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瑞珠搖了搖頭,本來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么就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了呢? 花廳里頭,袁夫人和楊夫人相談甚歡。 袁夫人走南闖北見識廣博,而楊夫人自幼足不出戶。楊夫人津津有味地聽袁夫人說著南北逸聞,聽得心馳向往,問東問西的,簡直將袁夫人當成了手帕交。 清淺進了花廳,青鳶為她脫下大氅,粉黛替她拿了爐子,瑞珠則為她泡上了一杯香茗。 袁夫人笑道:“小夫妻敘完話了,可還愉快?” 清淺給袁夫人和母親請安,告座畢,含笑帶刺道:“袁大人吩咐方夫人送了定禮,還吩咐方夫人給清淺訓話。” 聽到訓話兩字,袁夫人連忙笑道:“不過是例行教導兩句夫妻相處之道,算不得訓話,未過門就給媳婦立規矩,這種事情我們府上做不出來。” 清淺淡淡笑了笑。 袁夫人歉意對楊夫人道:“親家母,我前幾日剛到京城,與京城的權貴夫人們都不熟悉,皇上突然給彬兒賜親,我來不及請高門女眷來說媒,任由彬兒找了皇上嘉獎過的方夫人,我心中很愧對清淺這孩子,夫人千萬要見諒才是。” 楊夫人本來心中是有些不滿的,但前頭和袁夫人談笑甚歡,后頭袁夫人又特特解釋,似乎解釋得也在理。 楊夫人笑道:“不妨事,清淺不會計較的,只要小夫妻和睦就好。” 清淺笑著拿出鎏金簪子和《沉冤錄》道:“母親瞧瞧定禮,袁府的定禮很別出心裁呢。” 楊夫人見那鎏金簪子光禿禿的,再加一本黑漆漆的《沉冤錄》,面上有些掛不住。 袁夫人馬上站起身,拉著楊夫人的手道:“親家母,我初來乍到,一切定禮都是由彬兒親自張羅的,彬兒到底是男兒,對女孩子家的物件不熟悉,這……真是該打!” 全推給袁彬嗎? 清淺微微笑道:“定親是大事,難道來聞府之前,夫人都不瞧一眼定禮的嗎?” 聽清淺直懟婆母,滿屋子鴉雀無聲。 馬氏案借用的是著名的“雙釘案”……么么噠,大家放假快樂呀! 第三十四章 揭底袁夫人 袁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她萬萬沒有想到,清淺會如此直白挑明此事。 大家閨秀不應當是吃了虧都要忍著的嗎?怎么這女子如此尖銳?袁夫人不由得想起袁彬說過的,“京城女子多玉質含章,唯有此女心如蛇蝎。” 翠羽進來,低聲對袁夫人匆匆說了幾句話,袁夫人的眼角不由得跳動了幾下。 清淺心中明亮:必定是翠羽說了馬氏之事。 袁夫人再次向楊夫人賠罪:“彬兒孝順,出府前我一再追問,他說一切都備好了,讓我別cao心,沒想到這孩子辦事不牢靠,讓清淺收了大委屈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自己女兒還要嫁過去的,鬧翻了受罪的還是自己女兒,楊夫人再次噤聲了。 袁夫人從腕上取下一對羊脂玉鐲子,塞給清淺道:“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回頭我們府上會重重補一份定禮。” 楊夫人見羊脂玉鐲油性極好,通透熒澤,笑道:“清淺還不謝過夫人。” 清淺溫和笑道:“定禮定的是情,定的是心,只要有心,一根竹簽子都是上好的定禮,若是無心,就算金山銀山終究都是虛的。” 袁夫人有幾分尷尬,笑道:“說得在理。” 點到為止即刻,清淺拿起羊脂玉鐲笑道:“這鐲子真好看,多謝夫人,清淺卻之不恭了。” 袁夫人臉上恢復了慈祥之色:“喜歡就好。今后進了袁府,看上了什么只管和我說,我們年紀大了,府里的一切終究是你們的。” 清淺微微笑了笑,垂頭喝茶,聽母親和袁夫人繼續聊天,再也沒有插過一句話。 待到送袁夫人出府后,楊夫人問道:“清淺,你似乎有幾分不喜歡袁夫人。” 冬日的陽光暖暖曬在頭上,清淺瞇上眼睛回憶起前世,袁夫人并未和自己一道住,而是擇府另居,只不過隔些日子或是清淺去問安,或是她上門說話。 記得她永遠是笑瞇瞇的,臉上慈祥,不會責備你半句,前世自己沒有覺得哪里不對,這一世清淺覺得她很假,似乎帶著一張面具,面具下的她不知是什么樣子。 清淺反問了一句:“母親覺得,袁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楊夫人笑道:“為人大度,好言談,沒有什么心眼,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清淺搖了搖頭:“母親心腸好,看誰都是好的,可是女兒卻不這么認為,袁夫人三次向母親解釋定親之事,每次解釋都在關鍵點上,這表明她是知道哪里不妥當的,可她卻聽之任之,這是大度嗎?” 方嬤嬤道:“夫人,姑娘說得有道。” 清淺攙著母親的胳膊往里走:“府上有了錯漏,做主母的大方承認,誰也不會多說什么。可袁夫人三番兩次將錯處往兒子身上推,自己沒事人一般,這難道是真慈祥嗎?” 瑞珠忙道:“姑娘通透,袁夫人言行卻有不妥。” 楊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么說,袁夫人是表面和善,暗中使絆子,兩面三刀之人?” 前世袁夫人并未做出天怒人怨的事,兩人關系也還算和睦。 清淺笑了笑道:“這倒不至于,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女兒不過隨口說說罷了。” 玉映拍手笑道:“姑娘可厲害了,夫人不曾聽說,那馬氏企圖為難姑娘,最后反被姑娘問住了,錦衣衛將她當場帶走,還不知后事如何呢。” 楊夫人一愣:“馬氏怎么了?” 清淺細細說了緣由,驚得楊夫人直念佛:“沒想到居然此人心腸惡毒到如此地步。” 清淺給母親斟茶笑道:“自身不清白還想侮辱別人,這豈不是自取其辱嗎?” 方嬤嬤見清淺斟茶,忙道:“好姑娘,夫人這些日子湯藥沒有停,夜里睡得甚為不安,不能喝茶呢。” 清淺喲了一聲道:“是我糊涂了,玉映去端一盞紅棗黃芪湯來給母親,我瞧母親氣色虛浮,需要好好補補才是。” 主仆幾個正說著話,只見嬤嬤帶著清汾來請安。 清汾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可惜眼睛無神,看向某處時并不對焦,癡傻之相外露。 清淺低低嘆了一聲氣,親自扶著清汾坐下,清汾只是傻笑。 楊夫人問了嬤嬤幾句:是否吃好了,是否穿暖了。 見兒子始終沒有好轉,楊夫人憂心道:“你哥哥今年已十七歲了,在尋常府上早已娶妻,如今你的親事有了著落,你哥哥依舊是單身一人,我心中始終不是滋味。” 方嬤嬤提醒道:“青峰觀里的道士曾說過沖喜之法,不知夫人覺得如何?” 楊夫人點頭道:“我這些日子正在琢磨此事,等過了年再細細商議吧。” 母子三人用了午膳后,清汾、清淺各自回房。 清淺披著狐皮大氅,手中拿著紫金手爐,仰頭看著有些刺眼的天空,又要下雪了呢。 晌午后,雪果然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大片大片如鵝毛飛落,直到夜間還未停歇。 雪夜中,鎮撫使司衙門內,袁彬提刀跨步而坐,細心聽下屬稟明案情,燭火映得他臉上棱角更加分明。 一個黑衣人稟告道:“回鎮撫使,屬下掘了馬氏故夫的墳,墳里的人已成森森白骨,頭顱中果然有一顆銹跡斑斑的鐵釘。” 袁彬臉上神色沒有半分變化,問道:“馬氏可招供?” 黑衣人道:“最開始馬氏一口咬定大人冤枉她,聽聞下屬挖了墳取了鐵證后,神色大變,但依舊咬定不曾殺夫,而且還攀咬大人……” “哦?攀咬我什么?”袁彬摸著繡春刀冷笑。 “馬氏道,大人嫉妒方千戶資歷久功勞深,擔心盧指揮史為牽制大人提拔方千戶,故而特地陷害她,目的其實是為了陷害方千戶。”黑衣人笑道,“真是可笑,誰不知方千戶和大人是兄弟交情,陷害這詞從何提起。” 袁彬抬起頭冷笑道:“馬氏這話,表明方向明已投靠了盧達。” 黑衣人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驚道:“大人英明,若方千戶和大人兄弟同心,馬氏萬萬說不出此等理由。” 袁彬緩過神來,吩咐道:“此事我自有計較,你去悄悄處置了馬氏。” 黑衣人拱手:“屬下遵命。” 黑衣人踏雪而去,袁彬看著窗外的大雪低聲道:“蛇蝎女子倒有幾分真本事。” 正打算吹燈離開,突然崇山闖進來,滿頭滿身大雪顧不得拍打:“文質,十萬火急,救我!” 第三十五章 話中帶刺 第二日,清淺想起與羅昭云約好巳時去蘇府,陪羅昭云給蘇靜好添妝。一早清淺向母親告了假,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去了蘇府。 羅家的車馬早已等候在蘇府門口。 羅昭云掀簾笑道:“清淺,你可真會踩著點兒,我都到了好一陣子了。” 瑞珠前去叫門,兩府的丫鬟婆子里三層外三層將轎子圍得鐵桶一般,生怕姑娘們被外人看到。 清淺扶著青鳶的胳膊下轎,笑道:“母親擔心我冷著,囑咐了好一陣子,不然我早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