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袁彬掏出一些碎銀子塞給伙計。 伙計一見銀子怕不得有二兩,歡喜連連道:“客官快請進。” 袁彬問道:“你們鋪子買賣可有記錄?我要查一筆貨物來源,需得找誰?” 伙計笑道:“這個小的便可以為大人查詢,敢問大人要查哪味藥材。” “藏紅花,你替我查查今年內可有京城的人來購入?”袁彬又吩咐道,“或者你幫我回憶一番,是否有尖聲無須的人曾來買過藏紅花?” 清淺無聲嘆了一口氣,無異于海底撈月。 鋪子里頭需要大宗買賣才會留有記錄,若來人只單單買了一兩,誰還會記錄這個。 再有,若不是太監買的,而是宮女嬤嬤買的呢?或是托人買的呢? 果然那伙計面露難色道:“不曾有藏紅花的記錄呢,藏紅花用量少,誰也不會論斤購入,至于尖聲無須的,小的實在是不記得了,每日我們鋪子里頭客人不下一百呢。” 袁彬嗯了一聲問道:“你可知你們鋪子周圍有人在宮里當差嗎?” 瑞珠低聲道:“袁大人這問話又是什么意思?” 清淺回道:“若不是有人在宮里當差,慧嬪怎會知道這里有藏紅花,特特躲開京城鋪子到這里來買?” 瑞珠喲了一聲道:“說的極是,必定是有親近的人住在周圍。” 伙計笑道:“小的聽祖母說起過,咱們這街上,宮里當差的太監倒是沒有,唯有一個宮女在宮里頭。” 瑞珠忙問道:“是誰?” 伙計撓撓頭道:“似乎姓張,名字叫做寶珠。我小時候曾經見過,自從她進宮后,便不曾見過了。一人入宮,雞犬升天,如今張家已是咱們文秀街上的大戶了。” 寶珠! 清淺的呼吸凝滯了幾分,是了,必定是寶珠告訴的慧嬪和周貴妃,她們才會知道這里的鋪子有藏紅花。 宮女不能出宮,周貴妃也不會讓寶珠親自過來購買。 更大的可能是周貴妃讓夏時,派了東廠的人來購買,無聲無息又合情合理。 那么,這種似是而非的證據有什么用呢?只不過是給自己的臆斷加了幾分肯定的色彩。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保國夫人 清淺帶著幾分憂愁,同袁彬一道出了鋪子。 本以為能順藤摸瓜,結果藤上瓜兒太多,讓人摸不著頭腦。 京郊的集市有幾分野趣,糖葫蘆,泥人,餛飩,還有各種新奇小玩意,清淺的郁悶瞬間被沖淡了。 想到答應過平和公主的新鮮玩意,清淺不由得駐足在攤位前頭。 什么整根雕的筆筒啦,什么竹子做的風車啦,糖果捏的小豬小狗啦,貝殼串的笛子風鈴啦,清淺各選了些包起來。 瑞珠笑道:“姑娘這是要開鋪子嗎?” 清淺指著東西笑道:“給平和公主些,再給遠兒、粉黛還有jiejie的兩個庶子各自送些。” 瑞珠聽聞還有粉黛的份,不由得笑道:“姑娘還當她是小孩子呢,奴婢瞧她和小林子足足是一對,姑娘不在這些日子,聽青鳶說,她有事沒事便去了小林子府里。” 清淺微微笑了,小林子和粉黛,一個悶葫蘆,一個靈鵲兒,似乎極為互補般配呢。 袁彬見清淺選好了,掏銀子付賬,躊躇了一下笑道:“方才那碎銀子全給了伙計,只有一錠內務府的官銀了。” 瑞珠忙道:“內務府的銀子都是刻著編號的,流出去不妥當,袁大人收著吧,奴婢帶著銀子呢。” 袁彬有些不好意思道:“回頭我補給你。” 清淺笑道:“統共不到一兩銀子,你們還推來推去的,這都中午了,咱們去酒樓用膳吧,我做東。” 袁彬笑道:“正巧餓了。” 四人來到酒樓里頭,要了一個二層的雅間。 雅間視角很好,窗子下頭是一個紅衣女子在唱昆區。 清淺要了一個芙蓉青瓜、清蒸鰣魚、黃燜豆腐并菜心鮮蘑湯,再讓上了一壺黃酒和一斛米飯。 春成吞吞吐吐道:“這菜沒什么葷腥呀!” 瑞珠笑道:“這魚不是葷腥嗎?” 袁彬忙道:“極好,正好清清腸胃。” 春成低聲嘆息了一聲,果然崇山說得沒錯,袁大人一遇到清淺姑娘便毫無原則。 眾人邊吃邊聽說書。 清淺笑道:“這里倒是別致新意,邊吃邊聽的,十分有趣。” 那女子吱吱呀呀唱了一陣,又是一個書生上來說書,說的是戰國的故事。 只聽那書生一拍響木道:“上回說到魏國圍攻趙國都城邯鄲。趙國求救于齊國,齊將田忌、孫臏率軍救趙,趁魏國都城兵力空虛,引兵直攻魏國。魏軍回救,齊軍乘其疲憊,于中途大敗魏軍,遂解趙圍。” 下面的人鼓掌道:“好,今日講的又是什么!” 那書生郎朗道:“今日,我們要講的是三十六計的另一計美人計,信陵君竊虎符的故事。” 清淺笑道;“這倒有意思,三十六計這一段書說下來可不得要一個月有余嗎?” 袁彬沉思不語道:“圍魏救趙……” 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清淺開始還有幾分不解,突然她靈光一閃,站起身道:“李瑞剩下的內務府銀子!” 袁彬鼓掌笑道:“是了,內務府的銀子當時被我封存起來了,咱們可以另辟蹊徑。” 唯有春城和瑞珠不明所以,互相瞧著彼此。 清淺吩咐道:“給這位兩位爺上一道東坡rou,一道燒鵝。” 春成咳了一聲,笑瞇瞇的,果然崇山說得對,跟著袁大人有rou吃。 春成正在大快朵頤之時,突然聽到外頭一陣銅鼓開道的聲音,又有衙役驅散百姓。 瑞珠笑道:“這架勢似乎是皇族出行,不知是哪位王爺皇姑在外。” 清淺瞧了一案窗外,華翠云鳳肩輿高寬深各六尺古檀底座,朱紅梁脊,鏤金為輪輞,丹青畫轂軛,四周垂繡額珠簾,肩輿前后用十六幅紅羅銷金掌扇遮簇。 清淺驚道:“這似是太妃的儀仗,怕不是普通皇族能用的。” 袁彬忙探頭去瞧,只見周圍鑾儀衛和羽林護軍之外,還隱有東廠的人在四周護衛。 袁彬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保國夫人回京好大的陣勢,我記得皇上只吩咐以半幅太妃儀仗相迎,這分明是全幅的太妃儀仗。” 春成早下樓去問緣由。 清淺已是第二次聽說保國夫人的名頭,不由得再次問道:“這保國夫人,如此得圣眷?” 袁彬微微一笑道:“保國夫人常氏本是皇上的乳母,后來跟著去瓦剌為質,伺候皇上起居,她唯一的兒子和皇上身材相仿,替皇上死在了瓦剌,皇上對她又感恩又歉疚。” 瑞珠是宮里出來的,笑道:“宮里人當初都說,宮外文質,宮內常氏,便說的皇上最寵幸的兩人。” 袁彬笑了笑,不以為然。 春成打探了消息上來道:“方才下屬找錦衣衛的護衛問了,他們說本是半幅儀仗,后來不知為何,周貴妃吩咐再添了些,便成了如今的模樣,想來東廠的人也是周貴妃布置的。” 周貴妃這是要做什么? 清淺輕笑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得臉的嬤嬤罷了,周貴妃也太小題大做。” 袁彬搖頭道:“在皇上心中,只怕連太后都比不上保國夫人,不然怎么一個國夫人,能住在太妃們的慈康宮?” 清淺還是不信,一個乳母升上去的國夫人,還能與太后相比? 春成道:“這里過去十余里地,是保國夫人的封地,保國夫人一年倒有大半年在封地。” 那更不成威脅了。 清淺倏忽將此事拋在腦后,四人用完膳食后回京。 車馬上,清淺蹙眉道:“袁大人,若是直接提了李瑞的案子重審,怕是太招人眼目,得想個法子才是。” 袁彬笑道:“若是皇上親口發話,便順理成章了。” 清淺泄氣道:“我雖在宮中,但皇后在禁足,如何能見到皇上,更別提找機會開口了。” 即便是找到了機會,也不好開口。 袁彬笑道:“今日是二十三,皇上必定會去皇后宮中,咱們趕回去,你直接求皇上便是。” 清淺笑道:“二十三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皇上為何一定會去皇后宮中?” 宮里規定,初一和十五皇帝必須去皇后宮中歇息,可沒說過二十三必須去。 袁彬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在追憶道:“皇上當年還是皇子時,在瓦剌為質,皇后并沒有跟隨,皇上本心三年后回京,見皇后因日夜悲傷并勞作,哭傷了一只眼,心中大震,那一日是二十三。” 原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