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下一瞬元妤便慌忙地站了起來,唬了明芷明若一跳,然后聽她道:“快!收拾一下,我們去重陽院!” 眼睛晶亮,凈是罕見得興沖沖的模樣。 明芷明若愣了有那么一瞬,而后均忍不住抿了唇笑,替她整理了下衣物,隨她一道往重陽院去了。 重陽院里,謝茂與謝砜都不在,只黃秋云和謝硯坐在一處,午膳已經擺上了,大丫鬟茯苓正在為二人布膳。 黃秋云瞧著自己這個三兒子雖然坐在這兒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想笑,卻也沒戳破。 該!這個別扭性子,分明是得到人家準備回府的消息才巴巴趕回來的,偏回來了卻還要端著,跑她這兒不挪窩。 黃秋云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地用著膳。 外頭有丫鬟掀了簾子進來稟說:“夫人,女郎來了。” 黃秋云就瞅見原先還漫不經心的人幾乎瞬間挺直了背脊,那腦袋還控制不住地想往后瞅。 “……”黃秋云差點笑噴,抬手招呼丫鬟放人進來。 元妤低眉順眼地進來了,先給黃秋云請了安,然后眼睛便偷偷覷向了坐在桌前的謝硯。 謝硯:“……”坐在原處,面色沉冷地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里。 黃秋云:“……” 元妤:“……” 兩人都愣愣地看著他。 謝硯一面咀嚼著一面瞪回去,不太明所以。 黃秋云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兒子啊,姜……好吃嗎?”那么一大片姜呢,竟面不改色就嚼了?作為親娘怎沒聽說過他愛吃姜的? 謝硯:“……”面不改色地、艱難地把嘴巴里的姜咽了下去,忍著皺眉和想吐掉的沖動道:“……還行。” 黃秋云:“……”好想笑啊怎么辦。 她連忙不再看自己的傻兒子,忍著想要爆笑的沖動伸手招呼元妤,道:“來,阿妤,快來坐,還沒用飯吧?茯苓,添副碗筷來。” 茯苓笑著脆生生應下,給元妤添了副碗筷。 元妤有兩分靦腆地笑著,謝過黃秋云,忍不住又偷偷、偷偷地覷了眼謝硯。 謝硯:“……” 元妤試探地同他說話,道:“三郎回來了啊……” 此話一出,謝硯臉兒就是一黑。 因為他這會兒也有點覺得丟人了!這么大個人,竟為置氣好些日子未回府,平白丟份兒。 她那、話兒問的,聽他耳里就有種“你終于想通了愿意回家了啊”的意味。 謝硯是有些惱的。 但在他娘院子里,他不但不能惱,還得應聲。 “嗯。” 畢竟若叫她跌份,丟的還是他的人。 盡管他應了,元妤還是有兩分吶吶地。 太冷淡了。 黃秋云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謝硯:“……” 元妤:“……” 謝硯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是叫他親娘看了笑話!不由面上一紅,羞惱地站了起來。 沖他娘行了個禮,道:“兒子吃好了,先退下了。”便想落荒而逃。 元妤下意識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起得太急還撞了桌子,“哐當”一聲重響,黃秋云都替她疼,“哎喲”一聲叫出來,忙問:“沒事吧?” 元妤紅著臉擺手道:“沒事沒事……” 謝硯眉毛一跳一跳的,忍著想落荒而逃的勁兒,伸手扯住了她的手,對他娘道:“……我們先退下了。”然后也不等他娘再應和,拽著人便往外走了。 黃秋云抻著脖子瞧著一起走出去,雖看著生著氣卻還緊緊牽著手的兩人,又一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夠了不由想,年輕真好啊。 也是這會兒才真的相信,她那小兒子,竟是真的對季家這個女兒上了心。 可以籌備聘禮了! 第88章 謝硯一路上拽著元妤的手, 又羞又憤地把人帶回了海棠院。 元妤跟在后頭小媳婦兒似的被他牽著, 跟不上時還小跑兩步。 兩人這一前一后的, 別提多有愛了。 弄得一路上瞧見他們這樣的奴仆個頂個兒的好一通羨慕。 郎君牽著女郎的手吶!!! 兩位當事人自是沒這份意識的, 謝硯自覺丟了臉, 仍在羞憤。元妤則滿心在想怎么哄他不生氣。 兩人分明鬧著別扭,卻一路都牽著手,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可剛進了海棠院里的主屋, 謝硯便翻臉不認人了,直接丟開了元妤的手, 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坐到了上座去。 小媳婦兒元妤:“……”小氣鬼。 腹誹歸腹誹, 元妤臉上還是一片討巧的笑, 親自給他倒了茶, 顛顛湊過去,道:“三郎喝茶啊。” 謝硯掀起眼皮恩賞似的看她一眼,元妤眼睛一亮,發光似地看著他。 謝硯莫名有種她在同自己搖尾巴的錯覺。 明明氣還沒消,心卻已經開始軟了。 而后瞅著她的臉,不自覺地便在想,這么些日子沒見,她臉色瞧著倒是紅潤了不少,身子應是無礙了吧?要不再找醫師給她瞧瞧? 下一刻,察覺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謝硯,瞬間黑了臉,憤憤地扭過了頭。 惱恨自己, 太不爭氣! 眼前的就是個小沒良心的,她連道歉都還沒有一聲,自己竟就先心軟了!還念著她身體是不是大好了! 謝硯恨恨地抖著額角的青筋,惱恨自己的沒出息,也恨眼前之人的沒良心! 他待她還不夠好嗎?生起氣來竟不管不顧的,直拿話戳他心窩子! 謝硯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窩子生疼生疼的。 明芷明若早在他們進了屋,便很有眼力見地清空了主屋附近的奴仆,她們二人自己也遠遠地跑了開。 這會兒屋里屋外都沒人,元妤小小地覷了他一眼,下一瞬便軟乎乎地貼了上去。把自己塞進他懷里坐好,然后便摟著他的脖子,柔著嗓子,軟軟糯糯、可憐兮兮地道:“三郎,妾錯了,那天妾話兒剛說出口就后悔了……妾還小,不懂事兒,說話不經大腦,仗著三郎的喜愛便肆無忌憚什么話都敢說,你別跟妾計較好不好……” 謝硯本要伸手扯開她搭在自己脖頸上的手臂,手都握住了她那兩條葇荑,聞言卻受驚般地定住了,震驚地看著她。 什么年紀小不懂事兒,仗著他的喜愛便肆無忌憚…… 這些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要知道,十五六歲的女郎,柔著嗓音軟軟糯糯說著這種類似“示弱”的話,說是在道歉,不如說是在撒嬌啊! 她竟然在向他撒嬌! 謝硯驚住了! 要知道,從認識她到現在,謝硯見識過她算計人的本事、氣人的本事、還有假意認慫的本事! 便是哄人,也是連蒙帶騙的!何曾有過這般軟軟糯糯粘著人撒嬌的時候? 因為刺激過大,謝硯一時間懵在了原地,大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意味。 元妤卻摟著他的脖子,桃花眼不知用了什么術,霧蒙蒙水潤潤的,眼巴巴瞅著他,嗓音更柔地求他,“三郎……妾把當日說的話都吞回去,你不要生氣了。這些日子你不在府里,妾反思了許多,妾真的知錯了……” 謝硯:“……”艱難地咽了咽唾沫,不大敢相信般地問:“知錯了?” 元妤連連點頭,“知錯了知錯了!三郎比妾大了足有五歲呢,自幼便是神童,本就聰明睿智,見過的世面又比妾大得多,不明鶯歌坊東家來頭的情況下,會忌憚一二無可厚非。三郎會說那些話,定是有三郎自己的考量,怎么會僅僅只是因為吃味而故意挑撥離間呢?三郎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妾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謝硯:“……”不好意思,他就是因為吃味而故意挑撥離間。 元妤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試探地道:“妾是女子,偶爾會不可理喻些,三郎不會當真與妾計較……吧?” 謝硯臉色有點綠,總覺得她這聲“不可理喻”是在說他。 實際上,他這些日子不回府,哪是完全因為在生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覺得被她那樣斥責卻未能出口反駁一句,有些丟份兒。 說白了,就是有種被戳破心思后的惱羞成怒。 元妤那幾句話雖說得狠叨叨的,卻也不是完全污蔑他。 若換成旁人如此斥責他,他或許根本不會往心里去,最多事后找機會報復一下,他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正人君子。 可那樣評判他的人卻是他的枕邊人,這份打擊卻是承受不住的,有種自己的美好形象在她面前坍塌的恐懼心慌感。 因為不敢回來面對她,或怕聽到什么更具有攻擊性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罷了。 這會兒聽她如此軟著嗓子同他認錯,跟他撒嬌,一種“原來她并非真的鄙夷我”的想法油然而生,心中那份患得患失的恐慌早在瞬間灰飛煙滅了,哪里還記得生氣什么的,代替之前那份恐慌的是一份悄然滋生的暗戳戳的歡喜。 嘴角想要上揚,被他輕咳一聲死死鎮壓住。 他看了懷里嬌人一眼,又心虛別扭地扭過了頭,外強中干地道:“你……你知道錯了就好。”然后又覷她一眼,見她仍眼巴巴瞅著他,便又扭過了頭,生硬地道:“……郎君我……自不會同你計較!” 而后懷里人便猛地躥了上來,歡喜地抱住他拼命地蹭,道:“就知道三郎對妾最好了,木嘛!木嘛!”還抱著他的腦袋在他臉上連涂了兩口口水。 謝硯:“……”嫌棄地扒拉下了人,嗔一眼道:“多大的人了,你穩重些!” 元妤笑瞇瞇地瞅著他,并未指出他的眉毛已經叛主,眉尾已飛揚了起來。 謝硯頭一次看她這樣嬌軟,有些控制不住,不自覺地便把人按在懷里揉著瞧著。 瞧了會兒,那本還刻意控制著下拉的面容,便不自覺地柔和開來,染上了歡喜和隱隱興奮的勁兒,一副十分喜歡她現在這副神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