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鬼知道她是如何只看到一個影子就認出是賈建本那個老東西,當即拔腿就跑。 身后,賈建本追著喊:“誒!你給我站住!都這樣了還想跑?” 姜沅也是叛逆,邊跑,邊用左手給他豎了個中指。 幸運的是,電梯剛剛好在這一層。姜沅的眼前已經(jīng)看不清東西,一頭撲進去。 她好像撞進什么人懷里,失去意識前最后的記憶,是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香水味道。 深沉,迷幻,黑色煙草。 —— 累。 酸。 疼。 姜沅睜開眼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被十二個壯漢暴打了一頓。 姜沅有個毛病,喝酒必斷片。 昨晚后來的事情已經(jīng)記不起來,但發(fā)生了什么顯而易見。 一動不動地躺了片刻,轉(zhuǎn)動著眼睛看清房間布局。她從床上爬起來,扶著墻走進浴室。 浴室的設計頗有情趣,淋浴間的對面是一面金色邊框的全身鏡,與淺藍漸變色的瓷磚相得益彰。 清晰的鏡面映出她身上遍布的紅色指印。 姜沅嘖了一聲。 猛男啊。 用了五分鐘欣賞自己完美的身材,姜沅打開水龍頭,進行洗澡的正事。 轉(zhuǎn)身的剎那,似乎有什么不對勁。 她猛地一回頭,震驚地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翹臀上一片黑色記號筆的字跡。 潦草的連筆,筆鋒狂放、遒勁。 姜沅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才心情復雜地認出那是凌霍的簽名。 “……” 第一眼沒認出來,因為鏡子里字跡是反的。 第二眼沒認出來,因為實在沒想到,凌老師這么sao。 第3章 三根腿毛 油性筆字跡洗不掉,姜沅帶著一個戳兒走出來,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蓋了合格章的rou豬。 她慶幸簽在了屁屁上,而不是胳膊、大腿或者臉,不然她今天不用見人了。 從會所出來,剛好碰上在門口差點跟人吵起來的大楊。 幾個保安把門攔得死死的,只聽他火急火燎地喊:“你們讓我進去!我家藝人還在里面呢,一晚上沒出來,要是遇到什么危險你們負責嗎?” 一個穿黑色西裝,大堂經(jīng)理模樣的人站在保安身后,打著官腔避重就輕:“這位先生,我們的消防工程是經(jīng)過專業(yè)驗收的,不存在任何安全隱患。” “誰跟你說消防!人昨晚進去的,現(xiàn)在還沒出來,誰知道是不是在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建議您先跟本人聯(lián)系一下。” “我要是能聯(lián)系上還用得著跟你們鬧嗎?” “那么建議您報警。” 大楊氣炸了的樣子,正要再理論,忽然瞧見后頭雙手環(huán)胸倚在墻上的人,一頓,驚喜大叫:“我的親奶奶!你可算是出現(xiàn)了!” 姜沅朝他伸出手:“扶著哀家。” 大楊趕忙跑過來攙住她的手臂,兩人越過保安,慢慢悠悠走向停在路邊的商務車。姿態(tài)還挺像老佛爺和她的總管大太監(jiān)。 不是姜沅戲多,而是酸得打顫的腿不允許。 大楊把她扶上車,車門一關(guān),立刻關(guān)切憂心的語氣說:“你怎么呆了一晚上才出來?你不知道我昨天著急成什么樣,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一直打不通,后來還關(guān)機了。我就差沖進去找你了!” ——真著急,早就沖進去了,而不是“就差”。 昨晚上大楊沒別的事,說好跟車一起在外面等她,但關(guān)鍵時刻找不到人這一點,姜沅有點在意。 經(jīng)紀人要cao心、接洽的事務繁多,手機基本是長在手上的。 再有,剛才門口那出,她怎么覺得像是演給她看的呢。 “哥,你還是別沖了。”姜沅放松身體把自己陷進座椅里,目光誠懇地看向大楊,“你這敲鑼打鼓興師動眾地,再沖一下全世界都會知道,‘著名經(jīng)紀人大楊先生手下的女藝人在娛樂會所過了一晚’。” “我著什么名啊著名,我這也是關(guān)心則亂,再說這個會所位置隱蔽,一般人進不來,不會有人知道的。”大楊自知這話沒多少說服力,說完也是一臉悻悻。 這個世界最不孔不入的,就是旁人的眼睛;最難以預測的,是人心。 沒人能保證,會所的那幾個保安和工作人員不會轉(zhuǎn)頭就把這事兒當成笑料發(fā)上微博。 也就是姜沅沒名氣,無人識,不然分分鐘熱搜見。 商務車平穩(wěn)行駛在主路上,安靜片刻,大楊才又斟酌地問:“昨晚……我也是今天查了才知道,賈總是投資人,你昨晚是不是碰上他了?” “碰”字他用得小心翼翼,不便言明的第二層含義,雙方心知肚明。 “是啊。” 姜沅鎖骨上有明顯痕跡,頭發(fā)遮不住,她自己知道,也知道大楊看到了。她眼波一斜,笑盈盈看了大楊一眼。 “放心吧,我沒潑他紅酒。” 大楊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你又惹到他。賈總這人記仇,睚眥必報,不是什么好人。” “他給了我一張房卡,賊心不死還想潛我。”姜沅說。 “那你……” “我把房卡摔他臉上了。” “什么?!”大楊猛然拔高的嗓音,劈了。 —— 姜沅給手機充上電,看到十幾個來自大楊的未接電話,時間在她打電話沒找到人的半小時之后。 那時候,她應該已經(jīng)被表里不一的凌老師帶進房間。 一時之氣,第二次得罪“賈記仇”,后果三歲小孩都猜得到,當眾出丑,賈建本不可能讓她好過。 不過姜沅覺得,他更不順氣的,應該是她被別人帶走。 費那么大勁給她的酒里加料,最后便宜了別人,老東西鼻子要氣歪了吧。 姜沅從小是在旁人羨慕的目光中長大的。 她長得漂亮,人緣好,學習好,會唱歌,會跳舞,會彈鋼琴會琵琶……她有很多技能,但最令人羨慕甚至嫉妒的,是會投胎。 三十年前景家和姜家的政商聯(lián)姻轟動一時。景家的盛邦集團財力雄厚,姜家外公位列正部級,兩家可謂強強聯(lián)合。 豪門是非多,財富常常伴隨丑惡,這種形式的聯(lián)姻往往意味著不幸福,但景翰宇和姜清雅婚后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姜沅從小在一個非常和睦的環(huán)境里長大,父親事業(yè)有成不忘顧家,母親優(yōu)雅溫柔,還有一個帥氣優(yōu)秀、人人羨慕的哥哥,一個寵她寵到令人發(fā)指的爺爺。 別的小朋友學琴是一對n,好一點的一對一,她是二十對一,爺爺任性地請了二十個不同的樂器老師來給她上課,哪個想學點哪個。 別的同學畢生夢想是環(huán)游世界,她十二歲已經(jīng)跟著爺爺乘坐私人飛機環(huán)游得差不多了。 別的小姑娘十八歲的成年禮物是高跟鞋、手表、首飾……爺爺送了她一座以她的英文名命名的海島。 十六歲之后,姜沅還擁有了一個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未婚夫。 首富之子,家世顯赫。 當時學校最流行的一句話是:下輩子投胎要做姜沅。 這樣一個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小公主,誰都不理解,她為什么拋下金堆玉砌、窮奢極侈的生活,想不開要進娛樂圈。 明明那些女明星傾盡一生想要追求的財富、地位,她唾手可得。 姜沅高考的成績很好,被名校建筑專業(yè)錄取,今夏剛剛拿到畢業(yè)證書。 要不是18歲生日之后接二連三的事情發(fā)生,她對身邊的一切失望至極,跟爸媽大吵一架后離家出走,現(xiàn)在也許在自家公司跟著哥哥實習劃水,也許會鬧獨立自己找一份工作,每天開著法拉利背著香奈兒朝氣蓬勃地去上班。 而不是踏進娛樂圈這個名利場。 當初進娛樂圈的決定遭到了爸媽的極力反對,并以斷絕關(guān)系作威脅,景父的話說得很絕:“你以為離了景家做靠山,你能混出什么樣來?” 姜沅也絕,撂下一句狠話:“我就讓你看看我能混出什么樣,不站上娛樂圈的巔峰,我絕不回家!” 扭頭就走了,改了mama的姜姓出道。 景父震怒,對外封鎖了關(guān)于她的一切信息,正式宣告父女關(guān)系破裂。 曾經(jīng)立下的豪言壯志猶在耳畔,彼時的姜沅實在料不到,自己三年后會混成這個鳥樣。 —— 在家休息兩天后,姜沅被叫去公司。上樓時聽到幾個女生在嘰嘰喳喳。 “剛才商務群里有人說凌霍來了!現(xiàn)在就在樓上!” “啊啊啊啊真的嗎?他來我們公司干嘛?” “他們工作室好像跟咱們有合作,我好想假裝送文件去合個影啊嗚嗚嗚……” 姜沅挑眉,凌霍來了? “走吧。”大楊下來接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南歌傳》的角色沒保住。“李總監(jiān)在等你呢。” 姜沅做好了來公司挨罵的準備,藝人管理部李總監(jiān)唾沫橫飛把她臭罵一頓的時候,她態(tài)度非常端正。 李總監(jiān):“你自己看看你干的這叫什么事!” 姜沅:“太過分了!” 李總監(jiān):“你能耐啊,名氣不大,脾氣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