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鹿曉已經(jīng)通知過前臺小姐,所以直接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nèi),黎千樹坐在辦公桌前,正用一跟指抵著自己的的太陽xue,笑瞇瞇等候著她的靠近。 “hi。”黎千樹笑著打招呼。 鹿曉在他面前坐下,警覺地看著他。 “聽說你支付了咨詢金,怎么,有心事?” 鹿曉對他更憎惡了。沒錯,剛才在外面,前臺小姐說他不見病人以外的人,所以她不得不當場支付了一個小時的心理問詢金。單時一萬,搶錢指數(shù)比商錦梨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引導(dǎo)郁教授來追求我?”鹿曉壓著火氣問他。 黎千樹低笑:“怎么,你不喜歡他么?” “我怎么想的不關(guān)你的事。”鹿曉低道,“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是違反你的職業(yè)道德?” “嗯?” 黎千樹調(diào)整了坐姿,正襟危坐,眼里的笑意卻不減。 “亞斯伯格無法理解很多感情,你作為心理醫(yī)生要做的是紓解他們的情緒,而不是利用他們的心理障礙給他們洗腦灌輸不屬于他們的感情。”鹿曉看著他的眼睛咬牙,“你為郁教授設(shè)計這一場元旦的表演,還有教他表白,你不覺得這根本就是對他自己人格的踐踏么?” 這是她憤怒的根源。 郁清嶺的心就像一片干凈的草原。她從草原上路過,期盼那里能夠長出一些花,迎來一些小動物,好讓這一片靜謐的世界變得有生一點。可這并不意味著,她想要見到有人隨意踐踏郁清嶺的世界,強行在那里建起高樓,哪怕這幢樓是她自己,她也不愿意。 這不是幫助,這是偷換概念的卑劣。 鹿曉狠狠瞪著黎千樹。 黎千樹的臉上的表情一絲未改,甚至笑容還更加柔和。 “是么?”他不輕不重應(yīng)了一聲。 “你到底想干什么?”鹿曉問他。 黎千樹道:“我是清嶺的心理醫(yī)生,當然是為了他好,讓他能夠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 “我不會配合你。” “有件事我希望你清楚,我并沒有要求你配合。”黎千樹悠悠道,“你可以不配合,當然,你的激烈反抗會傷害到的人,并不是我。” “你……” 鹿曉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的笑臉根本就是一張□□,那個初見時在她的背包里插上了一支梔子花的黎千樹只是一個假象,他的笑臉底下恐怕是一個生冷不忌,軟硬不吃的靈魂。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鹿曉氣得摔門離開。 前臺小姐憂心忡忡走進辦公室:“黎醫(yī)生……這位客人……” “脾氣不好。”黎千樹聳聳肩,微笑道,“不用擔心,她不是故意的。” “黎醫(yī)生,她說的事是不是真……”前臺小姐也是心理學畢業(yè)的,憂心忡忡。 黎千樹淡道:“沒有,我有我的職業(yè)cao守,是她一個門外漢外加關(guān)心則亂,誤會了。”他隨打開電腦顯示器,看見監(jiān)控里的鹿曉正氣勢洶洶按電梯,不由地笑了,“平時說話像兔子,沒想到發(fā)起火來那么兇。” 她和郁清嶺,本質(zhì)上有著非常相似的特性。 怪不得她當年能夠點燃郁清嶺。 那樣的靈魂充滿了生,如同黑夜里的星辰,讓迷航的海船飛蛾對火般向往。 第28章 畢業(yè)論文 混亂的日子,總歸還是有好消息。 小星的病情正在不斷好轉(zhuǎn),再一次的血液檢查,她身體內(nèi)分泌的荷爾蒙與多巴胺已經(jīng)愈來愈接近正常人的日常水準。更加令人欣喜的是,她為“小丑魚海洋館”的每一條魚畫了一張全家福,除了魚,其還包括了許多她身邊的人,爸爸mama,于醫(yī)生,帶班的小沈老師,鹿曉,郁教授,還有拄著拐杖的奶奶。 小星mama特地來到sgc研究所,對著鹿曉和郁清嶺鞠了一個90°的躬。 原來小星mama元旦之前扭傷了腰,不得已把奶奶接到了自己家照顧小星。奶奶身體不好,所以只能勉強照顧了小星天就回老家休養(yǎng),沒有想到僅僅只是天的相處,小星的畫里竟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奶奶的畫像,這在半年前根本是沒有辦法想像的事情,現(xiàn)在的小星竟然做到了。 “奶奶已經(jīng)回去一周了,而小星她還記得!”小星mama興奮地拉著鹿曉的,絮絮叨叨講述著自己的欣喜,“其實上一次血檢,雖然數(shù)值提高了,我還不太敢相信……小星能夠好轉(zhuǎn)真是太好了……鹿老師,多虧了你們的幫助……” 鹿曉被小星mama抓著腕,忽然感覺到了一點點交際障礙。 她左顧右盼想要拉一個墊背的去迎接小星mama的熱情,可惜于醫(yī)生和郁清嶺都離開教室去辦公室討論了,只能硬著頭皮寒暄:“您不用道謝,這是我們應(yīng)該的……” “鹿老師,其實我還還有一件事……”小星mama為難道,“是這樣的,我和天傾的mama是好朋友,天傾他治療的效果并不太明顯。天傾mama一直不好意思來催促,所以我今天來還想幫天傾問一問……是不是天傾不乖,所以進步慢些?” 小星mama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冒犯到鹿曉。 鹿曉順著她的目光投向天傾,看見他一如既往地低著頭,縮在房間的最角落里。 確實,這小半年下來,不論是小星、黑白、唐宋,甚至亞斯伯格的小河都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改善,唯有天傾,他一直拒絕和人溝通和交流,執(zhí)拗地穿著女生的衣裳,縮在距離人群最遠的角落里。這半年來,他除了不得不面對的回答,他沒有跟任何伙伴或者醫(yī)生有過一次正常的溝通。 “您別著急。”鹿曉低聲道,“我們會想辦法的。” ot激素對每個人的起效成果是不一樣的,這小半年來,它在小星和黑白的身上反應(yīng)最為明顯,然而天傾……ot激素,能夠讓受刺激的人在原本就認識的人面前放松身體,更容易接納對方,但是它畢竟不是荷爾蒙激素,所以它對兩個不相識的人是無效的。 它在天傾身上沒有效果,是因為天傾根本就“不認識”這里的所有人。 人體就是這樣一個器,有時候復(fù)雜得讓人想要去探尋,有時候簡單得可怕。 這幾天以來,鹿曉一直避免與郁清嶺深入交談的會,在工作時間,她盡量待在實驗房間里陪伴曦光小團隊,一下班就背上包火速逃離sgc大樓,不得不待在辦公室的時間,她也盡量裝作很忙,無暇分心去看郁清嶺的表情和欲言又止。 她知道,郁清嶺很失落。 他向來不會遮掩自己,所以當他失落時,整個眼睫都耷拉下來。 鹿曉逼自己不去回應(yīng)他的目光,她不想讓自己心軟,也不想作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如果郁清嶺在情感方面是一個尋常人……那么,長時間得不到回應(yīng)的情況下,他應(yīng)該會學著放棄,或者是把注意力集到別的地方? 可是,郁清嶺畢竟不是尋常人。 郁清嶺會在清晨時洗好綠蘿,然后坐在位置上等著她進門,目光溫和,乖巧得像一只貓科動物;也會在幾次叫“鹿曉”得不到回應(yīng)的時候,委屈得直勾勾地望她的眼睛,逼得她抬起頭來回應(yīng)為止。 他好像一臺每天都會清空前一天負面情緒的器,每到新一天開始他的新期待。 一天又一天。 鹿曉越發(fā)覺得自己是他的珊瑚魚,她在他的海洋里徜徉,帶著他所有的注意力。 “鹿曉。”郁清嶺的聲音又軟綿綿傳來。 鹿曉陡然回神,匆忙移開視線,眨了眨眼掩蓋自己的失措。 “郁教授,您……有沒有想過,是黎千樹在引導(dǎo)你的感情?”鹿曉小心問郁清嶺,“他沒有給過你選擇的權(quán)利,他在利用你的生理特征。” 郁清嶺微微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這是這些天來,鹿曉第一次正面回應(yīng)他的期待。他感覺到愉悅,從心上生長出來,快速傳達到指尖。 那是很美妙的體驗。 “你本來就在那里。”他吃力地找尋著恰當?shù)脑~匯,“激素掌控情感,而你掌控激素。” “可是……萬一我努力了之后也沒有辦法回應(yīng)你呢?”鹿曉輕聲問。 郁清嶺的眼里浮現(xiàn)一絲迷惘:“不會,沒回應(yīng)。” “要是一直沒有回應(yīng)呢?” “等。” “要是您以后會遇見真正喜歡的人呢?” “不會。” “要是真的遇見了呢?” “不會。” “要是……” “不會!” 郁清嶺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 鹿曉:“……” 鈴聲打斷了這一場雞同鴨講的對峙。 鹿曉感激涕零,看也不看接起電話:“喂,您好,哪位?” 電話那頭一陣難言的靜默。 隨后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鹿曉,你是不是不想畢業(yè)了?” 鹿曉感覺到脊背發(fā)涼,飛快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霍初行”個字仿佛是來自異次元的死亡號角,把她從長久的安寧的墳?zāi)估镆话丫境觯敛涣羟榈厣舷聯(lián)u晃! “……霍老師……” “你還知道你有老師,真難得。”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冷笑。 鹿曉恨不得在辦公桌前跪下,給虛空浮現(xiàn)的霍初行歡迎磕頭謝罪。 “霍霍霍老師,您怎么有空……” “你明年還想不想畢業(yè)了?”電話那頭,霍初行涼颼颼道,“還有十二天就是預(yù)答辯,你選題還沒給我吧,鹿曉同學。” “…………” 啊啊啊—— 這半年以來,霍初行大概是把她給遺忘了,臨到年關(guān)終于記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不孝徒弟。如果不是這一通電話,鹿曉真的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博士在讀生。 鹿曉向郁清嶺請了假,第二天上午趕到z大系辦公室,戰(zhàn)戰(zhàn)栗栗敲響霍初行的辦公室門。 “請進。”冰冷的聲音。 鹿曉硬著頭皮推開門,把熬夜準備的論立題稿雙遞給霍初行。 霍初行冷眼一瞥,伸接過稿翻閱起來。 鹿曉緊張地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