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彼時,二人唇齒間皆是對方的氣息,交纏不散。 元妤眼兒有些迷離地看著謝硯。 謝硯輕啄她微紅腫的唇,認真地看著她,問:“你想要什么?” 元妤一愣,神志有些清醒,看著謝硯牽動唇角笑道:“三郎在說什么?” 她一時有些弄不清謝硯在這一吻后問這樣一句話的意思。 是覺得她服侍得好,要給她獎賞問她要什么,還是暗指其他什么? 謝硯用手指抹去她唇角沾著的津液,眸子深黑, 口吻卻十足地平淡,道:“沈太醫之前為你把脈,言你憂思過重,長久下去對你身體不利。跟我說說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我幫你拿,替你做。” 元妤渾身一激靈,猛然瞪大眸子看他。 不敢相信他說了什么。 是要對她這樣的女郎,俯首稱臣嗎?竟然說出近乎于無論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替她拿來、做到的話。 不,怎么會,他是長安謝三郎啊。 元妤用力穩住怦怦急跳的心臟,笑道:“三郎莫逗妾,妾會有什么想要的?” 謝硯卻沒放過她,目光鎖著她,道:“你曾說自己做過一個夢,夢中我將來會成為很厲害的人,難道你不是因為我將來會很厲害,才靠近我,想借我之力做成你想做的事?” 元妤震驚了! 完全不敢想象謝硯是因何說出的這番話,更不敢相信謝硯因何會……猜到她最初的目的? 她有些僵硬里牽動嘴角,干澀笑道:“三郎……你莫嚇唬妾,妾會有什么想要倚靠你能力辦的事……” 謝硯攬在她腰間的手猛然收緊,力道大到叫元妤近乎承受不住,痛呼了一聲。 謝硯又問她一句,帶著狠叨叨的勁兒,道:“你想要什么?” 元妤蹙著眉,使勁兒拍打他死箍著自己的手,道:“要要要……”元妤應著,腦子里紛亂轉著,在他逼問下脫口而出道:“妾想要三公主倒霉!” 緊箍在她腰間的力道微松,謝硯看著她沒有說話。 元妤欲伸手揉按被他箍疼的腰肢,卻因他橫陳的手臂而揉按不到,只能可憐委屈又無辜地瞅著他,一副“妾會說想要叫三公主倒霉的話,完全是被你逼的”的樣子。 心臟卻“咚咚”跳個不停,緊張又刺激。她在等他的回應,看他是否真的會順她的意,叫三公主倒霉。 謝硯探究地打量著她,那專注的神情似是想透過她雙眼看進她心底,看到她內心所想。 但最后終究是未再逼迫她,只低頭在她額間印上一吻,應道:“好?!甭曇綦m輕,卻給人以千斤之重的感覺,叫人清楚明白地認知到他是認真的。 一時間,元妤心底情緒異常雜亂。 深刻認識到,有些什么事要超出她的預判了。 這種事情即將脫離她把控的感覺,叫她心頭微慌。 謝硯卻按著她躺倒,語氣淡然,輕飄飄地道:“睡吧。” 元妤:“……”睡不著?。。。?/br> 她有些頭痛,不明白現在自己究竟處在了什么樣的狀況之中。 謝硯究竟是猜到了自己的目的還是沒有猜到? 若是真知道了什么怎么會如此淡然?扒了她一層皮再把她連夜丟出倚江苑都是輕的吧? 可若什么都沒猜到,如此試探她一番又是為了什么? 元妤這會兒真的被謝硯這神來一筆弄得心中如吊了四五只水桶,七上八下沒個安穩。 謝硯攬著元妤躺著,垂眸瞧她靠在自己胸前分外安分乖巧地呆著,眼珠子卻滾來轉去沒個消停的樣兒,心中冷笑一聲。 元氏阿妤,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揣著利用本郎君的念頭接近我,不用心討好就算了,還想將本郎君玩弄于股掌之間? 算盤莫不要打得太響! 謝硯恨恨咬牙,真恨不得將懷里人揉碎了打一遍。 沒錯,謝硯現在已有九成可以認定元妤接近他是有目的的。雖還不知她最終目的是什么,但想到她此次生病前、中、后,她與她身邊人種種反常的跡象,再聯想之前她幾次搪塞他時說的那個夢,不,是他一直以為她在拿那個夢來搪塞他,但若不是搪塞是真的呢? 她或許真的覺得他未來會很強大,強大到可以助她實現她想做的事,所以才來接近他,甚至委身于他! 只有這樣解釋,她之前莫名其妙、想方設法勾引他的事才說得通! 現在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既然是想借助他的勢力成事,也愿意委身于他,但因何最初只是想給他做妾而不是妻? 勾引他坐上他的妻位,不是比做妾更能在他身邊站住腳嗎? 謝硯真是弄不明白她腦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莫非是怕暴露,做他妻的話得不到好下場?做妾還能跑? 謝硯冷笑一聲,如果是這樣想的,那她也太愚昧了,他謝硯想報復一個人,還會叫那人有跑的機會? 他直覺元妤不是個蠢人,都敢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了,又怎么會這般蠢? 那究竟是因為什么? 謝硯想不通,卻不耽誤他教育元妤。 真把他當做無知無覺貪戀美色的郎君了?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卻不妨礙他搞點小事情叫她寢食難安! 惱怒中的謝硯卻沒發現,他分明已認定元妤有意利用他,卻只是想教育教育她,未曾想過甩開她或如以前報復其他得罪他的人那般,整治她到生不如死。 差此一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與元妤的這番博弈中,他已是輸家。 翌日朝堂上,太尉竇庸上奏,就波斯請求大殷在突厥侵略波斯時出兵援助一事湊請豐慶帝準允。 朝中百官分為兩派,一派反對,一派贊同。 在朝中大臣幾番爭執之后,帝終允。 散朝后,大學士謝茂、溫晉和太傅安和頤走在一處,溫晉蹙眉道:“也不知陛下是何心思,前日里納了竇家女入宮,聽聞甚是寵愛,今日便準了竇庸奏請支援波斯的事。我記得之前陛下分明是無意承諾波斯的?!辈蝗灰膊粫涣糁ㄋ故钩荚陂L安閑住,卻遲遲不給出回應,分明是想找機會回絕。 謝茂認同,又言:“竇庸會替波斯奏請陛下允諾,也有幾分叫人意外?!?/br> 太傅安和頤道:“怕是收了波斯使臣不少的好處,不說之前,據說上次唱賣會上波斯那幾件寶貝賣出去的銀子,最后都送進了竇府。” 三人互看一眼,都覺此事應沒那么簡單,卻不知竇庸肚子里究竟打著什么算盤。 謝府,扶風院。 謝硯與五皇子李昀正在院中竹林外的石桌上對弈,李昀下上一子,心情頗好地問道:“你今日怎有心請我喝茶?” 他們身側正有一容貌清麗的婢女在為二人煮茶,煮的正是上等的武夷山茶。 什么茶對于身為皇子的李昀來說并不稀奇,他只是意外于謝硯竟主動邀他品茶對弈。 謝硯身后候著的石青聞言,頗為同情地看了自顧樂著的李昀一眼,心道五皇子也是心大,和他們郎君交了這么多年,怎會不知他們郎君唯有想坑人時才會主動請人喝茶。 謝硯落子,只道:“自是有事同你商量。” 新鮮!他謝硯做事還有同他商量的時候? 天兒有點熱,李昀拿起手邊的扇子打開扇了扇,也不下棋了,只看著他笑道:“什么事,說來聽聽?!?/br> 謝硯卻不應他,捏著棋盒中的棋子淺笑道:“不急,邊下棋邊說?!?/br> 嘶—— 李昀十分看不上他這副吊人胃口的樣子,有種一會兒別請他幫忙??! 李昀已經認定,謝硯會找他必是他要做之事需要他的協助。 只這人忒是惹人厭,請人幫忙也是一副清高模樣,氣勢比他這個皇子還足。 李昀“唰”一下合上扇子,執了棋子隨意下了一子。 謝硯這才邊落子邊開口,道:“我聽聞竇湛近日一直在向三公主獻殷勤?” 李昀落子的手一頓,看他道:“你在意這個做什么?”想到他那三meimei的心思,李昀意有所指地看著他笑道:“你放心,李晟不會應了竇湛的。”他也有點搞不懂竇家,一面叫嫡孫親近李晟,欲通過李晟拉攏賢妃,一面卻又送女入宮,欲叫竇家女再生個皇子爭大寶。 腳踩兩條道,就不怕劈了腿,再站不起來? 賢妃若想上竇家的船,必是為了膝下的十二皇子。可竇家送女入宮爭寵,明顯又抱著別的心思,賢妃會傻到在這種情況下和竇家合作? 如今李晟心思明顯放在謝硯身上,賢妃更不可能逼著李晟嫁竇湛了。 若李晟真能嫁進謝家,對賢妃來說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謝硯對李昀說的話卻是一笑而過,再又落下一子時道:“我想說的是,你覺得圓了竇湛的心思,把三公主嫁進竇家怎么樣?” “啪嗒”一聲,李昀手里的棋子落了下去,正掉在一步死棋位置上,謝硯看著棋盤蹙眉。 李昀沒空兒在意這個,只驚訝地看著謝硯道:“你說笑呢?” 謝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道:“你認為呢?” 李昀覺得謝硯怕是瘋了。 “叫李晟嫁給竇湛,你是巴不得賢妃和竇家聯手呢?”這一手分明是推著把賢妃和竇家綁在一起。 賢妃膝下有十二皇子,年紀小,正是竇庸看中的可擺布的未來皇帝人選。 三公主也是賢妃所出,甚得圣寵。 把三公主嫁給竇湛,這不是明擺著叫李晟和賢妃為竇家爭權爭寵嗎? 謝硯卻冷笑一記,道:“是聯手奪權還是把他們綁在一起,一道推下坑里還兩說?!?/br> 李昀見他神色不似說笑,坐好認真請教道:“你的意思是?” “你以為陛下就是真的疼寵三公主?” 李昀沒說話,身為皇子他自是知道君主的疼寵大多不簡單純粹。 謝硯道:“陛下不傻且多疑,竇家剛送了個女兒進宮,且不說竇氏阿皎是不是自愿入宮的,畢竟后宮中多了位從竇家出來的婕妤。這時候竇湛又娶了他最疼愛的三公主,拉攏了有皇子的賢妃,以陛下的性子會不忌憚多想?你覺得這種情況下,陛下還會無條件寵著三公主,并繼續恩寵于瓊婕妤嗎?” 李昀震驚了! 他確實未曾想過這些。 謝硯這一手,相當于斷了竇家在后宮中的路! 李晟若嫁進竇家,他父皇因忌憚竇庸,勢必不會再同以往那般疼寵她,甚至會借著她驕縱的脾性找機會發作竇家! 而瓊婕妤勢必會受此影響,失去他父皇的寵愛。 好不容易熬死了出身竇家的太皇太后,他父皇無論如何不會放任竇家的勢力在后宮中再起。否則,前朝后宮真的都將受制于竇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