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院內

    齊燁才吩咐下人將所有百合花搬走，齊老夫人一行人便進了門，下人們見著來人是老夫人，忙放下手里的事，紛紛行禮，“老夫人好！大少爺好，大夫人好！”

    齊老夫人急著看自己的兒媳婦，隨口就讓他們起來了，才想進門去，屋里的人就走了出來。

    一只腳先探出來，這樣隱約看著那人身材纖細，步伐靈動，再抬眼一看，出來的人是碧珠。此時她手中還抱著一盆百合，見著那開得茂盛的樣子，應該是長得最好的一顆了！

    齊老夫人才想開口問話，身后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碧珠，你是如何做事的？怎么能將我送給清幽meimei的百合隨意扔出來呢？”

    蘇沐滿帶著控訴的語氣讓齊老夫人不禁覺著有些聒噪，回過頭去訓斥道，“蘇沐你怎么這樣說話？？有什么話不會好好說？下人就可以如此語氣說話嗎？”

    一旁的齊言見蘇沐長吸口氣，就要頂撞回去的樣子趕忙制止，狠狠一瞪，用眼神告訴她不要胡亂說話做事。

    蘇沐頻率極快地深呼吸，試圖平靜自己的心情，一副極度受到傷害的樣子，“娘，對不起，是蘇沐不好，只是看到這百合花，實在是有些意難平！”

    蘇沐終是咽下那口怨氣，跟著齊老夫人面前道歉，齊老夫人見著她甘心認錯，態度良好的樣子，也放輕自己的語氣，“那百合花又如何？”

    “娘，那百合是蘇沐種了好久的，這次看清幽meimei在病中，百合又養人，這才送給meimei的！想著meimei聞著它的味道能舒服些，可誰知今日竟然看到碧珠就這樣扔掉了！”蘇沐楚楚可憐地說著，眉頭緊皺，眼眶也是越說越濕潤，怕是再說下去那眼淚水就要低落下來了！

    齊老夫人聽了沒做聲，只是看了眼碧珠搬著的那盆百合花，蘇沐看著齊老夫人的神色有些松動，又接著道，“這盆蘇沐看著是長勢最好的，估摸著其他的……”

    碧珠聽著蘇沐越說越過分，實在忍不下去了，對著蘇沐吼出來，“蘇沐你自己做的那些事還要……”

    “碧珠！”碧珠話還沒說完，就被齊老夫人一陣嘶啞的聲音制止，碧珠看老夫人急躁到直跺腳的樣子趕緊止住，生怕將老夫人惹急了，出些其他的事。

    可她心里實在是有氣，這蘇沐惡人先告狀也太不知廉恥了！

    蘇沐嘲諷一笑，雖然自己在這家中的地位沒有多高，但至少不會還及不上這個小小的奴婢，于是接著方才的話繼續，“娘，估摸著其他的早就已經被清幽meimei扔掉了，早知道清幽meimei這樣不喜歡我送的東西，那蘇沐還不如什么都不作為！”

    蘇沐這次直接將矛頭指向沈清幽，一句一個清幽meimei叫得甚是親密，也是這樣才更加凸顯了她的委屈與難受！

    齊老夫人看向蘇沐，又往屋內瞄了一眼，因為碧珠方才一出來就將門關上了，所以此刻齊老夫人只能看著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門，若有所思！

    “蘇沐，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幽兒不是這樣的的人！”齊言看著自己母親已經有些懷疑的目光不禁出口為沈清幽辯解，不知道齊燁這會兒子怎么不見了蹤影！

    “還能有什么誤會？事實就這樣擺在眼前，清幽她將我辛苦種的花給扔掉了！”蘇沐側頭望去表情兇狠，沒有想到齊言會在這個時候插嘴進來為沈清幽辯解！

    齊言失神地看著她這副樣子，覺得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候，陌生又冷酷！

    蘇沐知道自己言語間有些激烈，斂下眼不去看他。

    “齊言說得對，等問過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齊老夫人沒有關注到那兩個人之間的眼神來往，只是將齊言說的話聽進去了！

    可見在老夫人心中還是有點偏袒沈清幽的。

    蘇沐聽著這話不自覺眼神緊.縮，瞳孔放大，只是低著的頭掩蓋住了一切。

    她這次可是破釜沉舟了，今日之事若自己不能成功，那就只會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她怎會甘心呢！

    “清幽meimei怎么能這樣對我呢？我救了她，她卻這樣對我？”蘇沐狀似呢喃實則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她此時還有些慶幸自己當初下水救了她！

    齊老夫人聞言身體一震，拄著拐杖的手不住顫抖，偏生她不肯泄露自己的情緒，她這個年紀閱歷早已不算淺了，怎么可能會相信自己看人走眼！

    “別說了！先等著吧！”齊老夫人低低地說道，有氣無力的樣子讓蘇沐心里不禁多了幾分底氣！

    “吱呀——”門開的聲音響起，蘇沐的心像是懸在嗓子眼中，微傾過身子想要看清里面出來的人到底是誰，見著那人提著個醫藥箱，蘇沐趕忙開口道，“這位大夫應該就是時常為清幽meimei看病把脈的吧？”

    話雖是疑問可她心里早就認定了這個人的身份，如此一說只是想要告訴其他不知道的人，齊老夫人聽完蘇沐的話，也上前幾步，她還沒有細細同大夫了解過清幽的病情，只是從齊燁的口中得知一二，可也不是非常得清楚！

    “大夫，清幽的身子可怎樣了？”許大夫一出門還未站穩瞧清楚院中站著的人就被齊老夫人拽著問！

    可即使是他從未知道這將軍府中的事，單從這人的穿著和神態體貌他便對她的身份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看這樣子應該是這將軍府的長輩了！

    “夫人的身子……”許大夫才想開口說些什么，身后的門就又是一陣響起，這會兒子出來的人終于是齊言和碧珠盼了許久卻剛剛一直未有露面的齊燁。

    “幽兒的身子恢復不錯！”齊燁搶先許大夫的話說道。

    許大夫聽齊燁這樣的回答也是一陣不解，可隨后看到齊老夫人身后跟著的蘇沐一臉焦急，心神不寧的樣子便猜的一二，想必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齊大將軍有意這樣隱瞞實情肯定也是有他的考量的！

    齊老夫人詢問的目光看向許大夫，像是不從他嘴里聽到就不放心的樣子，許大夫無奈，只好接過齊燁的話，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是的，夫人的身體恢復得不錯！”

    齊老夫人長吁口氣，這下才微微放下心來，不過方才的事還是要弄明白的，“那……”有些遲疑，畢竟自己的兒子平日里是如何寵著兒媳婦的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怕她隨意一問會撞到齊燁的逆鱗！

    “娘想問什么問就是！”齊燁當然知道齊老夫人的思量，也對于她接下來的問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目光放遠，看向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聲的蘇沐，眼底的寒意瞬間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他們方才在外面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遲遲不出來只是想聽聽蘇沐能同齊老夫人說到什么份上！可沒想到蘇沐真是愚蠢至極，為了激老太太竟然連落水一事都敢再提出來！

    “方才娘看到碧珠搬了盆百合花出來，聽蘇沐說是她送給清幽的，希望她能夠好好養病！”齊老夫人問得隱晦，其實她心底深處還是有些忌憚自己這個小兒子的！

    齊燁微扯唇角，再次望了眼蘇沐，也不說話，就這樣用著那種審視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

    蘇沐才是無意間瞥到齊燁的眼神就覺得心慌意亂，可說出的話實在是收不回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與他們對峙！

    “娘，您還是直接問問許大夫吧！”齊燁不回答齊老夫人的問題，既然方才問題她要聽過大夫的，那想必這個問題也由許大夫直接來回答比較有說服力！

    “許大夫，可有甚隱情？”得到兒子的應允，齊老夫人也就直接將問題拋給了許大夫！

    許大夫無奈，只好將方才對齊燁他們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末了，稍稍用余光看了齊燁一眼，繼續補充道，“如果夫人長時間嗅聞這百合花，不僅不利于病中修養，還有可能會因為睡眠不足，休息不當，精神不佳而誘發一系列的病痛！”

    齊老夫人踉蹌后退幾步，若不是齊言扶住了她，可能她此時早就已經跌落在地了！

    齊言也是詫異至極，沒想到蘇沐居然會對清幽做這樣的事！

    而蘇沐更是如雷劈般直接呆愣在原地，她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她原本是想著許大夫在，齊老夫人直接詢問清幽的病情時就會將她不孕的事實全部交代出來，可沒想到齊燁居然在這中間橫插一刀，直接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蘇沐！”齊老夫人嘶啞著聲音吼出來，而且幾乎是用著氣息吼出來的，可見她是有多生氣！“你怎么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如果清幽有什么事，你覺得你能好過嗎？”

    蘇沐急紅了眼，眼神飄忽，不敢和齊老夫人對視，“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聽說百合花可以養人，這才給清幽meimei送過去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頓了頓，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再說了，如果真的是我有心害清幽meimei，我又怎么可能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來！”

    “這就要問問你自己了！”齊燁暗夜般可怖的聲音響起，如幽靈般纏繞在院中每一個人的耳邊！

    第35章 熟悉的味道

    蘇沐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望著齊燁，心里也在暗怵著，問她？她今日來這兒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想要借著許大夫的口告訴齊老夫人沈清幽不孕的事實，可誰知這大夫居然是他們一伙的，非但沒有說實話，反倒一句話將她逼到了死胡同！

    她本是想要仗著自己跳水救過沈清幽而在齊老夫人那兒爭取些信任，明明老夫人已經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明明一切都在她的預想之中，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齊言問出口，話語間帶著nongnong的質疑。也是這話讓蘇沐認識到了一件事，在這府中，沈清幽的地位永遠都凌駕于她之上！

    “連你也懷疑我了？連你也這樣……”蘇沐傷心呢喃出聲，那樣子甚是凄慘，叫齊言看了忍不住一陣后悔！后悔自己不應該問出那句話！

    齊言想說些什么，奈何蘇沐滿目淚光地看她一眼后直接跑開了，只留給眾人一個急匆匆的背影！

    “讓她去！”齊老夫人嘶吼一句，不準齊言追出去！“這樣的女人，你還追出去做甚！”

    “娘！”齊言無奈叫了一句，想追上去可又不敢違抗自己母親的命令！

    “我累了，齊言你扶我回去！”齊老夫人手一伸示意齊言扶著她，可齊言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欲言又止看向緊閉著房門的屋子，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猶豫和擔憂！

    “清幽那邊還是讓燁哥兒自己去照顧著，我們晚些時候再來看她吧，讓她好生休息著！”齊老夫人看出了齊言的想法，自己的兒子當然是自己最為了解的，可是齊燁這會兒子不讓沈清幽出來，估摸著也是希望她能好生休息著。

    齊言幾不可聞地嘆口氣，目光移向齊燁，直到后者輕輕對著他點點頭，他才跟上齊老夫人的步伐，兄弟還是兄弟，不能因為一些不可抗力而影響他們之間的手足情誼！

    待眾人都離開后，齊燁這才推開房門，正要抬腳進去，轉身對身后跟著要進門的碧珠開口，“洗過手了嗎？”聲音平靜冰冷毫無感情！

    碧珠開始有一霎那的怔愣，片刻后終于反應過來齊燁話中的意思，小姐自幼對味道敏感，她方才搬過百合花，手上身上難免會沾染到一些味道，這樣冒冒然地進去，怕是小姐很容易就會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呃，我這就去洗！”碧珠倉皇應了聲，半走半跑地去凈身洗手了！

    齊燁大跨步進去，沈清幽此刻正乖巧地坐在案幾上等著他，他方才出去時交待過她讓她不要出來，就留在屋內等著他就好，原本以為她這鬧騰的性子會耐不住，沒想到這次居然這樣乖順！

    “怎么了？是外面太吵了？”齊燁說話間便緊挨著她坐下，寬厚溫暖的大掌附上她的，白皙的肌膚和他古銅色的皮膚交相輝映，竟是就這樣生出了些纏綿悱惻的意味！

    沈清幽溫柔笑笑，五指一動翻轉過來，與他掌心相對，十指相握，他的手因著練武的原因帶著些薄繭，摸起來略微粗糙與她嬌嫩的手形成對比。

    他的手無論是何時都是這樣溫暖，光是牽著他的手便覺著他手心得溫度一直煨燙著她的，滲透肌膚，融入骨血，也順著她的血液一直流淌至心間，溫暖安心！

    “沒有，不過聽你們說話還蠻好笑的！”沈清幽俏皮開口，全然不顧及外頭方才那一場劍拔弩張全是為了她！

    話才說完，頭上就被敲了一下，不是很痛，但是他指節接觸自己額頭肌膚時的震.顫還是讓她雞皮疙瘩密密泛起，委屈可憐的小眼神拋給他，嘴巴嘟起，明目張膽地撒起嬌！

    齊燁無奈笑笑，站起身來，兩手張開在她兩邊撐在她身后的小桌子上，俯下身子，臉不斷向她靠近，直到兩人鼻息相接，親昵不已！

    沈清幽從他站到自己面前，與她面對面時臉便愈來愈紅，直到他湊近她，呼吸間算是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又讓人上癮，“做什么？”

    說話間都是顫抖的身音，身子也不住后退，奈何齊燁像是存心與她作對般，她退后一點，他便傾身一些，所以現在她被他逼到了一種極其尷尬的地步。

    兩人幾乎是快要平躺在案幾上了，遠處望去，就像是她被他壓著，沈清幽無助地左右望望，手肘支撐身體的部位已經有些泛酸疼痛。

    “夫人現在是愈發不得了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嗯？”齊燁磁性深沉地的聲音響在耳邊，加之他們現在又挨得極近，沈清幽因為他這樣有意為之的曖昧而不住地發抖。

    終于是撐不住了，沈清幽小聲開口，道，“齊燁，你先起來，我這樣撐著很累！”

    哪知齊燁非但不起身，反倒更是將身子放下來些，嘴上還與她調笑著，“夫人若是覺著撐著累了，那便躺下，為夫不會嫉妒你總是可以偷懶的！”

    齊燁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沈清幽實在無奈，她近來發現，他只要是故意要為難她時，嘴里便一口一個‘夫人’地喊著，總之，他每次在兩人私下里喚她‘夫人’就準沒好事！

    “齊燁！”盡量冷下自己的聲音，讓它聽起來稍稍有些威懾力，可這樣的聲音在齊燁聽來實在是……撩人！

    “夫人！”短暫的敲門聲響起后，門被推開，碧珠響亮的聲音傳來，接著是一陣輕盈有規律的腳步聲。

    沈清幽心下大驚，趕忙推開齊燁坐起身，因為長時間手肘撐在案幾上，此刻手肘上原本雪白的肌膚現在已經有點泛紅了，來回曲伸幾次手臂，讓血液循環！并以此來緩解疼痛！

    而齊燁，滿臉兇狠地瞪向碧珠的方向，心里嘀咕，什么時候來不好，偏偏這樣會挑時候，選在他與幽兒培養感情的時候進來！

    碧珠沒看到兩人方才做的事，只是感受到她一進來，屋內的氣壓一下降低了許多，明明初春萬物復蘇的季節卻有些寒冬臘月的味道！

    不明所以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游走，畢竟是小女孩，情竇未開，自是不了解她這樣一進來給齊燁帶來的心里創傷！

    “夫人，你們……怎么了？”碧珠滿頭霧水問出口，這問題倒是讓沈清幽不知道如何回答，抬眼看向碧珠身后站著的齊燁，只見他原本鐵青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玩味，雙手交叉抱緊在前胸，等著看她的好戲！

    沈清幽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斜他一眼，一筆帶過，“沒什么！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因為剛才身上染上了點百合花的香氣，怕夫人聞著不舒服，這才去凈了個身！”碧珠老實，一五一十地將原因說與沈清幽聽！

    沈清幽點點頭，也算是碧珠有心了，想開口說話，沒想到喉間倏然一痛，愣是發不出聲，干咳一聲后，這才堪堪將那股疼痛感壓下去。

    “碧珠，讓紅芍去燒點水來！”齊燁見她這樣，語帶擔憂地吩咐碧珠叫紅芍去燒水沏茶！

    “是！將軍！”碧珠出去后，齊燁終于正經地同她聊起了這件事！

    沈清幽心里還是有些忌憚的，不敢妄下斷言。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為蘇沐辯解，說是，她不知道這事，只是不小心，剛好不巧就這樣碰上了！

    “齊燁，你說是不是蘇沐并不知道百合的事，畢竟她也不懂醫術，這事興許只是碰巧被她撞上了！”沈清幽向來在齊燁面前都不會隱瞞自己心里所想，有什么就說什么！

    齊燁被她這樣為蘇沐開脫的說辭氣得差點就要跳腳，“幽兒，都這種時候了，你怎么還在為她找理由！”

    齊燁真的不知道現在是該說她單純還是該罵她天真好騙！只能將事實告訴她，“蘇沐不是不懂醫術，相反，她原來還沒有進將軍府還同齊言糾纏時，她的父親患上一種罕見的病，為了能夠照顧好病中的父親，蘇沐特地去看了醫書，學了醫術！所以說這所有的事都是她蓄意的！”

    沈清幽這下才是被驚到了，對于蘇沐的行為終是啞口無言，只能顫抖著聲音，“你怎么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