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只見王衛之長揖到地,久久不起。 半晌,憋出一句:“等我尋回我娘,請你幫我治好她?!?/br> 林啾笑了起來:“我當是什么大事呢,不用那么客氣,我本來就要做這件事啊?!?/br> 王衛之抬起眼睛,盯了她一會兒,忽然蹦出一句:“魏涼娶到你,真是賺了?!?/br> 林啾微微有一點羞澀,正要說兩句客氣話時,只聽他又補充了一句—— “到時候他的地位被我取而代之,他也不用擔心餓死,憑你這手醫術,開個醫館養活他是綽綽有余了?!?/br> 林啾眉尾一挑,涼涼道:“他倒是用不著我養,你不知道,他寫了一手千金難求的好字,不像某些人呀……呵呵呵?!?/br> 王衛之的俏臉一下就白了:“你,你竟然偷看我寫給魏涼的信!” 林啾:“說得好像你對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br> 王衛之:“……你別再和我說話了!” 沒過多久,他又扭扭捏捏地開口了:“若是……修為更高的魔族,治起來會不會比較困難?” 林啾看了看他,問道:“你娘,是個什么樣的人?”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的耳朵微微有一點發燙,心跳也加快了少許,不知為什么隱隱有種錯覺,好像在偷偷翻老公的舊相冊,尋找他的白月光似的。 王衛之抿了抿細長的唇線,道:“就那樣唄。愛笑,不愛說話,一雙眼睛都粘在我爹的身上,膩歪得緊?!?/br> “啊?!绷粥钡瓚艘宦暋?/br> 王衛之又道:“實力么,大約就比祭淵差一些吧。聽我爹說,魔主也喜歡我娘,陰魂不散的,若不是我娘自己有兩把刷子,恐怕早就被捉進魔宮去做魔妾去了,那也沒機會和我爹好了?!?/br> 林啾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一點。 “那你爹呢,你爹又是什么樣的人?” 王衛之奇怪了:“你到底是對我爹娘感興趣,還是對我本人感興趣?你若喜歡我,直說便好了,我又不是不敢與魏涼爭女人?!?/br> 林啾有點緊張,一邊擺弄剛到手的一個新魔族,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爹與魏涼相比,如何?” 王衛之滿臉牙酸:“不是,不帶這樣拉踩的??!我爹又不像魏涼那般愛出風頭,他娶了我娘那個魔族女人,自然是沒有什么前程可言了。要論修為,雖然我爹是稍微低一點,那魏涼也不是世間第一啊,這有什么好比的?!?/br> 林啾見他一副護短的架勢,不禁有些好笑,便道:“無論修為高低都能治,只要把人帶到我面前就行?!?/br> “好!”王衛之瞇了瞇眼,道,“我定會把她帶過來?!?/br>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竟愣住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說這句話的語氣,與三年前王陽焰對他說“明年生辰,我會帶你娘回來看你”的時候,竟然一模一樣。 從前他年紀太輕,竟聽不出來,這樣語氣中,有多少忐忑,多少焦心,多少……自己騙自己! 所以那個時候,王陽焰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這樣的吧? 他吸了口氣,不再胡思亂想,長身一掠,抓住一個暈暈乎乎從旁邊飛過的魔族,將他摁在林啾面前:“治!” 林啾也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有個問題已經在她的唇齒之間盤桓很久了,她猶豫著要不要問。 若是問出來,王衛之的答案是“是”的話,她該何去何從? 魏涼對她太好了。 好得過了頭。 好得有些,令人不得不疑神疑鬼。 她的心里向來憋不住事,終于,沒忍住開口問道—— “王衛之,你娘和我,長得像嗎?” 作者有話要說: 王衛之(抓狂):“不是,我想做你男人聽見了沒有!男人!男人聽見沒!不是兒砸?。。 ?/br> 第43章 共情 “王衛之,你娘和我,長得像嗎?” 林啾終于沒忍住,問了出來。 王衛之呆呆地望著她,望了很久。 終于,回她一句:“你沒毛病吧?” 林啾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便追問道:“像,還是不像!” 王衛之嘴角直抽,半晌,憋出一句話:“我隨我娘,你覺得你和我,像不像?” 林啾:“……”那還真是一點也不像。 王衛之生了一雙丹鳳細眼,鼻梁極高,嘴唇薄而紅,是那種英氣勃勃的俊美。 林啾則生得美艷。這張臉本是那種標準的惡毒女配臉,漂亮極了,甚至帶著點狐媚。然而相由心生,林啾沒動腦筋坑人的時候,便是個懶懶散散的呆貨,配上她那雙習慣性發愣無神的眼睛,就有種奇特的嬌憨。 與王衛之,簡直是南轅北轍的相貌和氣質。 很好,不是替身梗。 正當她微不可察地松下一口氣的時候,忽然聽到碧波潭底傳來魏涼的聲音—— “王衛之?!?/br> 王衛之下意識地神色一凜,挺了挺脊背。 一雙丹鳳眼里清清楚楚地浮起了疑惑——好像沒說錯什么話吧?怎就被點上大名了? 旋即,他反應過來魏涼是在叫他。 他看了林啾一眼。 只見林啾已經干脆利落地爬上了斗龍大飛毯的背。 方才魏涼與祭淵血偶開始打斗之前,特意用一蓬冰霧把斗龍渾身上下涮了一遍,此刻它一身毛毛又干凈又蓬松,還散發著清冽的冰雪味。 林啾薅住斗龍頸上特別長的鬃毛,輕輕向后一拉,斗龍便四肢離地,騰身而起。 王衛之急急御劍跟上。 忽然之間,天翻地覆。 只見血偶站在滿是污血泥濘的潭底,舒展雙臂,整個身體由固態轉成了半液態,像一大灘飛速顫動的血。 祭淵站在血偶身后,神色極致專注,張開了口,與那血偶同步發出極為奇特的低悶的顫音。 波濤翻涌的一池潭水,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托了起來,整整齊齊、一滴不剩地往天上浮起。翻江倒海,不外如是。 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感襲上心頭,王衛之和斗龍急忙倒退,擦著那叫人心驚膽寒的血水邊緣,險險往下掠。 此情此景,令人難辨上下。 “這也……太強了!”王衛之白皙的腮幫子上爬起了雞皮疙瘩。 “這算什么,砸下來的時候才強呢?!绷粥钡ǖ馈?/br> 王衛之:“……說得好像你沒在下面似的?!?/br> 二人一斗龍此刻的確已潛到了潭水之下。 王衛之加快了速度,“噌”一下便躥到了斗龍前頭,朝著魏涼急急掠去。 這萬頃碧波潭已變成了一池渾濁污血,升空以后,血水將陽光盡數擋在了外頭,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暗沉的血色。就連那天降劫雷也盡數落在了潭水中,與潭中的污血接觸,爆出了陣陣怪異濃郁的撲鼻惡臭。 潭水之下,飄著鵝毛大雪。 雪刃如刀,急速回旋。這便是魏涼的“意”。 祭淵的紅袍被割裂了無數口子,就連脖頸上也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似乎被割了頸脈。 暗色的血染紅了他半邊身體。不過魔修的身體韌度遠遠優于人類修士,祭淵修的本就是血術,所以算不上重傷,只待他騰出手來,將這些血通過體表吸收回身體中,便不會有什么大礙。 血偶已經停止了動作。它的顱心牽出一道血線,直直通往浮到半空的那一潭污血之中,一發撥千鈞,攪動這萬頃潭水,令它變成一只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的、鋪天蓋地般的大漩渦。 連接二者的血線不斷涌動,漩渦中的血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沉,越來越……不祥。 威壓罩下,無路可逃。 “劍君啊劍君,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不舍得拔劍么!”祭淵狂笑道,“這世間,竟有比我祭淵還要狂妄自大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擋我這一式血翳天降!” 話雖然說得滿,但此刻卻是他最不敢松懈半分的時候。血翳天降尚需幾息時間,他得防著魏涼在最后關頭祭出絕強劍招來。戰到這一步,他已不敢再有絲毫留手。為了保護血偶不受半分干擾,他的本體已受了不少輕重不一的傷,尤其頸間那一處,已是他數千年來吃過最重的一記了。 魏涼的聲音清冷如昔:“血偶并未大成,你這是自尋死路?!?/br> 祭淵自然知道血偶并未大成。此刻“百嬰降血”大術剛剛修至七成,想要大成,至少還需要三百個元嬰修士的性命,這一時半刻叫他上哪里去找。 “對付一個使不出劍招的劍君,綽綽有余?!奔罍Y拖長了聲調。 魏涼一直不動劍,他便一直放不下心來。 最后三息了……魏涼是真的對“血翳天降”束手無策了么? 祭淵雖然知道劍君魏涼并不是那種狡詐多智的人,但他生性謹慎,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都不敢有絲毫松懈。 余光忽然瞥見王衛之御劍而來。 “嘖嘖!”祭淵一邊幻出血蛇和血骷髏擋住雪卷風刃,一邊大笑道,“怎么,怕一個人上路太寂寞,還要拉上別人來陪你?這不是你的作風啊,我的劍君大人——” 長長的眼尾閃爍著赤色的光,在這暗沉的血色煉獄中,異常妖邪惑人。 話音剛落,王衛之便到了。 他反手收了劍,瀟灑利落地跳到魏涼身邊。 只聽“噗嘰”一聲,一雙黑靴直直沒入潭底的泥濘血污中,迅速沒至膝蓋。 王衛之:“……”好坑。 遠遠地看見這二人一偶端端正正站在潭底,他根本就沒有多心。誰曾想,這幾個居然是虛浮在泥巴上面,真是一群心機狗! 他狼狽地跳起來,靈氣一轉,也像他們一樣虛虛地浮在泥血表面。 斗龍大飛毯“噗噗”笑著,輕盈地降落,四只梅花蹄松松地踏在浮血上,根本不沾半點泥濘。 王衛之:“……”怎么不讓這畜生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