才說的那話是什么意思。不由捶足頓胸……未遂,他忽然想起自己腳和胸口都有傷。 他躺在地上郁悶了一會兒,慢慢就睡著了。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只有一束淺淺的陽光從窗欞撒入,伴著二人清淺的呼吸聲,將空氣里的些許微塵照得翻飛飄舞。 而這個時候,阿紅正站在東院門口給一個小丫頭訓話。東院里有三個家丁卻只有阿紅一個丫頭,平日里對上那三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時,阿紅總覺得底氣不足,可現在好了,東院里來了個新丫頭,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畏縮的瘦小丫頭,阿紅自覺已經成為了她的頭頭。 她雙手叉腰,板起臉對著面前矮她一些、穿著一身灰色奴仆衣裳的小丫頭道:“只要進了東院,就得守東院的規矩,你別覺得自個兒是大少爺帶回來的就可以張揚跋扈。” 聽了這話,那小丫頭立刻擺手,說道:“不敢不敢。” 阿紅見她識趣,點了點頭,不過她打量一下小丫頭清秀干凈的臉龐,又有些不得勁了。暗道這小丫頭生得比她好看,將來在少奶奶面前會不會爭了她的寵? 在阿紅的審視下,小丫頭低下了頭,模樣很是忐忑。 阿紅見她這膽小的模樣,就放心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好,我給你講講東院的規矩。從今以后,你時時刻刻都要記住,這東院里最大的就是少奶奶,什么都得聽少奶奶的。” 小丫頭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那……大少爺呢?” 阿紅奇怪地看她一眼,“你這么傻,沒聽明白嗎?東院里最大的就是少奶奶,大少爺當然也得聽大少奶奶的。” 小丫頭猶豫著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