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這……”林知微怔了一怔,神色微頓,“這是因為,這房間的窗戶對著的方向,就是后院。擄走青青的人除了大門,只能從窗口出去,最先逃往的方向必定是后院,所以我才會讓大家到后院里尋找青青。” 姜嫵問:“是嗎?你們都認為擄走張小姐的人是從窗口逃走的?” 林知微道:“這不是不容爭辯的嗎?” 姜嫵淡道:“那假如張青青是自己從房間離開的呢?” 明珠脫口而出:“這不可能!奴婢可是親眼看著……” 聲音戛然而止,見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又連忙改口:“奴婢進門之后,可是親眼看見張小姐失蹤了的。” 姜嫵沒有理會她,將手指向楚衡手下手中所拿的兩塊碎布,道:“這兩塊布料邊緣切口齊整,初步推測,是被人用利物割下。也就是說,劫人者身上帶著匕首等利器?!?/br> 林知微疑惑地道:“這不是顯然易見的事情嗎?” 姜嫵卻笑了:“這便是可疑之處,不知道各位可有發現,房間里的血跡灑得實在太過浮夸了?!?/br> 她說著,隨意對身旁一人吩咐道:“你去拿一套新的茶具來。哦,還要一壺新的茶水。” “你……叫我?”黃玉珍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黃玉珍一臉憋屈地看向楚衡:“侯爺,這……” 楚衡皺眉道:“照辦便是?!?/br> “我讓人去拿。”林知微見狀,立刻吩咐丫鬟去取東西。 不一會兒,丫鬟取了茶具和茶水回來。 但剛跨進門,白術已眼疾手快地從那走了她手上的東西。 丫鬟只覺手上一空,不由驚呼:“哎,你……” 白術走到姜嫵身旁,笑瞇瞇地說:“姜姑娘,你要的東西拿來了。” “多謝?!?/br> 姜嫵道了一聲謝,從他接過茶具。她往白瓷杯里倒了滿滿的一杯茶,突然將手中的杯往地上一擲。 啪! 白瓷杯摔落到地上,頃刻碎成幾瓣,水花四濺。 黃玉珍離得最近,被濺了一腳的茶水,頓時失聲尖叫起來。 “啊,你要干什么?!你是故意的吧!” 姜嫵道:“你們看,就像這四濺的水跡,若是掙扎打斗時被利物所傷,鮮血無論從多高的地方落到地面,因落地的沖擊力,血跡會向四周散開,血跡邊緣多少會呈鋸齒狀。你們再看這地上的血跡,血滴邊緣光滑,仿佛是平躺在地上時,鮮血流到地面的模樣?!?/br> 說著,她又拿起了一個白瓷杯。圍觀的人立刻心有余悸地往后退開了一大步,不想姜嫵往杯中倒滿茶水后,卻蹲下身,往地上倒去。 她看向眾人,目光清寒:“如果是人躺在地面流出來的,劫人者挪動張青青的身體,必定會在地面擦出一片痕跡。但這里的血跡太少,仿佛是有人刻意將血倒到地上,偽造出來的痕跡。這一點,可以等仵作到來后再作驗證。這是其一?!?/br> 楚衡眸光微暗,眼中似有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在翻滾涌動。 屋內一時無聲。 直到林知微不能置信的聲音打破沉默:“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衍替姜嫵說明:“從血跡推斷,張青青從房間消失的時候,理應十分平靜,可剛才守門的丫鬟卻說聽到屋里有劇烈的打斗聲,還有這兩塊割口整齊的布料,都與地面血跡顯示的跡象背道而馳。” 白芨立刻露出一臉夸張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故意拖長了聲音:“這是不是說明,有人作了偽證???” “果然是你們在誣陷我家姑娘!”聽雪說得更是直白。 黃玉珍隱忍著怒氣,強行爭辯:“現在仵作還未到來,誰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說不定只是胡編亂造的。” 聽雪也來氣了:“你們——” 姜嫵阻止了她,手一抬,指向窗外:“其二,這里足有三層樓高,下面又種滿了月季花從,月季有刺,若從這里跳下去,必定會被花刺刮傷,而且,這片花叢也必定會遭到破壞。” “可是,現在這片花叢卻是完好無損?!?/br> 楚衡一驚,立刻快步走上前往窗外探望出去,果然如姜嫵所說的,底下的月季花叢完好無損。 林知微輕咬唇瓣,道:“可……擄人者也有可能是使用輕功進屋,然后將青青帶走的?!?/br> “輕功?這不可能?!苯獘程裘?,直接否定了她這一說法,“就算使用輕功,也要有憑借之物才能順利落地??墒沁@周圍連一棵樹也沒有?!?/br> “事情發生的時候,應該是最為熱鬧的時候,剛剛林千金說這扇窗戶靠近后院,那么從這里大搖大擺地出去,很大可能會引起院中的賓客的注意?!?/br> 眾人還在琢磨前一句話,又聽姜嫵道:“而且,這根繩子根本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這窗臺上面……也沒有任何磨損的痕跡。” 林知微抿了抿唇,道:“姜姑娘,若是你說這話,是為了替自己洗脫罪名,未免也太可笑了。大家都有目共睹,這繩子又怎么不可能……” 姜嫵打斷道:“你若不信,我們盡管來驗證一番。” “驗證?” 楚衡顰起劍眉,聲音冷沉:“如何驗證?” 第27章 撒謊 姜嫵抬眸,迎上他質疑的目光:“很簡單,就是讓人扮演擄人者將張青青劫走時的情景?!?/br> 林知微聽罷,也有些惱怒了:“你說找人扮演便找人扮演,把我們知縣府當成了什么?” “你們是不愿,還是不敢?”沈衍一語破的。 白芨在一旁煽風點火:“對啊對啊,你們不敢嗎?莫非你們作賊心虛不成?” 黃玉珍被他這么一激,頭腦發熱,未加思索便脫口而出:“驗就驗,誰怕誰?” “玉珍!”林知微眼中有急色疾馳而過,不禁低喝出聲。 楚衡卻道:“本侯允了。” 林知微的睫毛輕輕一顫,隨即低下頭去。 宣平侯的話一出,再無人敢吭聲。 姜嫵依然從容不迫:“好,那就請侯爺出幾個人?!?/br> 楚衡瞥她一眼,道:“怎么不讓你的人來驗證?” 姜嫵道:“這自然是為了公正起見,請侯爺作個見證,免得又有人說我們弄虛作假?!?/br> “好,本侯便替你作個見證?!?/br> 楚衡探究的目光在姜嫵身上轉了個遍,而后才不緊不慢地輕拍了下手,幾名身著黑衣的侍衛鬼魅般出現在屋中。 屋中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動的。 姜嫵又讓人取來新的繩索和紙墨。她拿著紙和毛筆,看向楚衡,楚衡似乎要伸手接過,她卻突然轉過身去,對沈衍道:“君言,你替我記錄?!?/br> 沈衍一笑,接過紙墨:“好。” 楚衡瞧著兩人看了半晌,一甩衣袖,移開了目光,臉色卻黑了幾分。 姜嫵將那些黑衣侍衛分成了四個對照組。 她道:“可以開始了。” 第一組是一高一矮的兩名侍衛,身高略矮的侍衛身形與張青青相似,姜嫵讓他充作被打暈的張青青,讓另一名侍衛帶著他用輕功從窗臺上躍到下面。 扮演擄人者的侍衛,據說是楚衡身邊武功最好的侍衛。 身材高大的侍衛將瘦小的侍衛扛在肩上,用輕功從窗臺一躍而下。如姜嫵猜測的一樣,月季花叢附近都沒有落腳點,盡管侍衛刻意控制了距離,還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月季花叢上。幼嫩的花骨朵被踩折,泥土上頓時多出了幾道腳印。 圍觀的姑娘們見狀,不由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看姜嫵的目光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姜嫵仿若未聞,只平靜地道:“好了,下一個?!?/br> 第二組與第一組一樣,依然是兩人的組合。 但他們要通過繩索從窗戶攀爬到下面。攀爬繩索需要使用雙手,扮演擄人者的侍衛只能將另一人背起,小心翼翼地從閣樓的窗臺爬下。但降落到一半的位置時,只聽“啪”的一聲,繩索突然斷裂了! “??!” 在一眾姑娘驚恐的尖叫中,兩名侍衛墜入底下的花叢中,月季的刺刺得他們鮮血淋漓。 有膽小的姑娘更嚇得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直視那慘不忍睹的畫面。 但兩名黑衣侍衛一聲不吭,只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帶著傷回到宣平侯的身邊。 第三組是單獨的一人,姜嫵直接讓他模擬張青青自己一人從繩子爬下的場景。這繩索的確能勉強乘載一人的重量,可是底下根本沒有著地的位置。侍衛只得縱身一跳,免落到月季叢中,再從月季叢中走出來。任由他怎么嘗試,也無法避開在泥土上踩出明顯的腳印。 楚衡看得直皺眉:“好了,上來吧?!?/br> 這三組的試驗過后,姜嫵指向窗臺,道:“大家現在可以看一眼窗臺,與跟剛才相比,窗臺邊緣有什么變化?”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真發現窗臺邊緣出現了被繩索磨出的痕跡,雖然很淺,但還是一眼看出。 而窗臺下面的月季花叢更是一片狼藉。 白術湊到沈衍身邊,壓低聲音道:“主上,姜姑娘太厲害了!” 沈衍黑如點漆的眸中映出姜嫵的身影,他薄唇彎起,亦低聲道,“我家阿嫵,自然是最厲害的?!?/br> “相信大家都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苯獘车溃安贿^為了防止意外,還需要進行一次試驗?!?/br> 她轉過身,對楚衡笑道:“最后,還勞煩侯爺讓你輕功最好的侍衛,帶著繩索從月季花叢后用輕功從窗口進入屋中?!?/br> 楚衡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但最終開始沉聲開口:“衛一?!?/br> “是。” 侍衛領命,立刻帶著繩索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出現在月季花叢外。可是這周圍無落腳點,他嘗試了好幾遍,都無法飛進屋內。于是,他又嘗試將繩索往上拋,好幾次繩索的一端似乎都要夠到閣樓三層的窗戶邊緣,但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 直到這時,白芨終于知曉了姜嫵的意圖,不禁恍然大悟道:“這繩索往上拋起時,連窗臺的邊緣都夠不著,又怎么能在窗臺上綁上一個死結了,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姜嫵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接過了話題:“沒錯,這繩索根本也不是從外面綁上窗戶的,而是里面的人從外面綁好后吊下來的。但是,這下面的月季花叢完好無整,因此張青青根本就沒有通過繩索從窗口離開房間?!?/br> 楚衡看姜嫵的眼神似有了變化。 恰好這時,林知縣帶著仵作到來了。 林知縣看到心愛的月季花叢被人踩的凌亂不堪,心中心疼極了,但苦不堪言。 他規矩地朝楚衡行了一禮:“參加侯爺,下官把仵作帶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