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陸云妝看著外頭天熱,說實話并不怎么想出門。她看著呂元亮道:“要出去么?不出門的話我就回屋睡覺了?!?/br> 可好不容易得一趟出去逛逛的機會,他怎么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呢?就算去不了那些地方,也比天天悶在家里強啊。 見她想要轉身離開,呂元亮身體率先反應,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咱們要不去游湖吧?” “游湖?”陸云妝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皺著眉道:“你是認真的?外頭那么曬,我才不去?!边@個年代又沒有防曬霜和遮陽傘,她要是在外頭暴曬一天不得變成個黑炭啊。 知道她怕熱怕曬,呂元亮便道:“游湖坐船有船篷能擋著太陽,而且是在水上,不熱的。而且如今荷花都開了,咱們回來的路上還能買些蓮子回來?!?/br> 聽聞,陸云妝有些猶豫。說來,她好像從來也沒游過湖,沒賞過荷花,也不知道這坐船是什么樣的感覺。一時間被呂元亮說的有些動心。 “云娘,娘子,去吧~”為了拖陸云妝出門,呂元亮都使出了撒嬌的手段。 陸云妝嘴角一抽,“行行行,我去還不成嗎。你別這樣,瞧著太油膩了。弄得我晚上吃不下飯。” “油膩又是什么意思?” 陸云妝懶懶抬眼看著他道:“就是做作的意思?!?/br> “你!”呂元亮有些不滿,他一旦這么說話,祖母和娘都會順著他,怎么這法子擱在陸云妝身上就不靈了?還說他油膩? 陸云妝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本以為今日不用出門,她打扮的都非常隨意,舒適就好??蛇@一旦要出門,衣裳發式又得重新弄了。 差了姚黃魏紫二人幫著更衣梳妝,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出了門。 江寧城中河湖眾多,炎炎夏日,湖中泛著幾艘小船畫舫,從船上一眼望去便瞧見了層層疊疊的圓形碧葉,上頭開滿了粉白的荷花。正映照了那首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br> 呂元亮包下了一艘畫舫,二人坐在船上吹著風,剝著蓮子,飲茶賞景,倒也還算愜意。 遠處有一前一后兩艘裝飾華麗的畫舫,船上隱隱約約傳來了些許絲竹聲,還有女子的嬉笑聲。 陸云妝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喝茶。一旁剝著蓮子的姚黃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本以為少爺已經學好了,約少夫人游湖的時候她還高興了好一會兒。沒想到現在又固態萌發,游個湖竟然就是為了看這船上的花娘。真是不正經! 可就算在厭惡,她也不好開口說什么,畢竟少夫人都沒開口,她一個下人也沒法置喙,只得憋著氣和魏紫繼續剝蓮子。 呂元亮一眼就瞥到了遠處的那艘畫舫,當時心下一個咯噔。他這可不是故意的啊,這湖那么大,誰知道青樓的畫舫會開到這兒。 陸云妝該不會生氣了吧? 想著,便悄悄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人。發現她低垂著眸子,一手端著青碧色的茶盞,一手拿著茶蓋悠哉悠哉地撇著茶葉沫,對對面的景象像是絲毫不關心似的。 呂元亮一時如鯁在喉,他一直以為當初陸云妝嫁給他是喜歡他的。 她和他打賭,督促他上進讀書,禁止他去三教九流的地方,饒是一開始手段激烈了點那也是望夫成龍的表現。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還是相信陸云妝對自己是有情的。 不然當初為何嫁給他?又為何費盡心思督促他讀書考科舉? 直到剛才,他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她為何不怒?為何一點反應都無? 呂元亮不由回想,除了和讀書上進有關的事,他就沒怎么見過陸云妝對他動過怒火。就比如上次在天香閣聽那徐mama說了心蘭的事,她也只是對他冷著個臉,趕他下車。 他以往在花街柳巷也是見慣了正妻追著男人打的場面。對于丈夫上青樓養外室一類的事,那些正頭娘子都是直接動手的,絲毫不留情面??稍颇飬s好似對這一切都淡淡的。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哪有一個在乎丈夫的正頭娘子是這么個反應?這只能說明,她的心底里并沒有真正在乎他。 思及此,他心中便不快了起來。 就在這時,那兩艘畫舫漸漸地在不遠處停下了,紅色的那艘,有幾個浪蕩公子哥手持著酒杯,扇著扇子沖著另一艘深褐色畫舫上的兩個人吹了吹口哨,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言語之間凈是調戲。 忽的,耳旁又傳來了系統的提示聲。 陸云妝猛地抬頭看向對面那艘深色畫舫,待看清后不由吃了一驚。 里頭坐著的不正是女主和女配嗎?她們兩個什么時候攪和到一起去的? 嘉陽公主本就是金枝玉葉,在京城里從來沒有人敢對她這樣說話,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于是便怒斥道:“你們算什么東西,膽敢對本宮……本姑娘無禮?活膩歪了?” 顧佩珊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嘉陽公主,小聲道:“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br> 呂元亮見對面傳來了動靜也跟著轉頭望了望,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對面深色畫舫里頭坐著的不是顧姑娘嗎?而紅色畫舫里頭出言調戲的可不就是以前和他一塊兒玩的朱文瑞和孫循他們嗎? 陸云妝并未發覺身旁呂元亮突如其來的僵硬。她默默地想,對面那幾個浪蕩子也就只能暫時占占口頭的威風了。 只怕過不了多久,男主就要過來讓他們天王涼破了。 對面朱文瑞絲毫不覺,見著對面那兩個美人什么事都忘在腦后了,靠在船舷上大放厥詞道:“美人,你怎么不說話啊?不要怕,快來哥哥這兒,哥哥好好疼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覺著屁股上一痛,接著整個人頓時失去了重心。接著,只聽見噗通一聲,便掉進了水里。 那朱文瑞根本不會游泳,就在水里頭亂撲騰,嗆了好幾口水大聲喊著:“救命!” 見狀,呂元亮就急了,立馬站起來,正要跳下湖去救人的時候,卻被陸云妝一把拉?。骸澳阕鍪裁??” 呂元亮忙道:“當然是救人??!快讓開。” 陸云妝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松手,道:“別傻了,你又不會游泳,跳下去做什么?” 陸云妝的這番話瞬間讓呂元亮清醒了些許。 對啊,他不會游泳啊。 這可怎么辦啊! 第33章 游湖 眼下場面一片混亂, 因著這事, 對面畫舫的絲竹聲也停了,場面一時安靜。 陸云妝腦子飛速轉了轉,忙對劃船的船家道:“勞煩船家, 將船劃過去一點?!?/br> 船家一聽便知道這位夫人怕是想要救人, 便也照做。 就在他們剛把船劃過去, 對面早就有人救人上船了。 正在這時, 突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涼薄的男聲:“誰敢救他?” 聽聞, 在場的人均將視線轉移到了來人的方向。不知何時, 周邊出現了第四艘畫舫。就見船頭坐著一位衣衫華貴面容俊美的翩翩公子。 陸云妝看了一眼,不由嘴角抽搐。男主怎么又上線了? 朱文瑞上半截身子已經爬上了船,下半截身子還泡在水中。船上的人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 孫循氣不過, 便嗆聲了一句:“你誰???我們就救了怎么樣……”話還沒說完, 不知怎地,拉著朱文瑞的孫循又掉進了湖里。 在場的人此刻都噤口不言,目光虛虛地落在崔景鑠的身上。就見他淡定收回了手,仿佛剛剛用暗器砸人的不是他一般。 陸云妝見狀心中不由感嘆道:好家伙!不愧是天王涼破的男主,人狠話不多。 身旁呂元亮見狀,不由想要上前同人理論,卻被身旁的陸云妝緊緊扯住。 呂元亮不解地回頭看了身旁陸云妝一眼, 急道:“你做什么???那兩個是我朋友!” 見陸云妝擰了擰眉,他率先敗下陣來,心虛道:“好吧,曾經的狐朋狗友。” 說著又道:“他們兩個是做了錯事, 但給個教訓就可以了。朱瑞文明顯不會水,那人竟然不讓人救他!太過分了,這不是謀殺嗎?” 話音剛落,就見在湖水中撲騰的兩人似乎體力不支,漸漸停止掙扎。 見狀,陸云妝當機立斷讓船家把撐船的桿子伸到二人面前,沖著他們大聲喊道:“快抓住,往上爬!” 陸云妝的喊聲瞬間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們這邊。崔景鑠瞇著眼看了不遠處畫舫上的年輕婦人,心中有些不滿。 湖中的二人見到面前的桿子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奮力往呂元亮他們所在的畫舫這里游。呂元亮忙蹲下身伸手將二人拉上船。這二人在湖里嗆了好幾口水,爬上畫舫后瞬間脫力倒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連句話也說不上來。 陸云妝也注意到了崔景鑠不悅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她保下了男主要整治的人,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她現在和呂元亮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明面上他們夫妻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要是惹怒了男主,難保男主那個小心眼的不會遷怒他們一家。 呂元亮好不容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萬一因為這件事影響他未來的仕途,那她可不就是在做白用功了嗎? 就在陸云妝隱隱有些擔憂的時候,只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嬌叱:“陸老板!怎么是你?”就見嘉陽公主指著她一臉驚訝。 顧佩珊此時也認出了陸云妝,有些驚訝:“呂少夫人?” 看著面前的嘉陽公主和顧佩珊,陸云妝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兩個靠山??!一個是女主,一個是公主,這二人與她都有一點點的交情,男主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再說,人救都救了,還能怎么樣?于是淺淺地笑了笑道:“是我?!?/br> 嘉陽公主皺了皺眉,道:“你為何要救這兩個登徒子?” 聽聞,崔景鑠也不由看向對面,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婦人為何要多管閑事。 陸云妝轉了轉眼珠,沉著聲道:“小婦人救下這二人原因有三,其一,這二人恰好與我夫君是舊相識,雖然如今不同這二人來往了,但大家好歹也是相識一場。我夫君心善又重情義,自然是不能看著人眼睜睜的在面前死了。” “其二,我們家信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婆婆常教導我們做人要多行善事,多積德。若是今日我夫妻二人見死不救,如何對得起平日里長輩的教導?” “其三,圣上以孝治天下,講究忠孝仁義,我們夫妻二人若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二人死,那才是不孝不仁不義!” 陸云妝侃侃奇談,這一長串的道理直把呂元亮說的一愣一愣的。 乖乖,雖然知道云娘嘴皮子利索,能說,卻也沒想到她這么厲害,竟然把圣上都搬出來了。 聽聞,嘉陽公主愣了愣,片刻后笑道:“早先就知道陸老板你這一張嘴慣是能說的,如今你搬出這些個大道理我倒也不好再說什么??倸w你們也是心善,不忍見人死。” 說著,嘉陽公主看向崔景鑠,道:“侯爺,這二人如今也已經得到教訓了,就暫且放過他們吧?!?/br> 陸云妝聽見了嘉陽公主對崔景鑠的稱呼,冷不丁的一滯。天要下紅雨了,兩個月前她還清楚地聽見嘉陽公主喊他景鑠哥哥的來著。如今就只剩冷淡的侯爺二字,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侯爺?”在場的眾人聽見這么一聲稱呼,均是瞪大了雙眼驚疑不定地望著崔景鑠。 崔景鑠瞥了瞥陸云妝一眼,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冷聲道:“既然是嘉陽公主替他們求情,那臣便放他們一馬?!?/br> “嘉,嘉陽公……公主?” 在場的眾人均是嚇得下巴砸地,尤其是倒在地上的那朱瑞文和孫循二人面上一臉驚懼。 他們究竟是做了什么?。烤谷徽{戲了圣上最疼愛的meimei,這就是拿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思及此,心中一陣后怕,忙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翻身起來,俯地跪趴,磕頭大聲喊道:“公主殿下,是小人眼瘸!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同小人幾個一般見識啊!” 嘉陽公主冷冷地瞪了二人一眼,怒斥道:“閉嘴!再廢話就把你關天牢里頭去!” 聽聞,那兩人立馬就閉了嘴。 大抵是因為出了這事壞了心情,嘉陽公主二人也沒什么心情游湖了,只叫了船家返程。 崔景鑠見二人離開,眸光閃爍,直直的盯著那艘深色的畫舫遠去,漸漸變成一個小點。 這一幕恰好被陸云妝瞧見,她突然覺得自己今日出來遇上這么一趟事也算值了。起碼她瞧見了男主癡癡盯著女主遠去是什么模樣。那眼神,簡直了,嚇得她雞皮疙瘩起一身。 就在這時,崔景鑠突然轉頭,恰好與陸云妝對視上了。她心中一跳,沒想到對方感覺這么敏銳。她不慌不忙地將視線一轉,表情很是淡然地瞥向了一旁盛開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