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聞仲豫道:“玉映當(dāng)然要留下,不僅要留下,我還要收她為義女,一來嘉獎她的忠心,二來堵住悠悠之口,免得讓人以為我對玉映有不軌之心。夫人,你的意思呢?” 收一個丫鬟為義女? 楊夫人并不是太想這么做,但夫君說得也似乎有理,楊夫人有些躊躇。 清淺朗聲道:“女兒認為不妥當(dāng)。” 聞仲豫不怒反笑道:“怎么?擔(dān)心少了你的嫁妝不成?” 清淺并不后退,直直看著聞仲豫道:“父親要收義女,清淺當(dāng)然不能置掾,但認了義女便是皇后娘娘的義妹,外祖父的義孫女,若當(dāng)真收義女,應(yīng)當(dāng)征求皇后娘娘和外祖父的意見才是。” 聞仲豫怔了一怔,若是要報到皇后和楊大人處,少不得皇上也知道了,倒是個麻煩事。 楊夫人點頭道:“清淺說的是,此事重大,需皇后和父親點頭才行。” 聞仲豫擺了擺手道:“算了,此事容后再議。你今后對玉映這丫環(huán)好些,休要聽風(fēng)就是雨。” 楊夫人低下頭道:“妾身明白。” 聞仲豫吩咐祿管家道:“告訴你家娘子,讓她將玉映的分例提到管事級別,再選幾件首飾給她,今日委屈她了。” 玉映忙跪下道:“奴婢并不委屈。” 外頭雨已經(jīng)轉(zhuǎn)小了,夜色下煙雨蒙蒙,地上都濕潤了一層。 聞仲豫道:“不早了,都回院子歇息吧。” 眾人皆應(yīng)了。 看著父親即將離去的身影,清淺脆生生問了一句:“敢問父親,女兒還有一事不明。” 聞仲豫停住腳步回頭道:“你說!” “聽聞父親今夜有應(yīng)酬,為何會匆匆回府?為何父親回府后,連外衣鞋襪都沒有換,就趕了過來為玉映出頭?” 楊夫人特意看了看聞仲豫的靴子,上頭還有泥水的印記,看得出匆匆趕路的痕跡。 楊夫人疑竇叢生,是啊,夫君為何急忙至此? 聞仲豫怒道:“為官者先正身,欲正其身先正其家,我們府上以仁義治家,我剛一進府門就聽說拷問丫鬟之事,豈有不驚怒的!” 清淺幽幽說了一句道:“父親消息靈通。” 聞仲豫甩袖離去道:“唯小人和女子難養(yǎng)也!” 楊夫人連忙跟著上前。 方嬤嬤一臉凝重。 清淺說得有道理,雖然問話沒有問出半分蛛絲馬跡,可最大的漏洞是老爺。 老爺從何得知的消息? 誰給老爺送的信? 老爺為何要匆匆回來? 老爺為何要為玉映出頭? 方嬤嬤第一次覺得,看似單純的府里迷霧重重。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生辰 清淺余怒未消回了院子,沒料到今日輸?shù)萌绱藦氐祝置鞲赣H和玉映還是有不妥當(dāng),但是自己卻抓不到絲毫把柄。 今日父親在外赴宴,怎會得知府里的事情? 必定是母親身邊的丫鬟通風(fēng)報信的緣故! 母親身邊的丫鬟為何會向父親通風(fēng)報信? 這里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青鳶過來稟道:“奴婢查過了,玉映的確曾經(jīng)自掏腰包給夫人添置了食材,那些食材沒有問題。” 玉映說得沒有錯! 到底哪里有問題! 清淺連連用了兩盞涼茶,方壓下心頭火氣,吩咐瑞珠道:“今后日日盯緊了玉映,還有母親身邊的丫鬟,也讓方嬤嬤盯緊些。” 瑞珠忙道:“稍后奴婢便去布置,不過經(jīng)此一役,想必玉映會收斂許多,即使有把柄最近咱們也抓不著。” 清淺嗯了一聲:“且先留意著,有不妥隨時來報。” 粉黛喜滋滋進來道:“姑娘,袁大人讓奴婢哥哥送信過來,明日請姑娘辰時去西郊護城河呢。” “有事?”清淺緩緩從玉映的事情里頭跳脫出來,“袁大人可說了什么?是有案件要審理嗎?” 粉黛喲了一聲道:“奴婢忘了問了,哥哥只說了一句十萬火急。” 瑞珠埋怨道:“你這孩子毛手毛腳的,也不見改改。” 清淺含笑道:“不打緊,明日去了便知。” 第二日,清淺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西郊山下的護城河,護城河緩緩流淌,岸上是漢白玉的欄桿。 袁彬與從前判若兩人,從前的他常常身著官服,今日身著湛藍色衣衫,手扶在玉欄上,靜謐而安詳立于夏日光影花香之中,聲音清越宛若天際彎月:“你來了?” 清淺暗暗有些懊悔,自己今日想著是出游,只著了一件胭脂紅櫻花薄衫,頭上簡單別一支簪子,如今瞧起來太簡約了些。 伸手拂了一下被風(fēng)吹起的鬢發(fā),清淺含笑道:“袁大人邀約,必定是有要案,清淺豈敢不來。” 袁彬笑迎上來道:“難不成我約你出來,單單為的是案子?” 不是案子又是什么? 崇山從側(cè)邊出來,揮手道:“青鳶姑娘,粉黛姑娘,過來說話。” 清淺笑道:“去吧,凌大人似乎有話要說。” 粉黛一扭身子:“你們都是一對對的,我湊這熱鬧呢,我去車里和哥哥說話。” 崇山嘻嘻一笑,青鳶的臉紅了。 青鳶問道:“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好妹子,你什么時候過生辰?我也學(xué)文質(zhì)的,替你過生日。”崇山笑道,“順帶合合咱們的八字。” 青鳶啐了一口道:“胡鬧。” 轉(zhuǎn)而驚道:“呀,今日是姑娘的生辰,我們居然都忘了。” 前些日子姑娘一直在為林翼的案子奔走,昨日又審問玉映精疲力竭,院子眾人居然都忘了清淺的生辰。 至于楊夫人,身子不好善忘又體虛,昨日鬧了一場更是精神不濟,沒有想起清淺的生辰。 這邊清淺一陣驚喜:“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怎生忘了?” 袁彬含笑瞧著她道:“你忘了不打緊,我不會忘的。” 清淺臉一紅道:“多謝袁大人。” 昨夜下了雨,清涼的風(fēng)從湖面掠過帶來蛙鳴陣陣,吹得衣衫陣陣飛揚。 袁彬笑道:“從前我生日,我父親總會帶我來河邊烤魚烤芋頭,今日我為你也如此慶生,可好?” “極好!”清淺前些日子精神緊繃,難得有如此放松的時刻,笑道,“你若是早些說,我再帶些大蝦、貝殼之類的,豈不是更妙?” 袁彬指著河水笑道:“有護城河,你還擔(dān)心沒有魚蝦?” 漁撈等早已準備妥當(dāng),袁彬和清淺去岸邊捉魚。 護城河并不深,魚兒在陽光下若空游無所依,清淺喜不自勝,玩心大起,一邊網(wǎng)魚一邊撿石子。 袁彬道:“別走太遠,當(dāng)心水滑。” 清淺哪里肯聽,來到一處礁石旁,見袁彬離自己有幾十步,四周寂靜并無旁人,不由得玩心大盛,隨手脫了繡鞋放在礁石上,挽起裙角伸了雙足在泉里戲水。 泉中幾尾小魚游曳,輕啄小腿,清淺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真好,強過爾虞我詐百倍。什么蘇靜好、什么周貴妃、什么玉映,統(tǒng)統(tǒng)被清淺拋在腦后。 遠遠的,袁彬笑道:“你瞧,我網(wǎng)了好大一條魚呢,還有幾只肥大的蝦兒。” 眼瞧著袁彬過來,清淺來不及穿鞋,扯過寬大的裙幅遮住雙足。 誰料風(fēng)乍起,一個小波浪一打,將清淺的裙踞邊弄濕,清淺踮起腳急忙去扯裙擺,足下青苔膩膩的滑溜身子一斜便往護城河摔去, 眼見得就要摔得狼狽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袁彬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整個人摔在他的胸膛上,夾雜著男子的氣息,兜頭兜臉席卷而來。 清淺急忙掙脫了他的懷抱,抿了抿頭發(fā)不好意思道:“方才腳底一滑。” “我去生火,你穿上鞋襪后過來罷!”袁彬大步走開,君子之風(fēng)蔚然。 西山腳下,一叢篝火燃起,篝火上頭有木枝串著幾條魚,正燒得噼里啪啦的冒著油,誘人的香味圍繞著清淺和袁彬。 昨日下過雨,今日是陰天加之有河邊蕩漾來的風(fēng),人在篝火旁便不顯得炎熱,清淺的裙子一會兒便干了。 郊野的花朵,舒展自然,連一莖野草蔓花、藤蘿片葉,都帶著勃勃的生機,天地間無限自在,連偶爾吹過的風(fēng),都是甘甜而恣意的野性氣味。 袁彬親手串起魚兒,撕下一塊魚皮道:“嘗嘗我的手藝,燒焦的魚皮是最好吃的?” 清淺接過魚皮,輕輕咬了一塊,入口甘甜清香,六年前自己怎么就覺得難吃呢? 拿了一個芋頭埋在土堆下頭,六年前這是袁彬教給自己,記得當(dāng)時母親選叢飛燕的時候,自己還曾做過,又是好幾月不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