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謝兄竟然來了!謝兄一來,此文斗會還有什么可斗的,桂冠非謝兄莫屬啊。” 不知誰家郎君說了這么一句,迎來一部分人的認同,但也有不以為然的。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等參加此文斗會,有幾個是真為一名頭而來,此間文斗的樂趣才是至真至理!應當說有了三郎的參與,今日文斗會必將更加精彩才是。” “然也!然也!哈哈哈……” 謝硯也笑,目光自他們身后一面木質隔扇式墻面掠過,道:“得諸君另眼相待,謝某之幸。然今日謝某只為湊個閑趣兒,諸君各自發揮就好。”是說他并沒有參加文斗的想法,來湊湊趣兒罷了。 參與也好,湊趣兒也罷,眾人并不在意。今日他在,便已為此次文斗會添上了許多談資。 不知誰發現,今次文斗會,除了在秋獵中受傷的今科榜眼胡僖未到場外,豐慶十七年的狀元謝硯、榜眼孟潮生、探花楊彥鴻,豐慶二十年的狀元孫韜、探花溫仲熙都在。 眾人沸騰了,紛紛期待起今日文斗會上將呈現出的精彩杰作! 這當中最受人注目的非謝硯、孟潮生、孫韜莫屬。 謝硯乃世家子弟的代表。孟潮生與孫韜則是寒門子弟的代表。 特別是上屆與今科的兩大狀元都在,眾人期待著能看到兩位狀元間的文斗,畢竟近來孫韜在長安城中的名氣越發高,坊間都傳其才學不亞于謝硯。只是他出身低微,相貌并非十分出眾,無法與謝硯比肩罷了。 不過這些都是眾人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被注目期待的當事人,有二人都沒有想要參與文斗的想法。 謝硯今次來此的目的不在文斗上,孟潮生是受他邀請來的,亦無要與他斗上一二的念頭,只想知道謝硯究竟要做什么。 孫韜倒是有想和謝硯一較高低的心思,卻并沒被謝硯看進眼里。 這會兒,謝硯也只同孟潮生相視。 孟潮生先對他拱手,道:“三郎。” 謝硯噙著淺笑,回以平淡的一聲:“孟大人。” 兩位才貌卓絕的郎君相視淺淡一笑,各懷心思,而后二人尋著位置,隔著一張小幾坐下。 文斗會開始了,元妤坐在雅間屏風后,聽得到隔壁郎君們品文斗詩充滿熱血激情的聲音,偶爾也聽得到謝硯被點名而說出的一兩句評論或笑談。只每當有人請他下場之時,他要么尋了借口,要么自罰酒水一杯,均推諉了過去。 由此文斗到中后時段,便是孟潮生都禁不住他人的熱情邀請下場提筆作了一首詩,謝硯愣是坐在原處一動都未動,徑自瀟灑啄飲一二。 待再有人邀謝硯下場,便是元妤都覺得他再拒絕不了之時,一直立在她身后側隱了聲息地石青突然低聲對她道:“女郎,郎君請您奏一曲《長相思》。” 元妤猛地一震,抬頭看向石青。 他竟然要她在此彈一曲《長相思》! 他要她在這里為他彈一曲《長相思》! “三郎……要做什么?”她壓低聲音問道。 元妤突然開始心驚rou跳,一個瘋狂的想法在她心中生起,她想到昨晚謝硯怒極之時對她說的話,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再對他表白一次! 說他這次必給她以回應! 這廝莫不成要來真的?! 石青似換了個人,這會兒微低著頭卻不顯卑微,平靜地傳達著謝硯的話。 “郎君有言,卿既言歡喜鐘情與他,請于此彈奏一曲《長相思》!” 果然如此!果真如此! 他并未氣消,甚至仍在憤怒之中!他就是要她當眾向他再表情一次,且要在此將他們之間的關系抬到明面上來! 他是要她人前人后都掛上他的名號,成為他的人! 元妤覺得,他怕是瘋了! 可有一瞬間,她有在想,或許謝硯只是為了嚇唬她。或許他只是為了試探她,只要她乖乖彈這一曲《相思引》,他氣消了,或許不會當眾回應她什么呢? 這樣就算她彈了這一曲也沒什么,反正全長安城的人都知她心系謝硯,已表白過數回了,再添一回也無妨。 可她也只動搖了一瞬間! 不能,她不能冒險。萬一謝硯不是嚇唬她,就是要借此機會將她圈在名下呢? 所以她搖頭了,拒絕道:“不,我不彈……你去請三郎過來,就言我有話對他說。” 卻見石青并未動,也未多與她言,只用一種復雜的隱含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那份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幾乎就在下一瞬,幽幽的琴音于她身后空靈而出。 正是琴曲《長相思》! 元妤赫然回頭! 此時才發現她身后不遠處還有一扇屏風,那琴音正是從屏風后傳出來的! 他竟早安排好了一切,猜到她會拒絕,竟找了人代她彈這一曲《長相思》! 一瞬間,元妤身體中的力氣似被抽光,身體隱隱顫抖起來。 說不清是氣憤還是懼怕。 只有一個念頭是強烈的,就是謝硯怕是瘋了! 他當真打算縱豁出聲名,也要將她與他綁在一起不成?! 她聽到隔壁、樓下,那些喧鬧之音在這琴曲響起之后,逐漸消弭。 只偶爾傳來一兩句疑惑不解之聲。 “是誰在彈琴?” “《長相思》?怎會有人在此彈《長相思》?”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長相思》原詞并非晏幾道的這首詞,只是聽著現今這人的彈奏,有郎君不自覺便念出了這首詞。 有人輕聲贊道:“曲意幽幽,彈曲之人,相思之意溢于言表啊!”隨后又笑言:“莫不是今日在場的諸君誰惹了女郎芳心,惹得此樓中某位女郎傾心卻思而不得回應,情不自禁之下彈了此曲表情不成?” 此原本只是笑言,但眾人目光無意間掠過謝硯時,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時竟都笑不出,個個目光灼灼看他。 謝硯卻裝得好一只大尾巴狼,指節分明的手指捏著一只碧綠酒杯,淺啄輕飲著,似此琴此曲當真同他無關一般。 正當眾人以為自己想多了時,東興樓的掌柜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 此時,那一首《長相思》已奏至尾聲。 元妤只聽那掌柜恭敬笑道:“擾了諸君雅興!元氏女郎阿妤,特請小人來向諸君賠罪!” 元妤:“!!!” “元氏女郎阿妤言,未曾想今日在此逢得三郎,一時情起而不得自禁,方彈奏了此曲以表情意!請諸君海涵!三郎海涵!” 眾人聞言驚愕之時,雅間中聽到這話兒的元妤已是氣得臉兒通紅,胸口起伏不定。 她未想到,謝硯竟如此不要臉! 找人代她彈琴便罷了!還找了托,向眾人言明此琴曲是她元氏阿妤特地彈奏,向他謝三表白來的! 元妤憋得俏臉通紅,恨不得沖過去狠掐謝硯一頓出氣!順便替自己辯解一番! 只她又知道,此時她便是沖出去,大聲嚷嚷這一切都是謝硯安排的,也不會有人信! 誰讓她已有過此前不止一次的公開大膽表白事跡! 說不是她彈的都沒人相信,更別說這一切都是謝硯謀算的! 她若真這么說,大抵眾人只會笑她瘋了! 因而元妤更加憋悶氣惱! 第73章 在場眾人基本全都信了東興樓掌柜的話, 畢竟元氏阿妤也不止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謝三郎表白了。 唯有和謝硯隔幾而坐的孟潮生面露驚痛與疑慮, 痛得是親身經歷了元妤表情謝硯的場面, 疑得是, 那人彈琴指法與元妤不盡相同, 他有一絲懷疑,彈琴之人當真是元妤嗎? 正此時,又聽那掌柜的對謝硯說:“元氏女郎阿妤深知三郎或可不耐見她, 因而此番便不現身給三郎添惱,未能親身賠罪, 亦請三郎包容。” 謝硯舉著酒杯尚未言語, 聽了此琴此語的其他人已經耐不住起哄了。 “三郎何必如此絕情, 女郎戀你成癡, 實為感人,三郎何不見見女郎?” “是矣是矣,三郎身無妻妾,便納了女郎入府又何妨?” “三郎何不成就一段佳話?” 謝硯笑吟吟地聽著,在他們“勸他”的過程中一語未發。 待在場大多數人都說了一遍“勸解”之語之后,他才飲了杯中酒,眼兒覷著眾人道:“爾等怎知元氏女郎阿妤就愿進我謝府之門?” 此言一出,便有郎君笑鬧著說道: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嘛。” “就是,此前元氏阿妤亦在街上說過,她就盼著三郎你有朝一日能昏了頭把她娶了。” “哈哈哈……” 謝硯被一眾郎君圍繞著笑鬧,他坐在當中,姿態坦然, 面上還掛著朗潤的笑意。 聞言他哂然一笑,道:“你們可都錯看了這女郎,她可是個狡猾精乖的,心中未必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真的想進我謝府之門。” 此言一出,坐在隔壁雅間之內的元妤心下不由“咯噔”一記,不敢信他當眾說了什么話! 他說這些,究竟想做什么?! 眾人紛紛表示不信,元氏阿妤已經為他三次大膽示愛,若有可能,她怎么會不愿意進謝府大門! 然后便見謝硯捏著手中酒杯,垂眸凝著杯身,嘴邊掛著淺笑道:“那不妨便請卿卿現身一見,回答看看是否真的想進我謝府之門。” 孟潮生猛地抬頭看他,目露不敢置信之色。 在他心中,謝硯不可能真的娶元妤,若是納她為妾的話,又是對元妤的糟踐。因而在他看來,謝硯要請出元妤問上這一問,無疑是對元妤的一種侮辱玩弄。 他既然不能娶,因何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戲弄于她? 他不贊同地道:“三郎,沒此必要罷?你既不會娶她,又何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