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呂興昌聽聞,嘴角抽了抽,剛要開口辯解:“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接著陸云妝就瞧見向來注重儀態涵養的婆母仿若潑婦,叉著腰指著呂老爹的鼻子罵:“你當年娶我的時候說的多好聽啊,如今我人老珠黃了,你就嫌棄我了?我給你生了一雙兒女,含辛茹苦地把他們帶大,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你究竟有沒有良心。”說著說著她的情緒越發激動,竟哭了起來。這讓呂興昌一時慌了手腳。 “好好地,你哭什么呀。”呂老爹一把攬過周氏的肩頭,“我哪能嫌棄你啊,剛剛不是氣糊涂了嘛。”周氏手拿著帕子擦著眼淚一言不發,場面一時尷尬。 陸云妝見狀便出聲道:“還請爹容許兒媳見見夫君,縱使夫君打人不對,但還請爹念在兒媳的面子上,等替他上完藥再罰他吧。” 呂老爹盯了陸云妝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也罷。如今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他這一回。”說著又看了眼祠堂外守著的那群人道:“撤了吧。” 陸云妝見狀忙道:“謝謝爹。” 周氏一聽則立刻停止了啜泣,心中大喜,忙差人將先前備好的傷藥拿來。 跪在祠堂里的呂元亮難以置信地看了他爹一眼,這次他竟然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他了? 他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見他爹沉著個臉道:“只是,從今日起,他不許給我出家門一步!” “什么!” 一聽自己被禁足,呂元亮激動地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娘見狀按忙拽著他小聲道:“你就聽你爹的,乖乖說是,休要再惹他生氣。” 可呂元亮哪能那么容易乖乖就范,就是砧板上的魚也得垂死掙扎一下。“那書院怎么辦?” “書院?”呂老爹呂興昌冷笑了一下,“你還有臉跟我提書院?”說著他不由想起早上書院山長差人送來的信,上面寫著‘令郎頑劣不堪,無心向學,書院愛莫能助,還請另請高明’。 一想到這事,呂老爹氣的臉都綠了,“我的老臉都被你這個逆子丟盡了。從今往后,你就不用去書院了,就給我乖乖在家呆著!” 呂元亮見他爹心意已決,心中頓時叫苦連天。這讓他不睡覺還行,讓他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他不得瘋了啊!想著,他的面上就愁云慘淡。 呂老爹見他百般不情愿的樣子,原本心頭熄下去的火頓時又“蹭”的一下冒起來了。“既然你這般不情愿,那么明天起,你就給我滾去書房讀書!” 呂元亮一聽則在地上撒潑打滾道:“我不要讀書!”許是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口,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周氏忙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指揮底下人將人從地上扶起來。 呂元亮跟他娘喊道:“我不要讀書,娘……” 周氏一邊給他上藥,一邊道:“你同我說又有什么辦法,你爹向來固執,他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再說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懂點事了,就聽你爹的好好讀書吧,別出去惹事。” 聽聞,陸云妝不由得在心里給這呂老爹點了個贊。她正愁著日后找不到理由讓他好好進學呢,真是打瞌睡來送枕頭。 就在呂元亮剛想開口反駁的時候,陸云妝忙接過話茬道:“是啊夫君,這讀書也沒什么不好的啊。古人不是說了嗎,書中自有黃金屋啊。” 呂元亮一聽就沒好氣道:“讀書沒什么不好,你怎么不去讀啊?站著說話不腰疼。” 聽聞,陸云妝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如果她是座火山的話,此時恐怕已經噴發了吧。 冷靜,一定要冷靜!公婆還在呢,要忍耐,忍耐。他就是一個熊孩子,不要跟一個孩子計較,要學會包容。 賢良淑德,溫婉柔弱,大家閨秀……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陸云妝不斷給自己催眠。 “怎么說話的呢。”周氏拍了下自己兒子的后腦勺,“要不是云娘過來求情,你就在祠堂里頭跪一天吧。” 呂元亮被禁足在家一事弄得心煩意亂,聽聞便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站了起來。 見狀,周氏驚道:“你要去哪兒?你爹的氣還沒消呢,這個節骨眼你可別再觸霉頭了!” 聽聞,呂元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屁股疼,回屋!”說著就手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離開。 周氏手里拿著藥膏看了看他的背影,復又看看自家兒媳,嘆了口氣道:“云娘,委屈你了。你也知道的,這孩子就是脾氣燥了點,嘴上口無遮攔了點,其實人不壞的。” 陸云妝面上笑意淺淺:“云娘知道,云娘不會同夫君一般計較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聽聞,周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娘就知道你是個心善的。時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回去后好好開導亮兒一番,讓他別忤逆他爹。這么硬來對他實在沒好處。” 陸云妝聽聞點點頭道:“云娘知曉了。” 第7章 交鋒 陸云妝回到沭松苑時,天色已黑。房門外站著幾個人,手里端著飯菜,表情十分為難。 “怎么回事?”陸云妝皺著眉頭問道。 魏紫看了一眼房門,小聲道:“少爺回來后就進屋歇息了。晚膳也不用,還把人都給趕出來了。” 陸云妝眉間的疑惑更深了。呂元亮這家伙以往三天兩頭不著家,就算回家睡也不跟她住一屋,今日這是怎么了? 她左思右想沒得出個所以然來,也沒再糾結,道:“他不吃,我吃。”說著就讓姚黃魏紫接過東西,推門進屋。 剛一推門,就聽見從里間傳來一聲不悅的吼聲:“爺都說不吃了,你們聾了嗎?” 陸云妝瞇了瞇眼,示意姚黃魏紫二人將東西放下后出去。二人見狀便乖乖照做,出去的時候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見人走后,陸云妝也沒有理會里屋躺著的呂元亮,只自顧自的在桌邊坐了下來。 看著桌上的菜色,陸云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夾起一根雞腿就啃起來。 呂元亮屁股有傷,只能趴在床榻上,身上又疼,睡也睡不著。本身心情就不佳,又聞到外間那若有似無的rou香還有那窸窸窣窣的吃東西的聲響,心里一陣煩躁。 他簌的一下從床上爬起,期間還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地“嘶”了一聲。然而外間陸云妝卻仿若沒有聽見似的,吃得依舊暢快。 見她竟是不聞不問,呂元亮心頭火起。剛要找茬訓斥她一通,又想起她替自己求情,心里有些別扭。掙扎再三最終沒開口,只得自己默默從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挪步到外間。 陸云妝早就聽見屋子里頭的聲響,之所以不說話就是想知道這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一邊吃著飯,一邊漫不經心地抬眸看向來人。只見呂元亮穿著中衣,身上隨意披著一件褂子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屏風,表情實在說不上好看。 呂元亮直直地看著桌前的人,面上的表情已經陰沉地要滴出水來了。“都見著爺了還不曉得過來幫忙扶一把?” 陸云妝漫不經心地翻了個白眼,懶洋洋道:“夫君先前回屋的時候這腿腳不是還好好的嘛,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想必用不著妾身攙扶,夫君自個兒也是能行的。” 呂元亮眼睛一瞪,怒道:“你!” 陸云妝無視他不悅的語氣,專心致志地用著她的晚膳。 呂元亮見她真的沒有一絲要起來幫忙的意向,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沮喪。沉默了一會兒,他小聲嘀咕道:“好男不跟女斗。” 陸云妝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裝作無意似的說了句:“今日這小廚房做的鹵雞腿味道真不錯,口感酥軟一點都不柴。” “不過是個雞腿,能好吃到哪里去?”聽聞,呂元亮不由自主地回了句嘴,“沒見識,這東西小爺我早就吃膩了,看都不想再看一眼。”話音剛落,就聽見“咕嚕”一聲響。 陸云妝忍住笑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微蹙眉道:“什么聲音?” 呂元亮的表情一下子不自然起來,他疾聲打斷道:“哪有什么聲音?恐怕是你聽錯了!” “咕嚕嚕……” …… 陸云妝點了點頭,“許是我真的聽錯了吧。”說著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呂元亮見狀臉都綠了。 這女人就是故意的吧!明明都聽見了! 他雖覺著今日自家娘子相比以往是有些反常,但也沒多想,只瞪了陸云妝一眼,一瘸一拐地坐在她的對面。剛拿起筷子準備伸手去夾盤子里的雞腿時,卻見陸云妝不動聲色地將盤子挪了個位置。 見狀,呂元亮就火了:“陸云妝,你什么意思?” 見他發怒,她也不怵,反而不慌不忙道:“剛剛夫君不是說‘這東西早就吃膩了,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嗎?如今這般可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么。” 此言一出,就噎地呂元亮說不出話來。他看著那盤雞腿隱隱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面前拿他當空氣的陸云妝,只覺著胸口好似有什么東西堵著,喘不上氣來。 他愣了半晌,“啪”的一聲,筷子一甩:“不吃了!”接著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里屋走去。 陸云妝早就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便放下手中的筷子,語氣涼涼:“不吃便不吃罷。這般摔筷子鬧脾氣的,夫君你是三歲小孩嗎?” “什么?”呂元亮的表情不大好了,“你再說一遍試試?” 陸云妝冷靜地掏出了帕子擦了擦嘴,淡聲說道:“我可不是祖母和娘,能百般包容夫君無理取鬧的小性子。”說著,她偏過頭直視面前的人,慢悠悠道:“若是惹得我不快了,我自有百般法子整治你。夫君若是不信,大可試試。” 她的語氣平緩,聲音不輕不重,可配上這神情,卻仿若有力敵千鈞之力讓人不敢造次。 屋內點著昏黃的燭燈,呂元亮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目,那些微光亮映襯著面前美貌女子烏黑的眼珠格外透亮。看著那雙炯炯的美目,他一時竟覺著自個兒的氣勢在她面前矮了半截。 呂元亮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覺著面子有些掛不住,于是梗著脖子道:“我就是要惹你不快了,你能拿我怎么地?”說著心中暗想,她是他媳婦,又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大家閨秀,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夫君倒是勇氣可嘉啊。”陸云妝笑道:“既然夫你這么想試試,那我便滿足你的心愿。只是到時候夫君可別像三歲小童似的哭著跑去向祖母和娘告狀啊。” 呂元亮原本還沒什么感覺,但聽到陸云妝說他會哭著去向祖母告狀一時就怒了。 “笑話!我呂元亮好歹也是江寧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怎么可能會哭著向祖母和娘告狀?”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用力過猛震得手掌生疼,還牽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可他為了在陸云妝面前不落下氣勢硬生生地扛了下來。 他咬著牙道:“我告訴你陸云妝,你是我呂元亮的妻,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惹你不快了,你也得給我忍著!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說著他似乎有些詞窮。 陸云妝好笑地看著他,“就怎樣啊?” “我就休了你!” 很好,他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怒氣。 陸云妝面上笑容更盛,驀的一下站起,緩步走向他面前。呂元亮見狀心中雖有些許異樣,但還是不知死活地朝她斜了斜眼,“怎么著?害怕了?” 陸云妝挑了挑眉。“害怕?” “我告訴你,害怕那就給爺乖乖的,不要惹爺生氣,只要你讓爺舒舒服服的,爺保你在呂府呆的舒舒服服……啊!”話還沒說完,呂元亮的嘴里就爆發出了一聲慘叫。 只見陸云妝一個擒拿手就將人按到了地上。“舒舒服服?”她語調上揚,聲音帶著些許惑人的意味,“你想讓我怎么個舒服法啊?” “痛痛痛!”呂元亮齜牙咧嘴道:“你這個婆娘,我要……” 話還沒說完,陸云妝手上一個使勁,他的慘叫聲更響了。 屋外,魏紫鵝黃有些不放心,便出聲詢問:“少夫人,沒事吧?” 陸云妝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心念一動,捏著嗓子嬌聲喊道:“夫君,不可以啊,你身上還傷著呢。娘知道了會怪罪的。”說著還用腳勾著床榻搖了搖,床榻被她搖得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響。 呂元亮聽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陸云妝,你!” 陸云妝生怕他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手腳并用,將他制住,同時空出一只手迅速地掏出了帕子將他的嘴巴堵上。嘴里還不停地叫喊:“夫君,你輕點啊。云娘受不住嗯……啊。” 屋外,兩個小丫鬟均是俏臉一紅,便沒再追問。反倒是讓門口守著的丫鬟婆子紛紛退下。 聽見外頭的腳步聲走遠,陸云妝這才停止了喊叫,一臉嘚瑟地看著他:“怎么樣?還要不要舒舒服服了?” “唔——” 因為嘴巴被堵上,呂元亮也沒法開口,只得一直“唔唔”地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