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泥作為人類的食譜，在魘億萬年來的求生記憶里，實在算的上是美味的食物了。

    晏靡津津有味的吃完什么也沒加的土豆泥，還意外獲得一杯沖泡的牛奶——那是本來只有兩個小孩兒才有的待遇。謝澤淵在金子衿泡奶粉的時候特意要了一杯。

    金子衿在這一杯牛奶里，腦補出了一個足夠香艷的夜晚。

    當然，當時兩魔都知道。其實什么也沒發生。謝澤淵給晏靡一杯牛奶也不過是本著人類的習慣給傷員補充點營養？這么弱雞的體格，看起來也沒幾口血能讓他喝的。

    謝澤淵承認，他有點懷念當時進階時候那幾口鮮血的味道。

    吃完了飯，謝澤淵簡單把眾人給晏靡介紹了一下，唯一一條要求：記住誰是誰。

    “出門后，我們可能會分開行動。你得分得清誰是誰，我會要求你去向某某人傳達某消息或是其他任務。”謝澤淵說話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這是一只金絲雀需要籠養的意思。晏靡倒也不慌，沒有誰敢隨意對有主人的魘出手，很多擁有魘的高等魔族在作戰的時候都喜歡帶著自家魘，一來這是實力的象征，相當于在告訴對方：你掂量掂量自己，我可是擁有魘的強者；二來，萬一戰斗時落敗，魘能令他們快速恢復，相當于帶著一個移動奶瓶。

    浩瀚龐大的全族共享傳承記憶里記載著不少和契約主一起上戰場的內容，是以晏靡相當淡定。

    今天出門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狩獵，順便給晏靡找點合身的衣物。

    謝澤淵早餐的時候就布置好了任務，金子衿負責在駐地打包搬家的家具，老院長和兩個孩子也跟著幫忙，柳良玉依舊負責主要布防，也留了下來，所以這次出門的只有謝澤淵，晏靡，徐一培和孫野。

    四人開了輛越野車，徐一培開車，孫野在副駕駛搜尋目標。

    晏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孫野的使用能力。按照人類的說法，孫野的異能是探知搜尋類，他能掃描出周圍所有存在的東西，無論生命體還是非生命體。探查的清晰度與掃描范圍成反比，也就是說，他要是放開了探查，大概查到的都是馬賽克。

    謝澤淵見晏靡的目光聚焦在孫野的眼部，問道：“按照魔族的說法，他這個能力屬于哪一類？”

    晏靡道：“感知類的一個分支。其實所有魔族或多或少都能通過魔素感知到周圍的部分情況，現在一部分人類也擁有這樣的能力，人類將這些人稱之為異能者。在魔族中，擁有感知類能力的族系也不是很多，他們對魔素在感知方面的運用天生強于其他魔族，但通常這類族系的戰斗力不及其他能力更適合戰斗的魔族?！?/br>
    “這我可不服啊?！睂O野在聽了晏靡的話后，馬上睜開眼睛道：“小爺身手可好了，還能察覺到對方攻擊從哪里來。”

    晏靡：“哦?！?/br>
    然后沒有然后了，半個多的字也不給孫野。

    孫野一口氣憋在胸口，無從宣泄。徐一培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澤淵卻是在想其他東西：“這些能力的來源是什么？誰會擁有什么能力又由什么決定？”

    晏靡：“魔族是根據父系與母系的族系能力來確定，如果是混血的魔，大部分情況下會隨實力更強的一方繼承能力。而人類，似乎是更具魔素侵入身體后覺醒那一刻的強烈愿望?！?/br>
    “咦？你們有研究過人類獲得異能的原因嗎？”徐一培問。

    晏靡點頭：“是的。”

    徐一賠想了想道：“這么一說，當時我是代碼敲到一半，迫切的想要整個程序變成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的能力是具象化。那孫野到底是在想什么才能獲得找東西的能力？”

    孫野：“好像是......在找眼鏡？”

    晏靡聽著前座兩人的對話，勉強繃著自己的表情。那個黑框眼鏡，找眼鏡的愿望是多強烈才能讓自己的能力都變成找東西啊。

    謝澤淵摸著下巴思考：“魔族的能力是否單一特有？”

    晏靡望向謝澤淵：“每一個魔族都擁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力，同時高等魔族還能使用魔素模擬其他魔族的能力，但模擬出的能力效果一定弱于其天賦能力?！?/br>
    謝澤淵點點頭表示明白。

    晏靡至今還不知道謝澤淵的天賦能力是什么，他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謝澤淵，對方望著車窗外，顯然沒有開口的打算。晏靡稍稍有點泄氣，這個主人真的太難搞了。

    謝澤淵透過車窗反射，看見追著他的這只魘斂著眼皮，抿了抿嘴的小動作，覺得有趣。他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訴對方自己的天賦能力，而是——他自己還沒分辨出自己的天賦能力到底是什么。

    按照晏靡的說法，高等魔族能模擬出天賦能力外的其他能力，但是模擬的能力都弱與天賦能力，那他大概沒有天賦能力吧？因為目前為止，他用過的所有破壞類的能力，效果都一樣。沒有強弱之分。

    所有，他的天賦能力到底是什么？總不能是破壞本身吧？

    第9章

    白天的荒野區也是荒無人煙，植物破土而出，占據了城市的大部分地區。原本鋼筋水泥組成的鋼鐵森林，在荒野降臨后的短短幾個月里就變成了鋼鐵廢墟，植物重新掌握了對大地的所有權。

    開過一段勉強算是平整的路之后，越野車開始抖動，路面上，不知名植物的根莖撐破地表，車開上去，抖的和篩子似的。晏靡坐在車上，沒過多久，開始臉色發白，晃得他想吐。

    好在，孫野很快叫了停車：“有家服裝店。老大你們先去弄點衣服？”

    謝澤淵眼尾余光注意到晏靡泛白的臉色，頷首道：“一個小時后見。”

    兩人下了車，目送著越野車一路又抖走了。

    謝澤淵率先抬腿走向那原來該是什么購物中心的建筑：“你暈車？”

    晏靡頓了頓道：“我第一次坐人類的車，之前還好，剛才那段路晃得厲害?！?/br>
    謝澤淵用風清掃出商場里的障礙物，很快清楚了一條路。他示意晏靡往里走：“這樣的路況以后會碰到很多。”

    晏靡望向他：“我會很快適應它，主人?！?/br>
    隨著越發深入，商場內暗了下來。謝澤淵手電剛拿出來，還沒打開，看見了晏靡泛起紅光的雙眼：“能在黑暗中視物？”

    晏靡“嗯”了一聲，走到謝澤淵面前，微抬起頭，讓他能清楚觀察到自己的眼睛：“所有魔族或多或少都能夜視，您是高等魔族，理論上一定能做到夜視。”

    “需要借助魔素嗎？”謝澤淵手電還拿在手里，沒有急于打開。

    晏靡搖了搖頭：“是，身體本能。”

    謝澤淵聳肩：“這樣看來我的身體還不具備這個本能。”

    “也許是因為這具身體是主人力量投射的緣故，當主人覺醒，□□與本體融合后，應該就能使用全部的力量。”晏靡道：“主人現在的身體一直是人形擬態狀，是不是也不能變成魔形擬態與魔形本體？”

    謝澤淵聽到人形擬態四個字就感覺不太對，果然，接下去晏靡說了另外兩個名詞：“魔形擬態和魔形本體？”敢情他不光種族變了，生物體征也得跟著變一變？

    晏靡：“是的，魔族的本體非常強大，是最適宜戰斗的形態。而在魔族擬態下，會呈現類人形，根據每只魔的本體不同保留不同的本體特征?！?/br>
    謝澤淵靜默了兩秒：“非人？”隨即，他想到了晏靡雙眼泛紅，臉頰上生出面紋，指甲變尖的形態：“你昨晚那樣，就是你的魔族擬態？”

    晏靡：“是的，不過魘有些特殊。我們的魔族擬態就是本體，從而無法如其他魔族一樣，在那些環境非常惡劣的魔域地區中長時間生存?！?/br>
    謝澤淵“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打開了手電，照著商場里一間間的商店尋找合適的男裝。

    這座商場似乎是經歷過什么小型變異動物的襲擊，隨處可見暗沉的血跡和骨架殘骸，倒塌的柜臺，和碎掉的玻璃也成了前進的障礙物。謝澤淵一路走，一路用風系技能掃開障礙和垃圾，晏靡緊跟在他的背后，不時抬頭瞄幾眼他的背影。

    從剛才說完本體和擬態開始，謝澤淵就陷入了沉默。晏靡并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因，因為在他的認知里，本體，魔族擬態，人形擬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在更小的時候也曾羨慕父親的本體形態，強大，堅韌，是他不能擁有的東西。

    但謝澤淵不是，雖然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的設定，非人的體征還是有點沖擊力的。晏靡顯然忽略了謝澤淵是在表世界的人類社會長大這一點，盡管他到目前為止的所有表現都非常符合高等魔族的性情，然而，二十多年的人類社會認知，讓他對于另一種陌生的形態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古怪的情緒。

    更遠處的黑暗里，手電光吸引來了一些小東西。身體像是兔子，但長了一張狗臉的生物聚集在一起，喉嚨里發出興奮的呼嚕聲。

    謝澤淵腳步一頓，有東西來了。

    晏靡感覺到屬于謝澤淵的域突然擴散開來，風刃嗖嗖飛出，暗處傳來一陣獸類的慘叫聲，在黑暗的商場里顯得格外凄厲。淡淡的血腥味傳來，晏靡還待查看血腥味的源頭，謝澤淵已經抬腿走了。

    晏靡快走兩步跟上謝澤淵，只見他停在了一個店鋪前：“給你半個小時，自己挑?！?/br>
    晏靡于是一貓腰，鉆進了這家賣休閑裝的店。

    塌了一半的店招牌外，是謝澤淵的背影，他的域仍然展開著，侵略感極強的屬于謝澤淵的魔素搜尋者商場里其他的變異生物。現在的情況反倒成了變異生物在躲避謝澤淵。

    晏靡在雜亂的衣服店里翻找著適合他的衣物。他一邊找一邊還在思考：這只高等魔族到底喜歡什么樣的調調？從他平時的著裝風格入手，晏靡盡量翻出一些相似的或是色調相近的款式。

    謝澤淵靠在店門口，有些無聊，于是他開始試驗昨天晏靡說的用魔素來進行感知。他現在已經能把魔族和人類的一些叫法對應上，有不少人類還沒研究透的東西，晏靡也能詳細的解釋清楚，這讓謝澤淵非常滿意。

    調動自身的魔素，形成圍繞著自己的能量循環——域。再借由域，將另一部分魔素傳遞出去，跟著魔素回饋回來的信息，就是探查結果。謝澤淵在測試的時候，用以偵測的魔素幾乎填滿了自己的域，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些不在預料之內的畫面。

    脫了褲子的晏靡里面空空蕩蕩，謝澤淵不知道是不是魔域沒有內褲的說法，不過那兩瓣挺翹的臀峰和修長的腿確實養眼。

    晏靡整個人處在謝澤淵的域里，對于多出了一些魔素毫無感覺。他換了條合適的褲子，再套上襯衫和毛衣，把其他能穿的衣服打包起來，裝了整整三個大袋子，想了想，他又撿出件厚的羽絨服，硬是塞進了其中一個口袋。

    弄完這些，晏靡看著三個大袋子，思考一會兒該怎么提出去。他壓根不覺得主人會給他來提袋子，是以在謝澤淵打了個響指，讓三個布袋漂浮起來的時候，晏靡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謝澤淵的恐怖氣息，商場周圍的變異生物能跑的都跑了。整片地區就剩下了不方便挪動的變異植物，也安靜如雞地當自己是顆普通植物，一動不動。

    兩人比預計的一個小時提早了一些，謝澤淵出了商場，腳下一個用力，借助風的力量躍上了一棟兩層樓的樓頂。晏靡看了眼高度，不用掙扎，直接放棄，等在路邊，抬頭望向謝澤淵。

    這里□□靜了。晏靡的疑惑埋在心底，起初時只是一點點，到現在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他知道高等魔族的氣息能震懾其他同族或是低等生物，但那需要高等魔族特意釋放出本身的威脅氣息。而不僅僅只是由著域的擴散，就能做到震懾其他生物的效果。

    一開始，晏靡也以為他們附近很少出現變異生物是因為謝澤淵釋放威脅氣息的原因，但他仔細辨別后，發現并不是這樣。只是域的擴散，就做到了現在這樣類似清場的效果，晏靡想象不到，他如果真的可以用高等魔族的氣息去威嚇敵人，會是個什么效果。

    至少在他現有的認知里，魔域三大公也不能僅憑域的擴散就嚇得變異生物掉頭就跑。

    這究竟是謝澤淵特殊，還是遠古魔族的特有能力？晏靡并不能知道，他唯一明確的是，謝澤淵比格歐德恩強多了，總有一天，他會站在格歐德恩面前睨著他說：“你、配、嗎？”

    距離謝澤淵和晏靡大約兩公里的一片天空上，一大群食人鳥在狂歡。它們發現了一堆獵物，足夠他們飽餐一頓的許多新鮮的兩腳獸食物。

    孫野舉著□□，正在瞄準一只大牙豬，這只牙豬是他和徐一培從市郊的農田區發現的。和荒野降臨前的普通豬比起來，牙豬長了一副大大的獠牙，嘴里也布滿了利齒，背上覆蓋著厚厚的骨骼。而且這貨改吃rou了，一些小型的嚙齒類動物，比如變異鼠，變異兔子之類的東西都是它的食物。

    荒野之中，食物非常難得。于是人們把目光瞄準了變異動物。首先把吃人的那些排除掉，剩下為數不多的不吃人的那些就成了香餑餑。有些異能者會專門狩獵這些變異生物去安全區交易，晨曦公會倒是不賺這個錢，但他們也需要補充新鮮rou食。

    徐一培把車開出了s形，他們已經吊著這只大牙豬跑了很久了，孫野時不時給它一箭，確保牙豬的仇恨始終在他們身上。

    “小野，看天上?！?/br>
    孫野□□射出箭矢，讓牙豬發出憤怒的嚎叫，他抬頭看了一眼：“乖乖，哪來的那么多食人鳥?！?/br>
    第10章

    如果給荒野里最讓人討厭的變異生物排個榜，食人鳥絕對能進前三。它們無處不在，數量眾多，還是成群結隊行動的。

    孫野呸了一聲道：“別又是有什么傻子出來送人頭了吧。”說著，他閉上眼，調動異能，哦，新來的魘說這叫魔素，探查了一下：“艸，一大波韭菜?！?/br>
    食人鳥們正在攻擊一隊人馬，看起來像是荒野區的幸存者，從他們隨身的包裹來看，這是個遷徙的隊伍。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有幾個異能者。在大批食人鳥的攻擊下，異能者的作用杯水車薪。

    徐一培：“怎么搞，這么走的話，我們會和他們撞上。咱們的豬rou就要喂了鳥了。”

    孫野：“那也不能繞路啊，你知道最近的一條回去的路有多遠嗎？”

    徐一培：“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見。這個城市都快變成原始森林了，還能開車都謝天謝地了，誰還認識路了?！?/br>
    孫野：“要不然你鋪條路出來？”

    徐一培：“？？？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孫野：“......行吧，那就硬著頭皮開過去?！?/br>
    食人鳥攻擊人類隊伍的地方，恰好卡在謝澤淵的域場外。孫野和徐一培開著車，一路沖進食人鳥的攻擊范圍。大牙豬發現天上的食人鳥，開始退縮。孫野趕緊從車上摸出一捆套索繩，連套了兩次，堪堪把牙豬套上。徐一培踩著油門，兩人沖進了混亂的人群里。

    一輛越野車的動靜并不小，當然引起了那隊搬遷的人和天上食人鳥的注意。

    食人鳥發出刺耳的怪叫聲，那是組織進攻的鳴叫。有人沖著越野車大喊：“救命！”

    徐一培一腳油門踩到底，沖著窗外喊：“大姐，我帶那么大個豬過來已經算是救你們了行不？”