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又是一輪新的循環。 高壓鍋突如其來的爆炸殺死了全車的人,其中當然也包括李詩情。 但在這場爆炸中,身心受到最嚴重創傷的,卻一定是直接面對爆炸物在臉上炸開的肖鶴云。 再次從循環中醒來,小哥情況糟糕到似乎下一秒就會死去。 他像一只脫了水的魚那般劇烈的喘息著,喉嚨里不停地發出“嗬嗬”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會因為窒息暈過去,身體也在劇烈的抖動著。 李詩情比他虛弱的情況要輕得多,卻也只能掙扎著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跟著他一起顫抖。 在此之前,他們曾以為未知的恐懼最恐怖,那種因為不知道傷害他們的目標在哪里而苦苦追尋又求而不得的苦才是最可怕的; 現在,他們找到了讓他們痛苦的源泉,并親眼見證了那場爆炸,才發現: ——比起之前那未知的可怕、那些意料不及的災難的產生,這種眼睜睜看到爆炸發生在自己面前卻無法阻止的可怕,更加讓人絕望。 李詩情只感覺到了爆炸帶來的碾壓和撕裂,肖鶴云卻體會更深。 近距離被炸的那一瞬間,疼痛從他的毛孔皮膚一直深入到血rou、骨髓之中,剎那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部、肢體乃至骨骼全部脫離了他的“認知”。 說不清楚,最后他到底是因為超越界限的疼痛、還是被自己的這種想象活生生嚇暈過去的。 這種恐懼,在端著高壓鍋的阿姨當著他們的面前再一次上了車時,直接到了最頂點。 “你怎么樣?是不是特別難受?” 李詩情醒的早,意識也比肖鶴云更清醒。 眼睜睜看著那阿姨旁若無人地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李詩情也跟著小哥在一起顫抖,可顫抖的原因,卻不是來自于身體的負面狀態。 “你可千萬別出事,你別讓我一個人,我,我害怕!” 那阿姨帶著爆炸物,就坐在他們的前排! 此時此刻,小哥還沉浸在那種劇烈的痛苦中,根本聽不清李詩情在他耳邊說什么。 那是一種異常可怕的疼痛,你能感覺到全身每一寸的撕裂與破碎,卻感覺不到自己任何一寸的皮膚、肌rou與骨骼。他的手和腳都無法動彈,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可唯有“疼痛”這一種東西還存在于你的身上,不停提醒你這是真的。 肖鶴云感覺到自己在被不停的打碎又重組,他從來沒有經受過這樣的痛苦,這種狀態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某一個瞬間,他只愿趕快死去,也不要承受這樣的疼痛; 而另一個瞬間,小哥又暗自慶幸著,幸虧是他一個人去了。 如果是小姑娘和他一起承受了這樣的痛苦,那該多讓人心疼啊…… 好半天,當小哥終于從那種可怕的疼痛中緩和過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李詩情那哭得亂七八糟滿是淚痕的臉。 “呃呃呃……” 他抬手想讓她不要擔心,卻只能從喉嚨里發出一串不明所以的氣音。 “你怎么樣?沒事了嗎?” 聽到他沙啞的喉音,李詩情眼淚掉的更兇了。 “好,好多了。” 肖鶴云疲憊地閉著眼靠在李詩情的身上,渾身上下像是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我再緩緩,讓我靠一下就好。” 這一次他的情況太糟了,糟到他自己幾乎以為自己撐不過去,就這么“消散”掉。 這也讓他隱隱地有了個預感…… 循環中造成的傷害未必是對他們無害的,那些傷害也未必會通過循環而“回檔”,一旦他們的意志力不夠堅定,依然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至少,就他剛剛經歷的痛苦來說,生不如死。 李詩情任由小哥靠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再催促、或者詢問他剛才發現了什么的意思…… 小哥剛剛的情況,將她嚇壞了。 無論她愿不愿意承認,在兩人“同生共死”、“不離不棄”的過程中,小哥已經漸漸從一個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變成了她心目中能讓她信賴、依靠的精神支柱。 “下次無論什么事,我們都得一起面對!” 李詩情抹著眼淚,開始后悔讓小哥一個人去確定情況。 “哪怕一起死了,也比剩下一個人擔驚受怕好。” 他們兩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一直以來,靠著互相支撐、互相幫助,跌跌撞撞的才走到這一步,到了這個關節,無論誰出了事,剩下的那個都沒辦法堅持下來。 “這次是意外。” 肖鶴云知道小姑娘這是被自己的慘態嚇壞了,用手幫她擦了擦眼淚,用盡量平靜地語氣安撫著她: “你看,雖然難受了一點,但時間一過,不也恢復過來了嗎?” “你恢復了就好,我就怕你出事。” 知道小哥擔心她,李詩情也極力平復著心頭的驚懼,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矯情。 “而且,剛剛那次的犧牲不是沒價值的。” 小哥回憶著爆炸發生前的每一個細節。 “我知道引爆裝置是什么了……” “——是限壓閥。” 小哥苦笑著說,“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那個高壓鍋頂上的限壓閥被大嬸一拔下來,高壓鍋就劇烈地爆炸了!” 知道了犯人是誰、爆炸物是什么,他們卻沒有更輕松一點。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將面臨更嚴峻的考驗。 但在面對這么嚴峻的考驗之前,李詩情卻給了小哥一個更加“雪上加霜”的結論。 “剛剛你醒來時情況太糟糕,所以我先掏出手機看了時間。” 李詩情復述情況時,臉色煞白。 “我們清醒的時間還是下午一點十五分,時間節點卡在了大嬸剛上車的時候……” “什么?” 小哥瞬間理解了李詩情話中的含義,只覺得眼前一黑。 “我也希望我是搞錯了。” 她緊緊地靠著同伴,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從他身上得到一點暖意。 “但好像,老天不肯給我們更多的時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讀者:炸彈今天炸了沒有? 作者:(點頭)炸了。 第24章 第十八次循環 “從僅有的一次數據上, 無法辨別我們到底是停止循環了,還只是時間停止倒退了;如果是第一種, 那就表示我們只有一次機會解決這個事情……” 小哥看了眼時間,表情沉重,“但現在已經13點22分了,之前我的狀態太差,浪費了太多時間,我們的時間可能不夠。” 豈止是不夠,根本就等于眼睜睜等死。 “如果只是時間停止倒退了,我們就要考慮下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況。” 他心中忐忑不安, 卻還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推斷, “時間停止在這一站,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我們成功找到了爆炸物, 也成功找到了犯人,唯心一點想, 也許是因為我們‘滿足了’某種條件, 上天覺得沒必要再給我們時間去一次次試了……” “第二種可能, 也許因為事情的‘源頭’在這一站。”小哥哆嗦了一下,“那么,我們就要考慮這一站發生了哪些事。譬如說,那個帶著高壓鍋的大嬸是在這一站上車的……” 因為悲劇的起因都是由于“高壓鍋”里的炸彈上了車,所以再往前回溯也已經沒有意義,時間便定格在這一刻, 往這個方向去想的話,果然也很合情合理。 李詩情聽懂了,心情卻更慌了。 “咱們得把事情往最壞處想。” 她抑制住心頭的慌亂與不安,“如果不考慮后一種情況,如果我們這一次真是最后依次循環了,現在要怎么才能制止這場爆炸?” “未必就是第一種情況,都這時候了,我們更不能自己給自己泄氣,何況現在的局面也不是太過糟糕。” 小哥看了眼已經錯過的沿江東路站,強打起精神,向她解釋,“……剛剛的爆炸也給了我們很多信息。” “首先,爆炸物是高壓鍋這是能肯定的,我目測到的起爆方式是拔開限壓閥。所以我們在任何行動過程中,都絕對不能讓大嬸碰到那個高壓鍋。” 小哥壓低了聲音,在李詩情耳邊說。“這大嬸態度冷漠,警戒心重,根本不會搭理你去吸引注意力的行為,所以沒辦法‘智取’,只能‘力取’。” “好在她是只個身材瘦弱的中年婦女,如果我們兩個一起上的話,有很大的概率能成功奪下高壓鍋。” “你確定能行?” 不是李詩情瞧不起小哥,而是小哥這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武力值”都特別令人堪憂。 口罩男口罩男打不過,老爺爺老爺爺也搶不過。 這中年婦女看起來是瘦弱,好像風一吹就倒的樣子,但一個狠戾到能抱著炸彈跟公交車里的人同歸于盡的人,真的能那么輕易搞定嗎? “我那之前是要‘確認情況’,和這次真的要拼命是兩碼事。” 小哥知道李詩情擔心什么,揉了揉她的頭頂,語氣十分肯定地說:“我都知道那鍋里是什么了,事關你我的安危和未來,肯定是要用上所有的勇氣和力氣的。” “既然你覺得可以,我就先當我們能成功搶下高壓鍋。那成功搶下高壓鍋以后,我們該怎么辦?” 李詩情一針見血的提出了最實際的問題,“我們不能一直端著鍋吧?就算現在報警,時間也肯定來不及了。” “鑒于時間緊張,我初步的構想是這樣的。” 小哥拿出自己的本子再次寫寫畫畫,又開始了他的“計劃通”。 “這里,這個路口,我觀察過,之前好多次我們是在13點29分左右發生的車禍,如果司機沒有分神,這個路口通常也能有驚無險的過去,所以我們下手的時間不能在這個時間點附近,一旦造成司機分神,很容易又無緣無故撞上油罐車……” 小哥畫出一個路口,并標注上“13點29分”幾個字。 “我建議我們動手的時間放在13點30分之后,成功經過那個路口后立刻發動。”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