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小丫鬟也是同清淺等一批進來的,分在了廚房打雜,如今新進府的丫鬟隱以清淺為尊,遇到事情總愛與清淺商量。 清淺騰地起身道:“為何?” 小丫鬟哭喪著臉道:“聽廚房的mama們說,迎兒jiejie自作主張將臭豆腐端上了餐桌,夫人見了便作嘔不止,趙嬤嬤當即將命人打斷了迎兒jiejie的手,還命人將她發賣了。” 迎兒和清淺不同,她簽的是賣身契,生死由不得自己,主家要打要賣只瞧心情。 清淺的心如同掉入谷底:“已然賣了?” “趙嬤嬤當即叫了人牙子進來,堵上嘴就賣了。”小丫鬟惶恐道,“夫人有潔癖,最討厭腐臭之物,迎兒jiejie此番是在老虎頭上動土了。” 清淺跌腳,果然被自己言中了,燕夫人當眾覺得傷了面子,遷怒迎兒。 如今自己身份是奴婢,想救迎兒有心無力。 深夜無眠,清淺滅了燭火,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后坐起,披著披風推開窗格,初春的風帶著花香鋪面而來,讓她清醒了不少。 清淺對著月牙兒沉思,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今天晚了點,抱歉,后臺出了點問題。 第六十三章 分頭行事 隔了幾日又到了休沐的日子,清淺輕車熟路坐上春成的馬車回府。 這回袁彬和崇山直接在聞府等清淺,瑞珠、青鳶等在一旁伺候,粉黛則緊張地把風。 似乎兩人都有些風塵仆仆,清淺關心問了一句道:“瓦剌的探子可曾抓到?” “不曾!”崇山氣得直搖頭道,“那幾人俱是瓦剌和漢人通婚生下的,相貌身材和咱們并無二致,往人堆里頭一躲,蛛絲馬跡都不曾有。” 袁彬握著刀柄,面色沉沉道:“瓦剌居然提前布局了好幾十年,可見亡我之心不死!” 清淺抿了抿嘴坐下笑道:“先別說國家大事了,且說說那日我讓你們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那日夜里清淺提出若不是二少爺受驚,來了一個鷂子翻身,恐怕性命都不保,并提出讓袁彬等查驗懷海的練武場。 崇山答道:“聞姑娘吩咐后,我抽空借機去了府上懷海習武的地方,果然習武場有幾處的泥土被翻動過,其中一處便是傷了懷海腿腳的所在。” 清淺隨即問道:“可曾問過,府上為何要翻動那幾處泥土?” “我擔心打草驚蛇,不曾細問。”崇山蹙眉道,“隱約聽說那幾處被滾落的武器砸壞了,恰好工匠來修繕父親燒壞的院子,順帶將習武場也修繕了,不僅習武場,府上還修繕了好幾處地方。” 居然修繕得如此不露聲色,不露痕跡。 崇山不理解,問道:“敢問聞姑娘,為何要檢查習武場?” 不等清淺回答,袁彬答道:“尋常武器滾落在地,哪有刀刃朝上的,必定是有人知道你弟弟這段日子站樁,而且喜歡鷂子翻身下樁,特特提前將刀埋在地下,刀刃朝上守株待兔。” 如同有默契一般,清淺補了一句道:“若是凌夫人不打翻金桔,想必此人也有別的法子讓武器滾落,好借機渾水摸魚,只不過凌夫人打翻金桔的時機太過湊巧,反倒救了二少爺一命。” 崇山身子一震:“此人居然如此惡毒?” 袁彬問道:“那日跟隨你姑母的都有誰?” 只有在場,才能借機打翻武器,故而在場的人都有嫌疑。 崇山扳著指頭道:“當日附近的有姑母和姑母的丫鬟,懷海的一個貼身丫鬟,趙嬤嬤和府上幾個婆子丫鬟,懷海出事后,除了趙嬤嬤打板子罰月例外,幾乎都被母親懲處了。” 趙嬤嬤的嫌疑很大,可趙嬤嬤身后是燕夫人,清淺實在想不出來,燕夫人有什么理由要謀害自己親生兒子。 清淺揉著太陽xue思考。 瑞珠在身后勸道:“姑娘剛回來,連衣裳都沒有換,茶水都沒有喝一口呢。” 青鳶奉上茶水點心道:“奴婢方才從大廚房拿的點心,姑娘和兩位爺都用些吧,奴婢瞧著兩位爺臉上也有些疲憊之色呢。” 三人各自用了一塊,繼續討論。 清淺繼續道:“凌大人,三月轉眼過了一半有余,留給我們的時間已不多了,如今破題主要在趙嬤嬤身上,可趙嬤嬤是夫人的心腹,若是無證據強行審問,一來恐審問不出結果,二來恐傷了凌大人的母子之情。” 崇山苦笑著搖搖頭,如今還有多少母子之情。 “聽聞趙嬤嬤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請凌大人派人去一趟外祖家,打聽打聽趙嬤嬤從前的為人。”清淺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我聽說夫人從前有一個極為信任的丫鬟,名叫崔金宜,兩年前被夫人趕出府,若是方便,我想見見她。” 崇山道:“第二件事好辦,我晌午后便能將金宜jiejie帶來,可第一件事有些難辦,外祖父和外祖母已過世好幾年,老宅都不在了,從前的奴仆都做鳥獸散了。” 清淺笑了笑道:“難道凌大人外家沒有舅父嗎?舅老爺府上總會有一兩個舊日奴仆吧。” 崇山搖頭嘆息道:“外祖活人無數,偏偏沒有生兒子,只有母親和大姨兩個女兒,從前外祖很喜歡懷海,想過讓他改名為燕,繼承燕家的醫術,可母親并不愿意。” “那便去姨奶奶府上詢問也是一樣的。”清淺捶了錘手臂道,“姨奶奶出嫁,想必府上也有陪嫁丫鬟,怎么也有一兩個認識趙嬤嬤的。” 崇山點頭應下道:“我即刻派親信去營州,說來慚愧,我從未見過大姨,只知道大姨比母親大一歲,嫁的是營州的一戶商戶。” 姐妹出嫁本就是天各一方,很多人終身都難得再見一面,這并不奇怪。 袁彬等走后,清淺美美沐浴了一番,淺淺吃了幾口飯菜后一覺睡到了下晌。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日光透過淺紫色的裁霞錦,暖暖地撒在清淺的描金織花錦被上,錯金波斯紋紐耳銅爐裊裊升起的伽羅香,紫檀木的椅子,煙羅軟紗帳,一切都讓剛醒的清淺發呆。 有那么一瞬,清淺直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錦衣衛指揮僉事夫人,萬人羨慕的皇后之妹,高官嫡女。 清淺低低嘆了一口氣,莊生蝴蝶,南柯一夢。 青鳶進來稟道:“姑娘,凌大人帶著金宜姑娘來了。” 清淺連忙起身穿衣裳,再三叮囑道:“按照前頭說的,請凌大人先回去,你悄悄接了金宜姑娘從偏門進來,若有人見到,你便說金宜姑娘是來找瑞珠討要差事的。” 青鳶敬服道:“姑娘考慮得真周全。” 能不周全嗎?敢不周全嗎?清淺苦笑一下,一同進府的六斤已死了,迎兒已被賣了。 等清淺來到特特布置的屏風后頭,瑞珠已同金宜聊了起來。 瑞珠的笑語從屏風前傳來:“凌府大少爺和我相公曾是同僚,他向我薦了你,說你忠心勤謹,我這里正好有個熬藥的差事,不知道金宜姑娘愿意不愿意?” 金宜連忙點頭歡喜道:“奴婢愿意,多謝姑姑,少爺是個念舊之人呢。” 瑞珠隨口問道:“聽說你從前是燕夫人的貼身大丫鬟,深得燕夫人信任,為何如今要尋普通丫鬟的差事?” 金宜嘆了一口氣,垂淚道:“奴婢跟了夫人七年,夫人很信任奴婢,對奴婢的信任甚至超過了陪嫁的趙嬤嬤,趙嬤嬤很是不服氣了一段時間,兩年前的一日,夫人突然吩咐趕走奴婢。” 瑞珠喲了一聲道:“好好的,燕夫人為何要趕走你?” 第六十四章 計入內室 瑞珠問的正是清淺疑惑的,跟隨了七年的忠仆,怎能說趕走便趕走,難不成犯了天大的錯? 金宜垂淚道:“記得兩年前的夏日,夫人病了一場,奴婢心急如焚午間去替夫人熬藥,恰巧遇到了老爺。” 凌大人?清淺暗自尋思,上回聽趙嬤嬤的語氣,似乎凌大人和金宜有勾連? 金宜緩了一口氣繼續道:“老爺見奴婢熬藥,停步問奴婢,夫人的身子如何?近來是不是夏日熱到了,中了暑氣,為何夫人脾氣更易怒了?” 瑞珠越發奇道:“三綱者中有夫婦順,夫人病了老爺關心是常事,為何夫人要趕走你?” “奴婢當時細細稟明了夫人的近況,誰料正巧被夫人瞧見,或許當時老爺靠奴婢太近,夫人以為奴婢勾引老爺,當即要趕奴婢出府。”金宜垂淚道,“可是奴婢并沒有勾引老爺之心,夫人如此冤枉奴婢,奴婢真是傷透了心。” 瑞珠感嘆道:“你沒有解釋嗎?” 金宜越發傷感:“怎會沒解釋過,可夫人總是不聽,趙嬤嬤本就忌憚奴婢得寵,變本加厲在夫人跟前說奴婢的壞話。” 瑞珠想起清淺的吩咐,問道:“你們夫人從前便是這般不講理嗎?” “夫人從前脾氣是火爆,但總聽得進人言。”金宜嘆息道,“或許是有孕的緣故,那些日子夫人變得焦躁了許多。” 清淺一愣,燕夫人當時有孕呢,有孕之人多疑多思,見夫君與貼身婢女走得近,誤以為兩人有情也無可厚非。 瑞珠按照清淺的意思,嘆了一口氣道:“雖說有孕,但燕夫人總歸要念及些舊情,聽聞從前你常偷偷給燕夫人做些小菜,主仆關系頗為融洽,她怎能如此無情。” 提起從前,金宜露出了向往的微笑:“夫人雖然愛整潔,卻暗喜食臭豆腐,恐人知道了笑話,背地里總讓奴婢悄悄去辦,有時候高興了還會賜奴婢幾片,這都是奴婢和夫人的小秘密,連趙嬤嬤都瞞著的。” 瞧起來,金宜這丫鬟當年確實得寵,怪道趙嬤嬤忌恨。 瑞珠再次詢問道:“聽你們少爺說,趙嬤嬤如今十分得寵,燕夫人的內室唯獨她能進去,其它人碰都碰不得。” 金宜抿了抿嘴道:“夫人從前雖愛整潔,不喜別人動自己的東西,但倒沒有不讓人進內室這習慣,想必是生了小少爺后添的習慣。” 清淺想問的都已問畢,起身離了屏風,腦子里頭更是亂成了漿糊。 燕夫人心疼小兒子,卻遠離大兒子和二兒子,這一疑點,似乎和兩個大兒子與凌夫人親近有關,能解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